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晚飯之後,朱元璋将三個娃娃趕去休息。

馬秀英将房間收拾幹淨,點上油燈鋪好床,拿出針線筐坐到床邊一邊做活一邊數落,“你今天和文青說什麽了?娃年紀小不驚吓,他回來後跟個小啞巴似的,一點聲音都不敢發。”

朱元璋一臉嚴肅,“妹子,咱接下來說的話你千萬別害怕。”

馬秀英娴熟的飛針走線,回以一臉的莫名其妙,“什麽話?”

老朱搬來板凳在她面前坐下,怕她待會兒太震驚不小心傷到手,讓她先把針線放下,然後才神神秘秘的說道,“咱今天見到神仙顯靈了。”

馬秀英的表情一言難盡,“重八,我和你說正經的。”

朱元璋一副“就知道你不相信”的表情,拉着小板凳離得更近,一邊說一邊比劃,“咱說的就是正經的,今兒早上文青去喊咱回來吃飯,他剛到議事廳就忽然天降異象,可把咱給吓壞了。”

馬秀英看他說的有模有樣,将信将疑的問道,“真的?”

老朱一拍大腿,“這麽大的事情咱還能騙你不成?”

他今天和李善長商量了一整天,總算把光幕透露出來的消息捋順,如果這神跡真的只有他們能看見,那他們就賺大發了。

想他朱元璋前二十多年過的颠沛流離,沒想到還能等到否極泰來的一天,說不興奮那是假的。

朱元璋說起早上發生的事情兩眼放光,等他連說帶比劃的說完,馬秀英已經聽傻了,“這世上真、真有神跡?”

老朱嘿嘿一笑,“是真是假還不确定,得看高郵那邊是不是真的和天音說的一樣。”

馬秀英深吸一口氣,心髒撲通撲通直跳,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朱元璋把針線筐挪走,攬着媳婦上床躺下然後說道,“這事兒來的突然,咱也是怕消息洩露出去惹來禍端才不讓文青往外說,老湯老徐他們可以講道理,咱家小娃只有丁點大,給他講道理他也聽不懂,咱就和他說神仙臉皮薄不喜歡讓太多人看到,他說出去的話神仙會生氣,讓他出來之後不要随便說。”

馬秀英無奈,“現在可好,小娃一個字都不說了,你說怎麽辦吧?”

朱元璋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讓她不要擔心,“小孩子忘性大,沒準兒睡一覺起來就把事情給忘光了。”

馬秀英幽幽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也只能這麽想了,“你放心,文青那兒有我看着,肯定不讓他往外說。”

老朱閉着眼睛,聲音越來越弱,“有妹子看着娃,咱再放心不過。”

話音剛落,呼嚕聲已經起來了。

馬秀英:???

白天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晚上還睡得着?

馬秀英板着臉看着已經睡着的男人,睜着眼睛躺在床上,想來想去越想越亂索性不想,吹了燈蓋上被子她也睡覺。

該急的人不急,她這個不該急的才不多操心。

然而女人的心思細膩,馬秀英嘴上說着不多操心,心裏終究還是放心不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非要把已經睡着了的老朱晃醒不可,“重八,世上真有神仙啊?”

朱元璋迷迷糊糊,“神仙?什麽神仙?世上哪兒有神仙?都是騙人的!”

馬秀英氣的不行,“朱重八!”

朱元璋被吓的一個激靈,連忙坐起來讓媳婦消氣,“妹子妹子,生氣對娃不好,別把身子氣壞了,咱有話好好說。”

馬秀英努力平複心情,她本來滿腦子都是神仙顯靈,結果老朱又給她來一句“世上沒有神仙”,臭男人嘴裏沒一句真話,到底讓她聽哪一句?

老朱抹了把臉清醒清醒,屋裏沒有外人,現在媳婦生氣,他也不敢弄什麽花花腸子,“妹子,那光幕和天音來的突然,但是咱和老李琢磨了一天,我們倆都覺得這神仙手段不像是神仙弄出來的。”

馬秀英聽着他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說法,已經懶得和他生氣了,“快睡吧,明天還有事情要做,別熬太晚耽誤正事。”

什麽“神仙手段不像是神仙弄出來的”?

都說了是神仙手段,除了神仙還有誰能弄出來?

朱元璋摸摸腦袋,他不知道怎麽解釋,反正就是覺得不像是有神仙藏在背後。

馬秀英無聲嘆了口氣,想起來現在這內憂外患的情況就頭疼。

他們家重八前些天打退官兵,義父高興之餘甚至想自封個滁陽王當當,要不是重八回來把人勸住,現在滁州外面可不只那些安營紮寨的高麗人。

朝廷的意思很明顯,誰敢稱王就鎮壓誰。

滁州四面環山易守難攻不假,但易守難攻也意味着去哪兒都不方便,要陸路沒有陸路要水路沒有水路,如此怎麽能長久?

