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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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不同了,AO都一樣。
王嘆之同學對此深有體會。
作為生在春風裏,長在紅旗下的新時代好青年,他自然不可能從“時代的發展”、“人類的進步”、“omega社會地位的變遷”之類深遠的角度闡發自己的思考,17歲的王嘆之這種深刻而直觀的認知,是源于——“全清越高中的alpha,都屈服于一個omega的淫威之下”這驚悚而玄幻的事實。
此時的他正坐在校長室隔壁的“推理部社團活動室”裏,老神在在地看着自己這位傳說級omega發小應付氣勢洶洶而來,向“清越四二運動”這一有組織事件的策劃者(雖然沒有留下證據,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讨要說法的學生會長。
封不覺翹起二郎腿,胳膊肘支在老板椅(原本是沒有的,封不覺指揮手下馬仔搞了一把,用于休息和裝逼)的扶手上,一手撐着下巴,帶着一臉沒睡醒的表情三言兩語就成功使對方破功,丢棄了所謂“alpha面對omega的紳士風度”吼了起來。王嘆之趴在桌子上,盯着封不覺的側臉就開始走神。
……五分鐘。
比起上次又縮短了兩分半。他想。
別看會長面對封不覺時維持風度的時間非常短(并且有越縮越短的趨勢),實際上比起那些完全忽視覺哥性別見到他不是暴走就是處于暴走邊緣的學生會若幹人等來說,會長的心境已經簡直宛如入定老僧般平和了。
所以,王嘆之真心覺得,AO都一樣。
其實王嘆之這種人屬于心寬得飛起的類型了,大部分接觸過封不覺的人,都會留下一層心理陰影,且在高中畢業後的若幹年中難以消退,具體症狀是對omega抱有微妙的敬畏态度,嚴重一些的甚至達到了“談O色變”的程度。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嘛。
總而言之,說這麽多就是為了表達即使在性別歧視漸漸消失,越來越多地湧現出啃老死宅尼特族alpha和自立自強事業型omega的當下,封不覺依然是omega中清新脫俗畫風驚奇的一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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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王嘆之的思維已經越跑越偏,一股暗暗湧現的氣味把他突然拉回了現實。
坐直上身,王嘆之抽了抽鼻子,一股陌生的、令人不快的、來源于其他同性的信息素的味道使他微微皺起了眉。
封不覺倒是頗為淡定地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一罐專用于alpha的抑制噴霧,搖了兩下幹脆地噴了對面的信息素來源一臉。
“冷靜點,會長大人,你看你這蚊香味兒都洩出來了。”
“……抱歉。”
還沒來得及對封不覺直接對着自己的臉噴抑制劑以及吐槽自己的信息素是蚊香味而感到生氣,會長自己已經認識到了不妥。
即使是因為情緒波動過于劇烈而沒抑制住信息素的擴散,對着一個omega釋放信息素在如今也已經不只是不禮貌了,那簡直是赤裸裸的耍流氓行徑,嚴重點說封不覺甚至可以用這事兒訛他(雖然覺哥從來都沒利用自己的性別碰瓷兒脅迫過別人,沒錯,他都是用更加陰險的法子)。要是傳出他與omega共處一室時亂放信息素的事情,他這個學生會長也不用當了。
不過如果大家知道這個omega是封不覺的話,估計都會給予理解并表達同情……
更何況……
會長掃了一眼坐在一旁面色隐露不善的王嘆之。
這還是個有主的omega。
瞬間變成理虧一方的會長沒再多呆,在封不覺聳肩表示不在意之後迅速告辭了。
等人走了,封不覺也站了起來:“擋道的走了,咱們也回家吧。”他拎起書包甩到肩上:“可惜發生了意外情況,不然今天肯定能刷新'最短時間讓會長暴走'的記錄了。”
“刷那種記錄有什麽意義啊?”王嘆之頗為無奈地跟着站起身,吐槽到:“不如說包括這條在內的'學生會對抗記錄五十條'都沒什麽意義吧!”同時他悄悄放出一點自己的信息素,淡淡的墨水味掩蓋掉了空氣中剩餘的令他不快的味道。
封不覺敏銳地發現了他的小動作,不過他僅僅瞥了對方一眼,沒有戳穿發小的小心思:“想你這種缺乏奉獻精神和不斷追求超越的意志品質的鹹魚,怎能理解其中蘊藏的豐富內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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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不覺租的房子離學校不遠,離王嘆之家也不遠。慢慢走的話兩個人能一起走半個小時,穿過兩個十字路口,在第三個路口分開。
