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反複
第8章 反複
林斜見識到了封敘的能力。
這邊借了個菜板，那邊借了把刀，住院部每層都有保潔阿姨住的地方，封敘去借了鍋。
很快臘肉煮好切成片。
林斜看着外婆切的臘肉，很薄。
那只打着留置針的手又黑又瘦。
林斜再次直觀的認識到，這是一個即将枯竭的老人。
外婆：“小斜吃第一片，嘗嘗怎麽樣。”
這種煮過後蒸的臘肉就是臘肉的味道。
林斜口味重，吃着很好吃。
林斜：“很好吃，外婆您嘗嘗。”
外婆笑盈盈将第二片遞給封敘。
封敘知道外婆的習慣，他不吃外婆就不會先吃，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封敘接過來：“很香，外婆你快吃。”
外婆嘗了一口，果然很好吃，特別是這段時間封敘給她吃的全是醫院的飯菜，這種味道變得彌足珍貴。
林斜：“我們去買點饅頭和粥搭配吃吧，就當是晚飯了，這臘肉這麽多光吃會膩。”
外婆笑起來：“好啊。”
林斜：“我去買，這裏就麻煩你收一下了。”
這句話是給封敘說的。
封敘點頭，哥哥看着也不像會做這些的，他将臘肉裝好，去洗菜板洗刀洗鍋，收拾東西。
林斜出門，沒去醫院的食堂，而是去了樓下。
他買了兩碗粥，幾個饅頭，又買了一些小菜。
食堂的飯菜非常難吃，寡淡無味。
路過水果店聽見老板喊。
“新鮮的草莓，今天剛到貨的。”
林斜停下腳步。
老板見狀：“小夥子，買草莓不？新鮮得很，又大又甜，給病人吃最好。”
林斜問：“怎麽買？”
老板：“二十八一斤，今天剛到的貨，你過來瞧，沒騙你，好着呢。”
林斜望着香氣誘人的草莓：“我要兩斤。”
老板：“好勒。”
林斜提着買好的草莓回去。
外婆第一眼就看見了，她心疼：“小斜，別亂花錢。”
林斜在這些天已經知道怎麽和外婆溝通這種事了。
他說：“沒事外婆，我喜歡吃，買得不多，我們嘗個鮮。”
聽見林斜喜歡吃，外婆：“多少錢一斤啊？我這還有點錢，一會給你，你回去的時候多買一點。”
她身上還有幾百塊，前幾天封敘回家去取了她家裏放着的那兩千塊，她将封敘來年的學費、課後服務費分出去，又壓着封敘買了聲綿服，還剩三百塊。
林斜：“以前是我媽和我吃，現在一個人了，不和你們一起，我自己吃不下。”
外婆立刻拉了一把封敘：“幺幺快去将草莓洗了。”
可憐見的。
封敘僵硬着過來接下草莓，他不太自然又非常小聲地說：“哥哥，以後我陪你吃，我會給你買很多草莓的。”
話語輕得像呢喃，林斜沒太聽清楚：“什麽？”
封敘撇開頭：“沒什麽，我去洗草莓。”
說完提着袋子出去了。
林斜看着封敘的背影，有時候小孩的心也難猜。
他将粥打開：“外婆，吃粥。”
外婆：“好。”
等封敘洗草莓回來，林斜遞給封敘一個饅頭。
封敘看林斜也吃饅頭。
“哥哥，你怎麽不吃粥？你胃還沒好。”
林斜：“饅頭也養胃。”
封敘不太信。
林斜給封敘一眼：“真的。”
“而且，我看饅頭香。”
外婆不插手兩人之間的這些事，喜歡最重要，只要在可以的範圍內，她招呼：“快吃，一會臘肉冷了。”
封敘：“好吧。”
他咬了一口饅頭，其實大哥哥挺挑食的，還不喜歡吃粥。
之前是懶和随便，最近就開始挑起來了。
好事。
封敘喜歡林斜永遠這樣。
封敘夾了臘肉在饅頭裏又咬了一口，他側目望着林斜吃東西。
這次再咬饅頭的動作幅度小了一點。
因為林斜吃得很賞心悅目，明明是饅頭配臘肉，林斜吃得卻像電視裏那樣好看。
封敘心虛，不自覺端正吃相。
林斜發現封敘夾菜少了，他轉頭：“不合胃口？”
封敘迷茫：“沒有啊，非常好吃。”
林斜狐疑：“真的？”
那怎麽吃得這麽慢？
不過挺好吃的啊，他都覺得好吃，封敘一個吃炒青菜配飯都吃得津津有味的人應該不會覺得難吃吧，
封敘在林斜的眼神裏明白林斜為什麽會這麽想了。
他臉一紅。
總不能說他是想學林斜優雅一點吧。
外婆笑出聲。
封敘臉更紅了。
在林斜的視線下，封敘咬了一大口。
力證真的很好吃。
林斜咬着饅頭，想什麽呢這孩子。
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他完全忘記了前面那段時間裏他一天一頓的事了。
吃完飯，封敘打開草莓遞給林斜。
林斜咬了一口，很甜。
“外婆，你嘗嘗，很甜。”
外婆點頭：“好好好，我試試。”
草莓很貴，她從未買過，不過家門口種了些，每年她和封敘倆人都能嘗個味道。
時節好的時候，兩人能吃上好幾次。
不過沒有這個大。
外婆：“這草莓真大啊，棚子裏栽的吧。”
林斜：“應該是。”