脫脫的百萬大軍就在高郵城外駐紮着,他要是在滁州稱王,十成十要惹來十倍于己的官兵,到時候滁州就真的完了。

義父的性子她很清楚,重八勸了他會聽,但是只要被身邊人挑撥,立刻就會覺得重八翅膀硬了不把他放在眼裏,故意不讓他稱王威風威風。

這事兒只靠重八勸不行,還得她去義父家裏走一趟。

旁人的話義父可以聽,義母的話義父總不能不聽。

和一點就炸的義父相比,還是義母更好講道理。

這頭夫妻倆在屋裏說話,那邊三個娃也沒老實睡覺。

老朱給自家媳婦孩子扒拉的宅子足夠大,不需要他們擠着住在一間屋子,每個娃都有獨立的房間。

不過今天情況特殊,沐青一直不說話,倆哥哥都擔心的不行,吃過飯後全都聚到他們家小弟屋裏。

朱文忠比沐英大了四五歲,本來應該跟朱文正一起跟在朱元璋身邊歷練,奈何他跟着親爹逃難的時候身體虧損的太厲害,還得再養養才能當真正的兵。

別人逃難是爹拉扯娃,他們家逃難是娃拉扯爹,這也是沒誰了。

夜色深沉,繁星似錦。

房間裏一燈如豆,火光閃閃爍爍,配上兩個張牙舞爪的影子,和恐怖片現場也差不多了。

朱文忠捏捏他們家小弟的臉,“文青,喊哥。”

沐青白了他一眼,卷起被子滾到最裏面,不搭理大晚上擾人清夢的臭哥哥。

沐英熟練的把被子卷抖開,挖出躲在裏面的弟弟滿眼期待,“文青,喊哥。”

沐青:(ーー゛)

就不。

朱文忠看着一點反應也沒有的小娃大驚失色,“文英,咱弟真的沒變成啞巴嗎?”

“不至于不至于。”沐英連忙搖頭,他知道他弟倔起來有多難纏,看他鐵了心的不說話便推着朱文忠出去,“文忠哥,我們回去睡覺,明天早上文青就和我們說話了。”

沐青再次把自己卷成雞肉卷,聽到他哥這話撇撇嘴不做評價。

呵,他可是能光明正大睡懶覺的娃,明天早上根本見不着。

沐英和朱文忠各回各屋,留下小娃自己在床上滾來滾去,直到月上中天也沒睡着。

他想不明白,他做的視頻怎麽會跨越時空跟到這裏來?

小破站質量好的視頻多的很,但凡換成別的up剪的視頻他都不用像現在這樣膽戰心驚。

他沒想跟着老朱大富大貴,更沒想用自己的蝴蝶翅膀折騰出多大風浪,自知之明是個好東西,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連逃跑都跑不過同行的難民,虎軀一震八方來服只能出現在夢裏。

在該死的視頻冒出來之前,他只想保住現在的安穩生活。

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兒,他腦子裏有後面十幾二十年的天下大勢,別的不提,等朱元璋拿下集慶路改名應天,待在應天就能過上相對安穩的日子。

朱老爹是個念舊情的人,憑借這些年的父子情,即便他不敢上戰場打仗也不會被趕出家門。

現在可好,他要是不開始卷,等将來不小心暴露身份,朱老爹嘎他連手都不帶頓的,咔嚓一刀就把他給砍了。

問題是,他就那麽大本事,他卷也卷不過朱老爹身邊的人啊。

開國皇帝身邊的文臣武将沒有簡單的,一個個都是頂尖配置,他拿什麽和人家比?

太難了,活着真是太難了嗚嗚嗚嗚嗚嗚嗚。

小倒黴蛋眼含熱淚,終究還是抵擋不住困意睡過去。

第二天一早,沐英和朱文忠一起過來探頭探腦,看到他們小弟睡的跟小豬似的,站在窗外擠眉弄眼,很快達成一致不進去打擾。

小娃睡的那麽香,等他們下午回來肯定會恢複那個他們熟悉的小甜豆。

兩個哥哥放下心來結伴出門,一邊走一邊商量回來怎麽讓不聽話的小娃為昨天的“冷酷無情”付出代價。

當弟弟的竟然不和哥哥說話,這像話嗎?

然而事情沒有他們想的那麽簡單,小倒黴蛋打定主意不說話,誰來都拿他沒轍。

老朱早起出門忙活,倆哥哥出去上課,只有馬秀英留在家裏和娃相處,小家夥一整天下來安安靜靜,弄得她連做飯都靜不下心。

娃有防備心不和外人說話是好事,可不能在家也不說話,她又不是外人,她是娃他娘!

小家夥剛開始啓蒙沒多久,會寫的字就那麽幾個,早上起來就拿着木板鉛筆跟在她身邊跑前跑後,寫出來的字就沒幾個她能立刻認出來的,交流起來實在太費勁,這樣不行。

傍晚,馬秀英在飯桌上數落老朱,小娃一天兩天不說話還好,要是一直不說話,長大真變成啞巴了怎麽辦?

朱元璋搓搓下巴,放下碗筷拎起默不作聲的小娃,先對着夕陽看了看,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然後拿出佩刀戳戳他的小肚腩,“文青啊,來給你娘吱一聲。”

沐青被他們家老爹拎在手裏,低頭看看抵在肚子上的鋒利刀刃,扯扯嘴角面無表情。

“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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