第21章 發難
第21章 發難
如今客人都到齊了,更有太子光臨,衆人不再敢随意走動,都各自坐在位子上同身旁的幾位同僚小聲說話喝酒。
府邸擺宴,一般不會太過于注意座位,官位大勢力大的,坐前頭,落後一些的會自覺坐到後面,也會有相熟關系好的人家坐一起,沒有那麽多的規矩。
于是秦煊立馬坐到宋郁身旁,吓得跟宋郁同桌而坐的幾位大人連忙站起來借口到一旁同僚邊上去,假裝關系很好有話要說樣子,秦煊心裏暗自贊賞這幾個有眼力見的。
宋郁見秦煊過來,小聲問他:“殿下怎的過來了?”
秦煊雖與薛重陽私交甚篤,但并未有人知曉,二位本來就是立場相悖的人,薛重陽明面上是建興王的人,私下卻在為秦煊辦事,若不小心謹慎,薛重陽暴露身份,那他只有死路一條,建興王不會放過他的,所以今日秦煊大搖大擺地參加了薛家為薛重陽辦的宴,實在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這時薛重陽過來了,好像不認識兩人一樣,舉杯道:“太子殿下,宋太傅。”
秦煊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薛重陽繼而又道:“今日家父辦這場宴,是為重陽接風洗塵,沒想到太子殿下與宋太傅能光臨,實在令寒舍蓬荜生輝。”
秦煊舉杯示意,薛重陽喝了酒,行禮後退,與別人說話。
見周圍沒人了,秦煊才看向宋郁,小聲說道:“因為薛重陽說先生會來,我已經好幾日未見到先生了。”
宋郁一噎,又見秦煊偷笑着喝酒,便開口說道:“出門在外,殿下莫貪杯。”
秦煊立馬放下酒杯,擡手讓下人換成茶,示意宋郁看一眼,他已經沒喝酒了。
酒過三巡,衆人都興致頗高,正要準備着來幾個節目盡興,誰知外頭突然傳來叫罵聲。
薛庭畫昨晚便沒回府,他夜宿在外都是常事,薛府也沒人在意,直到現在才醉醺醺地被下人扶進來。
“薛重陽算個什麽東西!外室生的野種,給本公子提鞋都還不配!”
下人怕他吵到府裏的貴客,好言好語地勸慰:“二公子,您還是小點聲吧,今日府裏設宴,招待的都是貴人,您可切莫沖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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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庭畫一聽更是火大,叫罵地更大聲:“你窩囊什麽?!本公子說的不對嗎?外室子,能讓他進府當上庶子已經是潑天的富貴!他還想如何?本公子是正經嫡出,他不過是個庶子,給他什麽都是本公子的賞賜,本公子就是讓他去死,他也得感恩戴德!”
薛庭畫說的話也是大多數人的心聲,并無多大事情,這種話若在別人跟前說還沒什麽,但如今太子殿下可在!
太子是誰?大秦皇室六皇子,不是正宮嫡出,甚至親生母親連個妃位都沒有,這人都有自己的自覺,不和啞巴論長短,不和矮子争高低,不和高位的人搞嫡庶之分。
衆人眼色往秦煊身上打轉,沒人敢開口說話,薛大人只覺得心口的火氣正噌噌往上漲,恨不得一步并成兩步走到外頭,擡手就給薛庭畫一個巴掌。
下人拉着薛庭畫,越拉他越要進門看看今日到底來了哪些人,薛重陽是不是連自己低賤的身份都忘記了。
薛庭畫一跨進廳裏,見秦煊坐在上方就整個人僵住,酒都醒了半分,想說自己剛才在外頭說的話,臉唰得煞白,腿一軟就跪下了。
“太……太子殿下……”
秦煊滿臉笑容,和善地說道:“薛二公子,許久未見,近來可好啊?”
薛庭畫耷拉着臉,不敢起身:“多謝殿下關懷,挺……挺好的……”
“本宮怎麽瞧着好像不太好呢?”秦煊沒帶半分語氣,平淡地好像随口再問你吃飯了嗎一樣,随後又說道:“本宮方才聽到二公子說庶出都是賤種,二公子,是也覺得本宮低賤嗎?”
薛大人腦袋一暈,連忙說道:“殿下,薛庭畫這混賬東西吃了酒胡言亂語,他絕無此心!”
薛庭畫沒想到秦煊會在裏頭,否則給他十個膽子都不敢當着秦煊的面說這種話,這不是找死嗎?!
“有心還是無意,本宮也懶得計較。”
薛庭畫松了一口氣:“謝太子殿下體諒。”
沒想到秦煊下一瞬就問:“本宮今日來此只是為了一事,薛庭畫,孫鴻祿此人你可認得?”
孫鴻祿,戶部尚書範同之小妾的哥哥,二十一歲中舉後由着戶部尚書親戚這層關系,在西籠當任主簿一職,為官多年,貪污,收賄,卷了數不清的銀兩,建興王能私造兵器玄鐵,此人功不可沒。
薛庭畫自然認識這個人,孫鴻祿早年進京,日日與世家纨绔子弟吃酒,薛庭畫便是其中一個,他不知道秦煊問這個做什麽,只覺得秦煊不追究他胡言亂語的罪過了,放下心來如實說道:“認識,自是認識的,原先他進京來我們還同吃過酒。”
西籠距離京城隔了半個大秦,那般遙遠的地界小官,京中朝臣是沒幾人認識的,衆人也不明白秦煊問這個幹嘛,便都如鹌鹑般靜靜地看着。
秦煊又問:“還一同吃過酒呢?那關系應當也是不錯了?”
