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2 野火
第22章 chapter 22 野火
冰尤走出學校大門, 把k從黑名單裏拉出來,鑽進路邊的出租車,單手敲着鍵盤。
【你在哪?】
對面幾乎是秒回。
【西山】
她焦灼地扶着前排副駕的椅子向前探, 有幾根發絲因為跑的太急貼在臉上:“師傅, 西山別墅區。”
司機随即打表發車, 卷起一陣塵土。
烈日正當頭, 柏油路和輪胎間的膠相互炙烤, 發出的聲音更讓人感覺無比燥熱。
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做好了要鬧得你死我活, 分崩離析的打算。
路程很快, 車停在圍牆和綠植包裹的躍層別墅外,冰尤下車,獨自站在鐵門門口。焚燒的氣味只用一秒便占據鼻腔,嗆得她咳嗽了兩聲。
她擡眸尋找源頭,發現牆體內飄出滾滾黑煙, 濃烈的灰色遮住了原本透藍的天空, 陰霾重重。
心髒劇烈顫動。
冰尤迅速推開虛掩的鐵門, 整個院內的景象盡收眼底,如同地獄,籠罩了一層火光。
泳池旁邊,木炭堆滿了一個黑色鐵架, 燃着熊熊烈火, 不少灰燼殘渣落在架子旁邊。不遠處的躺椅上, k穿着随意, 手裏翻弄着一個本子,周身是整摞疊起來的畫紙書信。
全是她房間鎖在抽屜裏的東西。
而鐵架上的紅本已經燒的只剩下一角,馬上要随風隕滅。
她僵在幾米開外的距離,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眼裏有悔恨、憤怒,有千萬句想說出口的髒話。
k分明聽到了她進門的聲音,但不慌亂。
輕輕把目光從本子上移到她身上,窺盡秘密的那張臉挂着溫和的笑。
手中的本“啪”的合上,純白外皮幹淨整潔。
她這才看清,是那本日記。
火光映在二人臉上,伴着燃燒聲暈眩。
“你他媽瘋了。”冰尤的聲音低沉又顫抖,恨不得把對面的人剝皮吞入口中。
k看她失控的樣子,慢慢悠悠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帶着看戲的表情步步逼近她。
“冰尤,你不是出了名的乖嗎?怎麽現在開始講這些粗話了?”
整句話說完,他已經走到了她跟前,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視着被他看的透明的女人。
她笑了。
這場盤裏,k對她而言是棄子,她自己對k又何嘗不是廢棋呢?只是她先一步取勝,他輸不起,就要把她從裏到外毀掉罷了。
她開口:“誰允許你把我的東西搬出來的?”
“允許?”k也跟着笑了,轉過身朝火堆處走,“別說是這些廢紙了,你爸為了生意都能把你賣給我……”
“他瘋了你也瘋了?!”
“對!我丫就是瘋了!”
爆發叫喊的這一刻,他額頭的筋成片凸起,眼球中的紅血絲連成細密的網。急火攻心,日記本在手中攥出了褶皺。
冰尤深喘着氣,極力克制自己撲上去的沖動。
餘光一直落在那個日記本上。
她轉着淚光下判決:“分手,從今天起,我的事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
對局沉默了片刻,院子內的溫度堪比熔爐,每多一秒,兩人就多承受一份煎熬。
k看着火焰升起的黑煙,眼神也飄向遠方:“姓付的知道嗎?你利用他實施報複的事?”
冰尤沒說話,眼中死寂一般沒有波瀾。
k對上她的眼神,繼續點火:“他如果知道這些……你猜他還會幫你嗎?”
可能是威脅,可能是不甘心。
他自己都分不清現在屬于哪種。
木炭噼啪的響聲穿透靈魂,把所有秘密和傷疤撕爛了揭開,只有血淋淋的疼痛留在骨頭。
“他不幫我,我也會做下去。”
她站在那,就是自己重振士氣的鼓,再大的火也燒不盡的洶湧。那冰冷似要把一切吞滅,篤定又坦然。
k沒見過這樣的她,還是被這種美震撼了一刻。
随後,他自嘲地低頭輕笑,把手裏的日記本舉到了火堆的正上方。
火苗灼到本皮只需要一毫。
他釋然地開口:“祝你好運。”
幾乎是同時,冰尤捕捉到危險的信號,沖向他的位置試圖在半空中把東西攔截。
可他還是快一步松開手。
本子掉落在火堆中。
鐵架上的灰燼被突如其來的重物砸得飛散開,火焰因風缺了一道口,但立刻又聚攏起來把東西包裹住。
她的雙手滞在半空,看着烈火把日記灼燒。
k瞟了她一眼,擦身向屋裏走去。
身後,冰尤只站了幾秒就一腳踢倒了火架,火焰略有變小的趨勢,各種碎片殘骸夾着火星傾洩了出來。
巨大的響動驚得男人猛然回頭。
他怎麽也想不到她會為了一個本做到這種地步。
下一秒,冰尤跪在地上,用手在一堆灰燼中撈出被熏黑的日記本。
餘火燎着她細白的手,疼痛卻仿佛不存在一般。
她才是瘋子。
k眼看着着火的本被她拎起,借着旁邊的泳池水沖滅。水滴滴答滴答向下流,她膝蓋摩擦在地磚上變紅,校服裙被帶上來的池水澆濕。