王嘆之非常喜歡每天這半個小時。自從上了高中之後,封不覺忙于征服學校的地下勢力,在學生會發展內線,一步步登上校霸之位,兩個人像小學和初中那樣連體嬰一樣粘在一起的時間是直線減少,所以他非常珍惜放學路上這半個小時。雖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二人世界,但他這會總有一種“覺哥這會兒只屬于我”的感覺。
這大概不只是alpha的獨占欲作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內心滋生出一股焦躁感,難以捉摸難以控制,随着年齡的增長越發明顯。他的心底時常充斥着焦渴、顧慮、欣喜、不安,如同一種甜蜜的折磨。
這種感覺令他變得患得患失、迷惘失措,但同時他心知肚明這是因為什麽。
他喜歡封不覺。
這件事認識他們的人基本都清楚,他相信封不覺也不會看不出來。但他也知道,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只是“友人以上”的程度,他們的關系目前立于一條模糊的邊界上,暧昧不清。
本來不應該這樣的。
如果沒有意外,他們就是發小、朋友、兄弟,然後某一天他們其中一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表白,然後兩人順理成章地變成戀人。
但是這一切還沒來得及發生,他們的第二性別就覺醒了。
一個alpha,一個omega。
王嘆之完全不在意這些,在他看來,無論覺哥覺醒成什麽性別,封不覺就是封不覺,聰明、獨立、強大、遠超常人。但他不能肯定,覺哥對此真的沒有芥蒂。
“從概率上講完全可能發生嘛。”雖然封不覺這樣說過,但是他能看出來,覺哥絕不是像嘴巴上說的那樣毫不在意。自從第二性別覺醒之後,封不覺的行為作風變得越發主動且強勢,他更加積極地去主導事情的發展,讓事情盡量在他的掌控內,他性格裏獨立和要強的部分被放大了,他開始盡量避免去依賴別人,回避“omega需要受到保護”的部分,雖然他本人可能都沒意識到。
但王嘆之意識到了。
察覺到這一點的王嘆之開始猶豫,他明白自己的感情,同時也重視封不覺的感受。即使性別歧視已漸漸消失,被标記過的omega也難免被人們打上“附屬品”的标簽,而标記也往往意味着不久後的懷孕生子,這個階段的omega是脆弱的、需要保護的,他不認為封不覺能接受這種定位,他喜歡的是自信而強大的封不覺,所以他開始猶豫。
青春期總是會患上思慮過多的毛病,單純如王嘆之也不例外,畢竟他只有十七歲,不成熟使他遲疑不決,使他每每下決心表白時對打破兩人目前關系感到畏怯。
所以即使alpha和omega在一起理所當然,兩人也都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實際上,揣着明白裝糊塗這種事對老實人王嘆之來說絕對是一種煎熬,這種煎熬導致他開始越來越頻繁地、且不分場合地看着封不覺發呆。
“所以拜托你了……小嘆?小嘆!”
眉間的觸感使他回過神來,王嘆之看見封不覺正站在他對面,伸出手指按平他不知何時皺起的眉頭:“你最近發呆越來越頻繁了啊……別擺出這種表情,‘煩惱’這種耗費腦力的事兒可不适合你。”
“啊……抱歉。”下意識抓住眼前的手,王嘆之猶豫了一下沒舍得松開:“覺哥你剛剛說什麽?”
封不覺無奈地挑了挑眉毛,轉過身繼續與王嘆之并肩而行,被捉住的手垂在身側,任憑王嘆之改抓為牽:“你剛剛到底發了多久的呆……我剛才說,算了算下次發情期正好趕上長假。”
“欸,那我到時候去幫你臨時标記?”
封不覺應付發情期最開始是用抑制劑,後來發現臨時标記方便得多之後就直接讓王嘆之在後頸咬一口了事。
……可想而知,封不覺第一次頂着王嘆之的味道去學校的時候引發了多大的騷動。
封不覺泰然自若我行我素,王嘆之則經受了一天“是條漢子”、“壯士走好”的目光洗禮。更是有一大片omega、beta甚至alpha的少女(?)心紛紛碎了一地,“封不覺殲滅計劃委員會”又迎來了一大波新成員的加入。
“不……這次我打算做個實驗。”
聽到“實驗”二字的王嘆之眼皮一跳,瞬間感受到了不妙:“喂喂……你該不會是想……”
“沒錯。”封不覺平靜地打斷了他:“我就是要驗證一下沒有抑制劑的發情期omega的生理狀态。”
王嘆之張了張嘴,想到上次的饑餓實驗,又把嘴給閉上了。
這邊封不覺自顧自地演講起來:“的确,無副作用抑制劑的發明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很多便利,注射型、口服型、外用型,應有盡有,所以我們也産生了對抑制劑的依賴,意志力比起前人是大大降低。如果有那麽一天,我們失去抑制劑的幫助,那麽發情期會發生什麽……不堪設想。”
“覺哥,這有用嗎……誰出門會不帶抑制劑啊(這個時代的不帶抑制劑出門相當于出門不穿內衣,而且街頭專售抑制劑的自動販賣機随處可見)。”
“防患于未然嘛,如果發生了被困荒野、非法拘禁、抑制劑原材料被大量污染之類的情況,沒有抑制劑也不是不可能的。”
“……覺哥你能別若無其事地說那麽可怕的事情嗎。”
“哼,總之,我要趁長假期間測試一下,不過這樣以來就沒辦法出門了,定外賣叫人送上門好像也不太妥當……所以拜托你幫忙送送飯。”
“……”
“小嘆?”
