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離群之刺

第23章 chapter 23 離群之刺

晚高峰, 醫院急診。

冰尤站在玻璃門外,看着不怎麽優美的夜景,手上拎的是付競澤來找他時順路捎的口糧。

一袋炸薯條, 剛出鍋, 還熱的。

付競澤按她發的定位趕到後, 就看她一個人蹲在路邊, 手上的燙傷連背包都抓不住, 裙子上也都是水漬。

只說了一句“上車”, 她就昏頭跟來了醫院。

車上持續了長達十分鐘的寂靜, 直到她嘗試拆開裝薯條的紙袋,并因為手上的刺痛“啧”了一聲才破冰。

付競澤看了眼她的手:“他弄的?”

“我自己弄的。”

情況确實是冰尤自己要往火堆裏湊,但解釋起來倒像是她在為k辯白。

車上的迪曲沒完沒了的響,兩個人沒有一個嗨得起來,一個氣一個煩, 雙眸對視着交錯。

一直到目的地都沒再講一句話。

想到這, 她有點來瘾, 摸了摸制服外套的口袋,又摸了摸書包的前兜。

連包煙都沒從學校拿回來。

纏着紗布的手觸碰東西就疼,她還不習慣這種包紮帶來的不便。幸好燒傷面積很小,來的及時, 清理完傷口後沒什麽大礙。

她呲了下牙, 不死心地繼續翻找。

“跟沒跟你說讓你少用手?”

身後傳來付競澤低沉地嗓音, 那聲音像淬了冰, 冷裏帶着訓導。

冰尤目光迎上,他手裏拿着剛剛檢查的單子和一瓶冰可樂。

沒等她反應,付競澤就很自然地接過了她手裏拎着的薯條袋,再要繼續幫她拿包的時候, 被她用臂彎狠狠勾住了。

“書包我自己拿!”

她忌憚包裏的日記本,在他松手後立刻帶着防範背回到肩上。

他沒再糾結,轉而把可樂遞給她:“喝點吧,我去把藥開了。”

說完他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排隊的窗口。

冰尤點點頭,向室外挪動了一步。

天氣太熱,醫院裏悶得不行,人流大不通風,溫度比外面還高。

看着付競澤逐漸走遠的背影,寬肩把襯衫撐得板正,卷起的袖口露出帶着肌肉的手臂線條。她擰開瓶蓋,目光還停在他身上。

冰可樂帶着涼氣入喉,消暑了一大半。

措不及防間,肩膀處傳來一下碰撞。

她立刻把瓶口從嘴裏拿出來,為了保持平衡舉在了半空,睫毛扇了幾下。

突如其來的力道來自一個女孩,她表情慌亂,邊撿着灑在地上的診斷單邊說着抱歉,脖頸處挂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蹲着的身影看起來很清瘦,甚至有點營養不良,發絲幹枯紮成一個馬尾。

校服應該是附近的高中。

“實在抱歉……我太着急了所以……”

女孩站起來的那刻和冰尤對視,神色下一秒凝固在臉上,正在說的話也驟然停止。

那個表情錯愕占多數,還有一小部分冰尤不确定。

可能是讨厭。

但女孩的臉她壓根兒就不認識,胸前的校徽更是跟自己八杆子打不着,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憑空生出這種磁場。

“啊———晦氣死了……”女孩突然收回剛才的語氣,喪氣地埋怨着。

冰尤垂眸把瓶蓋擰緊,檢查着身上有沒有落下水漬,沒把一點注意力放在對面的人身上。

這種冷漠忽視比明确的針對更讓人跳腳,女孩果不其然中了圈套主動承接了後面的話。

“沒想到付競澤這麽快就找到下家了。”

目标明顯。

這話說的輕飄飄,就好像料定她跟付競澤有一腿,故意來揭短一樣。

冰尤手上整理紗布的動作沒停,微微勾着唇角,懶散地擡起眼皮:“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女孩見她這樣也跟着笑起來,眼神瞅向不遠處排隊的付競澤。

看來兩人剛才在醫院裏打過照面了。

冰尤繼續裝不明白,俯身撿起被她遺落在門縫的診斷單,親自交還到她手上。

低頭時,無意間瞥見單子上“精神科”幾個黑字,以及下面确診的心理疾病。

女孩慌張地把單子從她手上抽走,和自己懷裏的那幾張混在一起,帶字的一面朝內,确保不會再露出來。

她情緒變得激動:“你也看到了……最好離他遠點,在他身邊的女孩都沒什麽好下場……”

這句話伴着熱氣讓人頭暈,冰尤和她對視的眼睛開始變得污濁。

朦胧間吹過一場風,關于另一個女孩的回憶如洪水般湧來。

女孩坐在飄着白色花瓣的樹下,仰頭閉着眼,碎成紙屑的一顆心飛舞在空中。

伴着日記本裏那一句。

-我後悔認識f,後悔愛他愛到失去自己。

我後悔……

我好愛他……

我不想失去我自己……

她的雙眼猛然睜開,那雙眼睛已經一片血紅,混着眼淚從眼角滴落。随着聲音來回在耳邊盤旋,空中的花瓣越飛越多,直至完全擋住了視線。

冰尤的肩膀再一次被撞擊,思緒猛的拉回到現實。

等她回過神來,對面的女生已經甩着頭發離開,在逐漸暗下來的天空裏匆匆走遠。

“看什麽呢?”付競澤拎着一兜藥回來,目光一直落在她手上的傷口上。

“沒什麽。”

