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白梨與冷杉木
第26章 chapter 26 白梨與冷杉木
-又開始下雨了。
-不出意外的話, 我整個暑假都要泡在學校的夏令營裏……最近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要說特別,今天收畫材的時候遇到一個女孩, 很青澀, 不怎麽愛說話。我問她叫什麽名字, 她說她姓冰, 冰塊的冰。
-我感覺她在開玩笑, 可能是不想回答吧……結果晚上巡班的時候, 她因為前幾年都接受的家庭教育, 沒人願意和她分到一起。我說我願意,等她的信息單發下來我一看,她真的姓冰!叫冰尤。她沒騙我。
-這名字真好聽。
-下午我和幾個女生湊在一起做數學題,冰尤說這是她唯一上過課的科目,接着三兩下就解了出來。她好聰明, 我開始教她一些高中的其他學科, 她是天才, 我百分百确定……
-噢對了!我跟她要美白秘訣她不告訴我……還逗我說秘訣是一直在屋子裏不要接觸太陽!
煙灰夾着火光彈到水池裏,冰尤打開水龍頭沖走了粘在白瓷壁上的灰粉。
她朝浴室外看了一眼,酒店的紗簾透着薄薄一層亮光,清晨的養分和日照一起打進屋裏。
又沒開燈, 又是鬧鐘沒響就起。
把煙掐滅後, 她開始按正常的節奏洗漱。
冷水沖在臉上喚醒了起床的渾濁氣息, 伴随昨晚聚會結束後的記憶也一起喚醒。
她扯下毛巾, 邊擦臉邊走向窗前的書桌,在一堆攤開的習題冊和作業本裏翻找着手機。
最後終于在筆袋底下翻了出來。
打開微信頁面,和付競澤的對話還停留在昨天。
冰尤:【車我停酒店樓下了,你有空再來開回去。】
付競澤:【行。】
過了幾分鐘他又發:【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早飯?】
當時冰尤正在弄學校的作業, 寫完就上床睡覺了,也沒回複。
消息過夜就不用回了。
這是她的理解。
于是她穿好校服,收拾好背包挂在肩上,臨走時還不忘把“打掃房間”的提示燈給點亮。
一切結束後,她看了眼衣櫃裏的香水瓶。
梨花為主的淡香調。
猶豫了片刻,拿起瓶身噴在了手腕上。
房間門卡上鎖,她快步走向電梯間,發絲向後飛舞起來,匆匆趕上了正巧在她樓層停留的電梯。她和裏面陌生的住客禮貌點頭,相互說着“早”。
和平常沒什麽不同。
一直到一層大堂,旋轉門外,昨晚停着的銀色跑車前多了個男人的身影,身段挺拔,手裏是附近便利店的冰咖和三明治。
他起的太早,額前的碎發還是洗完澡後的順直狀态,沒有打理。發絲紮得眼睛癢,又騰不出手撥開。
付競澤還是來了。
她把背包正了正,走到他面前很自然地接過咖啡,把吸管放進嘴裏喝了一口。
“是在等我吧?”她明知道還打趣。
“等別人呢,你先出來就給你吧。”
他笑着順着她的話逗貧,随後替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一切都那麽順理成章。
冰尤不反感這種主動,低頭鑽進了車裏。
*
西華,一大早就很熱鬧。
原本死氣沉沉的周一,現如今亂得失常,走廊裏學生勾肩搭背看着學院杯的視頻回放,彈幕吞沒了整片屏幕。
冰尤下車時特意為了避嫌讓付競澤放到了側門,後來發現完全是多此一舉。
因為今天沒人朝樓下看。
她走到二層的時候,姜塵和程芳梨在班門口對接工作。
兩人剛剛側頭跟她打了聲招呼。
身後門內的無數同學就聞聲湧了出來。
“冰姐早上好!”
一個男生起頭喊話,臉上全是難掩興奮的狀态,其他人也跟着道了早好。
冰尤剛要伸手打招呼,姜塵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從人群裏拉到走廊的窗戶旁邊。
程芳梨像跟她打配合似的,把一湧而出的同學轟進了教室裏,眼神往兩人的方向瞥了瞥。
感覺是有事。
“那個……”姜塵眼睛眨了眨,咬着嘴唇沒繼續說。
冰尤看她問不出,就自己先問:“昨天學生會轟趴,會長最後還是不同意你去嗎?”
“啊……不是……彌音姐沒去我更不好意思去了,就也留在家裏學習了……”
“她去不去你都去不了呗。”
“你先聽我說重要的事!!”姜塵急的跺了下腳,焦急地打斷了冰尤的問話。
由于聲音太大,她向四周看了看來回路過的人。
随後放低了音量:“冰尤,有傳言說,會長要卸職了,這事你清楚嗎?”