“……好吧,不過別太勉強自己了,覺哥。”
“放心,我自有分寸。還有我該轉彎了,你能把手松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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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身體微微發熱。好在有空調。
腺體自行分泌信息素。
卧室裏全是蘋果酒的味道。
身上不太清爽。
小嘆早上送了吃的過來,站在門口一臉的欲言又止。我拍拍他讓他回去了。
到陽臺上往下看,這笨蛋又在發呆,低着頭也沒看路,擎等着被車撞呢。
打了個電話提醒一下。
……這家夥也懂得煩惱了呢。
最近忙學校的事情,對他的關注少了點,一回神人就變成這樣了。
大部分時候這家夥都好懂得過分,但是偶爾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雖說也不是完全猜不到……但我還不能确定。可如果真是我想得那樣,他為什麽還要猶豫?
該由我來開口。
……再說吧。
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是這麽想,這可不像我。
有點挫敗。
但逃避不是辦法。
趁着這幾天好好想想。
——第二天——
爬起來的時候手腳發軟。
皮膚變得敏感。
某種原始的本能開始試圖占領高地。
分泌液洇濕了內褲。
房間裏蘋果酒的味道更濃了。
開窗通風……會不會招來片警呢。
中午小嘆來送飯,一打開門直接被信息素糊了一臉。臉馬上紅了。
這回沒用我趕就跑了。
心情變得有點焦躁。
食欲減退。
晚上難以入睡。
——第三天——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擦。
欲望能把人逼瘋。
但我絕不會被本能驅使。
小嘆送飯的時候帶了一套室內空氣淨化器過來。這小子蠻貼心嘛。
他離開的時候有點不想放人。
已經開始對旁人産生依賴了嗎。
情緒波動似乎被放大了。
搞什麽呀,生理期嗎。
……不對,發情期本來就算是生理期。
——第四天——
好像比昨天感覺好一點了……是錯覺嗎,還是我又拉低了下限呢。
我覺得身體的異常已經開始影響我的思考了。
……好吧,我承認我對感情這玩意兒比較沒轍。
對我來說,這也許是僅次于打結之後最難懂的東西了。
我倒是不能更确認我喜歡王嘆之了。
現在腦海裏全是對他亂七八糟的意淫,喵了個咪的。
我們兩個人目前處于一種心照不宣的狀态。
但這也變成了無形的屏障。
我應該打破它。
……但在這之前,我必須好好想清楚一些事。
——第五天——
現在看到棍狀的東西就會盯好一會兒……這不太妙啊。
今天小嘆送飯的時候,我告訴他明天別來了,冰箱都快擱不下了。
……這家夥幾乎把“我很失落”寫在臉上了。
什麽嘛,你自己不直說,怪我咯?
……啊。
……原來是這樣的啊。
看來還真怪我。
——第六天——
決定了。
——第七天——
王嘆之拎着裝着一次性飯盒的塑料袋,空的那只手按了門鈴。
沒人應門。
覺哥出去了嗎?
王嘆之略感意外,不過轉念一想覺哥結束實驗的話至少得給他發個短信,躊躇了一下還是掏出封不覺家的備用鑰匙打開門鎖。
他先小心翼翼地開了條縫,把頭探進去嗅了嗅,很好一點信息素的味道都沒有,給空氣淨化器的商家點32個贊。
放下心來大大方方打開了房門,小嘆站在門口喊了一聲:“覺哥,我來送飯啦!”
沒有回應。
“……覺哥,你在嗎?”
鴉雀無聲。
王嘆之迅速瞄了一眼鞋櫃,發現封不覺日常出門穿的幾雙已經系好鞋帶的運動鞋都安安穩穩地躺在鞋櫃裏。意識到覺哥還在家的王嘆之看向關得嚴嚴實實的卧室門,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不妙。
該不會出事了吧。
一下子着急起來的王嘆之把手裏的塑料袋放在一邊,蹬掉鞋子連拖鞋都沒來得及換就跑到了卧室門口,哐哐敲門:“覺哥,你在裏面嗎?”
依然沒人應。
于是王嘆之趕緊轉門把,在意識到門沒鎖後突然緊張了起來。他咽了口唾沫,緩緩推開門,久未上油的門軸發出刺耳的聲音。
吱嘎————
門剛剛開了條縫,一只蒼白的手鬼魅般猛地伸出,拽住王嘆之的衣領猛地把他扯了進去。
撲通——
門又被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