“這個藥每天都得塗,紗布睡覺的時候摘掉,天太熱,別一直悶着。”

冰尤點頭,一一應付着他說的話。

他的體貼幾乎是信手拈來的,因此總會給女孩帶去成為他女友的幻想。

固步自封,慢慢沉淪。

後來冰尤才知道,剛剛碰見的那個女生,就是她來西華第一天時轉走的那個女生。她為了讓付競澤回心轉意,私自攬下了原本他該承受的處分。

如今她轉去了一所公立學校,是非口舌導致成績一落千丈,靠藥物勉強維持着睡眠。

*

次日,溫度稍降,西華。

辦公室裏,班主任扶着額頭,桌上是學生會送來的考勤表和積分狀态。

她嘆了口氣,然後換另一只手撐着頭。

“這個學,你們倆是不是不想上了?”

辦公椅前,冰尤畫着僞素顏霜,眼圈微紅,一雙纏着紗布的手在制服裙前來回交疊。

付競澤演的更過,眉釘戒指全卸了,不知道從哪搞了副黑框眼鏡,站的像軍訓。

冰尤搶在前面開腔:“老師……昨天我接熱水的時候不小心燙傷了,實在太着急了,就沒和您請假,下次我會注意的……”

班主任聽完更嘆氣更深,擡起雙手揉着太陽穴閉目養神。

付競澤看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用咳嗽掩蓋着想笑的沖動,被她突然戳在腰上的手斷了回去。

“付競澤!”老師點了點桌上的積分單,“昨天中午執勤組食堂抽查,你全身上下多處踩線!到底有沒有把學校規定放在眼裏!”

铿锵有力的聲音回蕩在辦公室裏,最高音沖出屋子到走廊,坐在教室的同學都聽得見。

冰尤悄悄擡眸四處張望,思緒游離在訓話之外,研究着辦公室什麽構造才能讓回音效果如此好。

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兩聲,随後适時打開。

會長帶着彌音出現在門口,兩人制服穿的幹淨整齊,出于禮貌向坐着的班主任微微颔首。

前後走進來的這幾步,把好學生的精英氣質展露無遺。

罰站的兩人極其自覺地讓出一條路,方便他倆走到班主任的正前方。

隔着人流對視了一眼。

“老師好,”會長張口,“這位是昨負責檢查工作的彌音,她今早跟我說昨天的扣分記錄出了點問題,關于付競澤同學的幾條是手下人記錯了。”

原本還在混沌中的老師一下子清醒過來,趕緊把積分單拿到幾人面前核對。

會長笑了一下,用筆劃去了全部扣分記錄。

筆液道道蓋過下面的字,劃到一半時,彌音朝冰尤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還是笑的清甜,眼眸似水靈動,歪着腦袋看着二人的方向。

裝貨。

彌音暗暗在心裏罵了兩個字,随後轉過頭去和老師寒暄了幾句,對這次工作的失職做着反省。

班主任完全聽不進去了,舉着失而複得的積分單子看了又看。

這個月終于不用扣工資了。

事情解決完,學生會的兩個人準備離開,彌音跟在會長後面不敢擡頭,兩具身影按原路線從付競澤和冰尤之間返回。

臨近上課,走廊裏已經寂靜無聲,辦公室的人屈指可數,也沒有人發出聲響。

就要這麽過去了。

付競澤單手摘下眼鏡,腔調散漫:“會長,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忘了說啊?”

突然的聲音打破安靜的平衡。

松了的弦又被拉緊。

幾人交流着眼神,班主任也加入其中,不明緣由地在幾副面孔間來回對視。

會長低着頭,沉着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冰尤換了個重心站着,靜等好戲。

“哈哈哈……你不說我還真忘了……”

會長幹笑着轉過身繼續開口:“往年的學院杯都是付同學跟我代表西華參加,今年他棄權了,所以引薦冰尤同學和我一起。”

彌音瞪大眼睛看向他,極小聲說了一句“沒搞錯吧”。

學院杯派出的學生代表通常是歷屆會長的候選人,成績拔尖、各項優異。這麽多年,會長為了能穩住學生間的口碑,選了淡泊名利的付競澤和自己參加。

付競澤是出了名的愛玩,厭惡當官,所以成績再好也影響不到自己當選。

現在改換冰尤參加,無非是給會長的位置增加了變數。

冰尤抓着纏繃帶的手腕,眨了眨眼。

會長趕緊接上:“噢……不過聽說你手傷的很嚴重,如果實在不能完成筆試可以選擇不……”

“我可以。”

她聲音小而堅定。

在所有人帶着不同情緒的注視下,她把發絲捋到耳後。

又是一句:“我可以。”

是時候給自己提提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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