老板還說有巧克力味的，他沒買，買了最原始草莓該有的味道。
林斜：“這個東西不能放，明天就壞了，我們今天趕緊吃了。”
“封敘，快吃。”
封敘拿着草莓：“哥哥，很甜。”
林斜：“嗯。”
外婆笑得開心：“真甜。”
林斜跟着笑。
外婆吃了幾顆就不吃了，一個勁讓林斜和封敘吃。
她看着兩個孩子，笑着問：“小斜家裏還有什麽姊妹嗎？”
林斜搖頭：“沒有，我媽就我一個孩子。”
外婆：“那你是一個人住。”
林斜點頭。
封敘又迷茫了，這些他和外婆說過啊。
外婆沒理封敘，她嘆氣：“你不會做飯可怎麽辦哦。”
林斜笑了笑：“沒事的。”
外婆：“幺幺八歲的時候就會做飯了。”
那段時間剛好是她覺得身體疼痛，又是農活最忙的時候，幫別人家收地裏的糧食一天一百，回來就侍弄家裏的菜去賣，封敘自己去做了飯菜她才反應過來今天還沒吃飯。
看着林斜，她對封敘的虧欠太多了。
外婆沒顯露心思而是道：“幺幺做飯好吃，在家幫着我洗碗拖地洗衣服，很好養活的。”
“我這個老婆子這麽沒用，也将他養了這麽大，現在什麽都會做，也苦了他，不過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又早熟，做飯飯做家務什麽的都不在話下。”
林斜擡眼：“每個人有不一樣的活法，外婆，封敘不會覺得這是勞累，反而是成就，他可以反過來照顧到您在他那裏是值得高興的事，對不對封敘。”
封敘狂點頭，他不太會說話，這會只能幹巴巴地說：“外婆，您又在想什麽，我做那些是因為那是我們的家裏事，我很開心的。”
“您對我很好很好了，我能夠有您，已經非常非常好了。”
他外婆以前不用這麽勞累的，他聽村裏人說過，他外婆識字，以前在一家成衣店給人裁衣服，每個月的工資四五千，足夠了。
是因為他太小了，離不開人，又因為生下來沒有養好，導致身體不好，他外婆沒辦法了才辭職在家照顧他。
一個孩子的花銷能把一個老人存的棺材本都給用了。
吃的穿的，上學用的，封敘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一歲時村裏人說養不活的娃娃被他外婆養得又高又壯實。
出門誰都誇這個孩子有福氣。
封敘想過，如果沒有他，他外婆會活得更好。
以前他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他外婆說他是她生命的延續，沒有他她下輩子是沒有意義的。
外婆聽得眼睛都濕潤了。
“不說了不說了。”
“幺幺會得可多了，也最乖了。”
林斜遞過去一顆草莓：“還剩三顆，我們一人一顆。”
外婆輕抹眼角：“好，你們倆快吃。”
林斜待到天黑才回去。
他走在路上，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事，卻又想不起來。
幾次三番停下腳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麽。
林斜拿出手機，又和張律師聯系了。
林斜的生日在六月，他距離成年還有六個月。
他翻看日歷，快過年了。
今年的新年不知道怎麽過啊。
想起封敘的外婆，林斜今天沒回家，去了他外公外婆住的地方。
這小棟別墅很冷清，以前他來，還沒到家門口外婆就會出來接他。
或許每個孩子在外婆那裏都是瘦子。
無論多胖，見到的第一句話總是瘦了。
林斜進門試着打開燈，發現燈能開。
進門很暖和。
甚至讓林斜覺得熱。
林斜後知後覺，那邊的別墅冷不是他交不起暖氣水電，而是徐文給他斷了。
這種別墅，錢都是預留着的，每年直接扣。
林斜覺得很好笑，看來他不把徐文當父親，徐文也把他當仇人。
他忘記了，這棟別墅是外公外婆病重時劃給他的，鑰匙密碼都在他這裏，那段時間徐文一個月見不到一次，應該是不知道吧，要是知道估計也要斷了這裏的供應。
林斜脫了外衣和鞋走進去，罩着家具的布簾上有灰了。
他一間屋子一間屋子逛着，書房裏還有他小學的書。
林斜翻開六年級的數學書。
哦，原來六年級就學分數乘除法了。
林斜又去翻其他東西，見到了他的相冊。
從開出生到兩年前，他幼兒園畢業典禮上上臺去跳舞的照片都有。
林斜看到了深夜，最後在書房睡着了。
他今天難得不挑舒不舒服，只是覺得全是暖洋洋的，蜷在書架下抱着相冊靠着書架睡着了。
吵醒林斜的是封敘的電話。
林斜剛接通就聽見封敘驚惶失措的聲音：“哥哥，外婆不見了。”
林斜驚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