“鴻祿兄性情耿直豁達,我與他一見如故無話不談,況且他與建……”後面兩個字還沒說出來,薛庭畫瞬間僵硬了身子,一動不動擡頭看着秦煊。
只見秦煊還是那副淡淡微笑的表情看着他,薛庭畫背後驚起冷汗……
薛大人一見薛庭畫的模樣,便覺得五雷轟頂,此人定不是什麽善類,偏生薛庭畫是個缺根筋的,人家放他一馬他就放下心來,殊不知後頭還有更大的事情等着他。
秦煊站起身來,輕拍了兩下華貴的衣袍,叫道:“馮青。”
馮青不知從哪突然冒出來:“主子。”
秦煊淡淡開口:“西籠主薄孫鴻祿,貪污朝廷稅款,欺壓百姓致死,走私販鹽,甚至意圖謀殺本宮,孫鴻祿已經招供,薛二公子也參與其中。”
衆人嘩然,不敢言語,薛庭畫像被雷劈中了似的,許久才反應過來,跪着爬到秦煊腳下:“殿下!太子殿下!我與孫鴻祿只是喝過酒,一同的還有十幾個世家子弟,不止我一個!我與他根本不甚熟識!太子殿下明察,給我一千個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犯這種大罪的!殿下!”
薛家膽敢把主意打到宋郁身上,那就得承受一切後果,薛庭畫在外用那種污言穢語抹黑宋郁的時候怎麽沒有想到今天?
秦煊沒聽薛庭畫說什麽,擡手示意馮青:“把薛庭畫帶走。”
宋郁就站在秦煊身側,薛庭畫掙脫中抓了宋郁衣擺一把:“太傅,太傅,宋太傅!我錯了!我不該散布你的謠言,是我豬油蒙心,我真的知錯了,您救救我,太傅!”
宋郁被抓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秦煊立馬反應過來伸手扶住他,擡腳就沖薛庭畫的頭踹過去,薛庭畫被踹倒在地,又爬起來磕頭:“我沒有謀害太子!是孫鴻祿害我!太傅大人您不能眼看太子誅殺朝廷子弟!”
薛大人也上前跪下求情:“薛庭畫為人是纨绔不堪,但從不敢害人,他是萬萬沒有那個膽子的,請太子殿下明察!”
薛重陽這時也走了出來,拱手道:“殿下,抓人得講實證,僅憑孫鴻祿一人之言絕不可信,就是刑部大理寺抓人都得走章程,您可不能越過律法,對朝廷命官的子弟動用私刑。”
薛大人見薛重陽出來為薛庭畫說話,暗自贊賞,不愧能為建興王辦事的,就算薛庭畫對他再如何,有難時他也會出手扶持相助,這才是兄弟。
“重陽說的不錯,太子殿下,若無公文,您不可将庭畫帶走。”
馮青聞言遞上去一個折子,附帶一張簽字畫押了的罪證書,秦煊接過,直接扔給薛大人:“孫鴻祿已畫押,刑部罪诏已入案,傳父皇口谕,準許本宮親自拿人,薛大人,可還有不妥?”
薛大人拿着東西,還想辯解兩句,這時宋郁出言道:“薛大人,是非公道自交給刑部去說,若真冤枉了二公子,屆時也定會給薛大人一個交代。”
薛大人怒目而視:“宋太傅說得輕巧!庭畫不過在外說了兩句你的閑話便要被太子如此報複至此!倘若我兒有什麽好歹,宋太傅賠得了我兒嗎!”
秦煊冷笑一聲,忍住沒直接一刀捅了薛庭畫:“薛大人用不着沖太傅,若薛庭畫無罪,本宮親自登門負荊請罪如何?”
話是這麽說,誰敢讓太子負荊請罪?又誰能證明薛庭畫是被冤枉的,只要進了大牢,刑部那些人得了太子的令,假的都全成了真的!
“放手!放開我!我是被害的!我要進宮面見薛貴妃!”
秦煊嗤笑:“見了薛貴妃又如何?薛庭畫,你收孫鴻祿的污款,保他在西籠欺壓百姓,他販賣私鹽有三成的銀子進了你的口袋,在京中散布謠言抹黑太子,更甚者,設計陷害意圖謀殺當朝儲君,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件冤了你?”
“我沒有謀害儲君!”奸人害我!薛庭畫掙脫着,馮青卻把他死死按住。
宋郁震驚,他從未聽說過秦煊被人謀害之事,秦煊也從未說過。
謀害儲君是誅九族的大罪,宋郁一想到秦煊生活在這種勾心鬥角的深宮裏,語氣中也帶了些氣憤,他看向宴席中的人群,開口叫道:“陳大人?”
陳公明心咯噔一跳,見衆人眼睛轉過來,不得不上前:“臣刑部給事中陳公明,參見太子殿下,見過太傅大人。”
“我朝律法,在場的人大抵都沒有陳大人清楚,陳大人且同衆位同僚說說,謀害當朝儲君,是何等罪?”
陳公明冷汗直流,他就是個刑部小官,平日裏根本同這些人打不到交道,今日若不是想湊湊熱鬧,本都不會來,如今趕鴨子上架,他不得不上前,一邊是得罪薛家和薛貴妃,一邊是得罪太子和皇後……陳公明稍加思索,硬着頭皮說道:“謀害儲君,着情況而定,輕微流放三千裏,重則……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