冰尤背對着他,焦急地翻看着裏面的內容還保留住多少。
發抖的指尖停在日記的某一行字上。
-我後悔認識f,後悔愛他愛到失去自己。
她面色蒼白,有氣無力地支撐起身體。好像能聽到女孩親口訴說一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晃晃悠悠直起的身軀,背影蕭條。
她把肩上的書包放下,用盡所剩的力氣拉開拉鏈。
認真将日記本收好後,把裏面的choker拽出來扔進了散落一地的碳裏。
火明火滅。
冰冷的面龐滑過水珠,落到地上。
她自由了。
*
西華,到放學為止,班主任派了幾個同學把學校找了個底朝天。
到處都沒有冰尤的身影。
等最後一間空教室的門關上,她終于不可思議地放棄了尋找。
可以确定,冰尤就是逃課了。
她來西華工作這麽多年,頭一次見到這麽明目張膽逃課的學生,沒有請假,不接電話,拎個包就走。
火冒三丈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狀态,在辦公室搜羅着一切能找到人的信息。
教室裏更亂,全班同學低聲讨論着她逃課的事,沒幾個認真聽臺上老師講的。其中不少人覺得可能是跟中午食堂執勤組抽查的事有關。
她怕招惹是非,就逃之夭夭了。
程芳梨抿着嘴唇,抽出那張冰尤留下的便簽紙看了又看,感覺這事沒這麽簡單。
她怯怯地回頭瞥了一眼後排的付競澤。
他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笑得陰沉。
*
放學鈴打響,學生們一窩蜂沖出西華。
付競澤在門口和幾個哥們兒碰拳道別,其中被他放過鴿子的男生罵罵咧咧,質問他最近是不是在背着哥幾個釣妞,冷落了朋友。
他展顏一笑,目送幾人朝地鐵站走。
人群消失在拐角後,他立刻沒了笑臉,轉頭把書包甩進跑車,踩死油門往酒店殺。
引擎的聲浪引得道路兩旁的學生頻頻回頭,能看見的只有一道模糊的殘影。
從中午到現在,他發出去的消息冰尤一條沒回。
讓她學會回信好像是種奢望,難度不亞于冷鍋裏煮雪。
程芳梨在下課後把便簽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雖然不是什麽有用的線索,但還是能确定冰尤是有計劃的出逃,且中途回班帶走了包。
去酒店只是碰運氣,畢竟他能想到的地址只有這個,至于她是不是回來,完全沒譜。
越想越煩。
他攥緊的拳頭用力砸在方向盤上,喇叭發出刺耳的鳴響。
銀色邁凱倫漂進酒店的車位,他身上穿着校服插兜硬走進去。
大堂的前臺直愣愣看他過來。他身形挺拔,即便在一群穿着正裝的社會精英裏也氣質突出,白金發打理得整齊,舉手投足都是風度。
此刻他臉上已經沒了在車裏的抓狂,全是平和自持。
“您好,是要辦理入住嗎?”
盤發的女孩在臺後禮貌詢問。
“嗯……其實我遇到點麻煩。”
付競澤把手搭在臺面上,手機一下下在掌中旋轉把玩,花花公子做派。
前臺注意到他手上昂貴的男士腕表和疊戴戒指,親切地點了點頭。
他波瀾不驚地扯謊:“我女友在樓上收拾,我不太好意思催她,你能幫我給她房間打個電話嗎?”
按照規定,酒店職員不能透露客人的私人信息,用公線打擾也不行。
前臺有些犯難:“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邊有要求,恐怕……”
“我懂,就是她化妝的時候總是不看點,我怕她忘了還有個男朋友在樓下,”說到這他甜蜜地勾勒下唇,“那我再等等吧……”
這個笑太寵太真,在原本就好感的人設上撒了一層金粉。
前臺變卦,低頭看了眼電腦,小聲叫住了他:“先生……您方便說一下房間號和姓氏嗎?”
得手。
他略微遲疑後點頭表達感謝,靠着上次給冰尤升房的記憶說出:“1501,姓冰。”
沒有問題後,座機的電話撥了過去。
等待的滴聲和大堂裏嘈雜的人流聲音同步進行,冷風并沒壓住這種燥熱。付競澤心煩地看着周圍來往的人,期待能有她的身影。
聲音還在繼續,電話遲遲無人接聽。
他掌中的手機轉得不停,随着時間流逝旋轉越來越急。
前臺拿着聽筒,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付競澤差不多知道答案了,她人不在。
“叮”的一聲,手機屏幕亮起,手上旋轉的動作停下,一條微信消息彈到了最上面。
他解鎖,熟練劃開。
【你能來接我嗎?】
冰尤的,幾秒鐘前。
他順手揣進口袋,指骨節在臺面上叩了兩下,算是提醒前臺結束。
還在打電話的女孩被打斷,微微睜大眼睛。
來不及再演,他迅速轉身走向大門。
“先生!房間好像……沒人……”
前臺看着走遠的背影,底氣漸漸減弱,最後的聲音小到只有自己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