冰尤吸着塑料杯裏所剩無幾的咖啡,冰塊在杯底來回碰撞發出響動。她眼神看着窗外的光景,陽光穿過雲層透進玻璃,完全沒了昨夜暴雨的痕跡。
只有窗戶上還留有沒擦淨的雨痕。
“我不清楚,不過我們都安靜等校方通知吧。”
她把吸管從口中拿開,帶着官方語氣做了最後的回複,不得罪誰也不摻乎到裏面。
意思是,也別多問。
學生會內部消息散出來的時間比她想象的快,昨天參加聚會的幹事多少都知道了這次大賽會長的水分。
其中有沒有舉報的不知道,不過肯定都對會長這個位置頗有微詞。
現在最好的狀态就是靜觀事變。
“冰尤同學早啊,咖啡看起來不錯。”
付競澤插着兜從身後懶散地走過來,看着她剩的那一杯冰塊調侃。
他學其他同學跟風奉承她的樣子不要太像,嬉皮笑臉湊在中間,硬生生把姜塵擠得後退了兩步。
他這波來的及時。
姜塵本來就怵付競澤這種人,再加上現在腦子裏都是剛才的對話,混亂至極。
連聲鞠躬道別後,迅速逃離了現場。
付競澤看着女孩的背影,面色逐漸寡淡。
“上次我就想問你,你跟她很熟嗎?”
“姜塵嗎?她……”
突如其來的重擊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同班的男生雙手拍在兩人肩膀上,以一種“左擁右抱”的姿勢摟着遠比自己高的二人。
冰尤定睛才确定,是之前被付競澤放了無數次鴿子的男生。
男生的頭擠在中間,眼神來回在兩人間切換,等時機成熟了便悄悄開口:“我發現你們倆,關系不一般啊……”
冰尤握杯子的手緊了緊,呼吸抽了半秒。
付競澤氣定神閑,嘴角閃過一絲嘲諷的光芒。
微風從窗戶打開的縫隙裏吹進來,輕柔的觸感平添了幾分緊張。
男生繼續揭曉:“難道你倆是從小玩到大的鐵磁(好朋友)?”
冷了一會兒。
冰尤一把推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翻了個白眼大步朝教室裏走去。
走廊上的人群也漸漸回到各自班級,早讀鈴聲随即打響。
只有男生愣在原地,手還是摟人的弧度。
*
下午,地上的水坑被太陽曬幹的差不多了。
美術課輪到油畫,因此一班所有人都挪到了專用的教室上課。
推開門,一股刺鼻的顏料和木屑味道混合在一起,教室窗戶還是許久未換的推拉玻璃,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老師!真要在這上嗎?”
不知道是誰邊咳嗽邊問了一句,得到老師的肯定答案後,又是一片噓聲。
同學們磨磨蹭蹭走進屋找合适的位置,把倒在地上七扭八歪的畫架一個個扶起來。
這間教室有種被時間遺忘的感覺,和西華嶄新的建築格格不入,所有畫具畫材都堆積在角落裏,很久不打掃的狀态。
冰尤加入到整理行列,順教室邊緣把椅子一張張擺正,然後和女生一起把畫紙固定在畫架上。
付競澤從遠處看了她一眼。
沒一會兒,美術老師便招呼着所有男生去走廊的盥洗室打水,并把無數個折疊水桶塞到他們手上。
分工明确,幹的還算順利。
畫紙弄的差不多了,冰尤打開了幾扇窗戶給室內散散味道,接着自己坐在了一張椅子上,面前正好是固定好的畫架。
“哎,冰尤,”程芳梨弄好最後一張後朝她走了過來,“你是不是之前學過油畫啊?”
“你怎麽知道?”
幾個女同學聽到後也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手上是剛翻出來的畫具。
程芳梨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之前給老師抱資料的時候不小心看到的,你好像拿過市級油畫的獎項。”
“哇———真的嗎?”
女生們感嘆着這一發現,都側過頭看向冰尤的方向确認。
從窗戶進來的風吹的畫紙發出聲響,連帶着她的發絲也輕輕吹起來,她像油畫中經常出現的女孩一樣,生出和平常完全不同的美。
“是真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無數個筆刷和顏料被推到她跟前,程芳梨更是直接坐在了畫架旁邊的地上,一臉期待地看着她。
“給我們露一手呗。”
冰尤的紗布剛拆,手上還貼着簡易的創口貼,手腕輕輕轉動。
看着女生們的目光,她盛情難卻。
慢慢拿起了調色盤和筆。
“行,那不如畫個簡單點的?”
大家已經不管她說什麽要求,只會點頭如搗蒜地答應,亮閃閃的眼睛盯着她調色的手,幾個清淡素淨的顏色神奇地出現在調色板上。
冰尤眼神畫上了一層霧,低垂着看着手中的顏料。
“畫個梨樹吧。”
白色花朵的樹,在畫裏很難表現。
沒有鉛筆稿的畫紙上,她直接蘸取顏色落手,灰棕色的枝幹在顏料的疊加中漸漸顯形。白花調和成淡黃色,像是上了一圈暖光。
由于只是草圖,物體的形狀沒有多準确,可她落筆幹淨迅速,立刻就能讓人看出畫面要表達的東西。
所有人都聚精會神。
程芳梨陷進畫裏,眼波微微轉動。
“冰尤,你畫畫的筆觸和一個女生特別像……”
聞聲,她的手停在半空,顏色中止。
“你們還要水桶嗎?”
突然的詢問打斷了游走的思緒。
付競澤聲音從畫板後傳過來,清冽的嗓音直直傳進耳膜。
冰尤吓得不輕,猛然站起身。
鞋尖碰倒了一旁立在地上的水桶。
付競澤手裏的桶懸在她面前,背後是他平靜得沒有一點波瀾的臉。
腳下的水漬不斷漫延開來,女生們躲着向後散開。
而冰尤就在水的中央,鞋被打濕的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