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需求很低
2-17 需求很低
泰萊小區的事基本平息了,新聞的頭條已經被娛樂圈的新瓜取代,泰朗在T市的新項目已完成簽約,新的樂隊也組建完畢……
生活、工作,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但龐煦心中卻總覺得缺點什麽。
龐煦平時是極少查看私人賬戶的,之前鄭勤接二連三的大筆開銷,也是接到銀行的提醒才會偶爾注意一下。現在想想,似乎有很多個月沒有收到過這樣的提醒了。
龐煦皺着眉,反複查看這三個月來副卡的消費記錄,可無論怎麽刷新,那個項目下的金額都始終為零。
這人“嫁”過來三個月,沒花過自己一分錢?為什麽?不是說缺錢嗎?不是因為需要錢才同意結婚的嗎?所以寧願違背自己的本性、穿着暴露的衣服去當賣酒郎,也不刷自己的卡?
龐煦獨自坐在餐桌前,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他難得在家吃晚飯,上一回,還是邬元允來的那次。
男人抿着杯中的白蘭地,總覺得在味道上缺少點什麽。
他攥着手機,打開和李鶴的對話界面,思索許久,又退出來,找到“519”的名片,手指在屏幕上方晃了晃,點擊了“發送消息”的選項。
龐煦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地下室的吉他手:「放假了嗎」
邬元允收到信息的時候,是在去蛋糕房的路上。今天,是他最後一天在這裏打工。
收到龐煦的信息,有些驚訝,緊接着,便是本能性的緊張和警惕。如果不是什麽重要的事,這人是不可能自己主動發信息過來的。
519:「放了」
邬元允回。
看到對方回話,龐煦的心裏莫名舒坦了很多,繼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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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吉他手:「什麽時候回首都?」
邬元允最怕的問題還是來了。蛋糕房的工作其實在期末考試前就可以停下來,但是他一直拖沓着,就好像工作還在,人就有理由不回家。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回去明爵的豪宅,兩個毫不相幹的人、毫無交流地住在一起,有什麽意義。
519:「我還在收拾東西」
邬元允并沒有正面回複龐煦的問題。的确,他需要收拾東西,因為這次搬離,要在首都語言大學度過為期一年的交換,下一次回T市,将是大四的下半學期。
地下室的吉他手:「需要的話,讓李鶴過去幫你」
519:「不用」
龐煦猶豫幾許,還是忍不住發問,
地下室的吉他手:「給你的卡,為什麽沒有用?」
邬元允站在街口等紅綠燈,眉頭皺了皺,沒有用錢也要被盤問嗎?
519:「我還剩最後一些積蓄,吃飯暫時夠了」
龐煦緊抿着嘴,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裏為什麽因為對方這有些“不熱情”的态度而感到憋悶。可是要怎麽才算“熱情”,似乎又很難說清。
地下室的吉他手:「開學的學費,用那個卡交吧」
邬元允不知道這人為什麽要特意強調這個,淺嘆一口氣。
519:「嗯」
龐煦又為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他突然有些想念「598」那個甜香桂花味道的酒了。
地下室的吉他手:「在酒吧碰到的Omega叫宋君安,是我為樂隊找的鍵盤手」
思索片刻,龐煦發來了這段話,緊跟着又補充道,
地下室的吉他手:「我們沒有其他關系」
邬元允停住腳步,有些恍惚,自己那日只是羞惱下的氣話,龐煦到底跟誰來往,以什麽樣的方式來往,他其實無所謂。
519:「你……不用跟我說這些」
辛辣的液體劃過喉頭,男人知道,對方其實一點都不在乎。
地下室的吉他手:「我欠你一個解釋」
相處,要從互相尊重開始,而誤會,也要心平氣和地澄清才對。邬元允明白這個道理。
519:「我那天……是臨時幫一個朋友的忙,他家裏出了事」
龐煦攥着手機,雖然他已經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對方重新解釋的舉動好像讓心裏的疙瘩更纾解了幾分。
邬元允站在蛋糕房門口,繼續道,
519:「穿那種衣服的工作,我下次不會接了」
一絲極淡的笑容爬上了男人的面容。
地下室的吉他手:「嗯」
「我蛋糕房的工作要開始了,今天是最後一天」
龐煦的手緊了緊,回,
地下室的吉他手:「好」
雖然對方的話看上去就很像“我去洗澡了”、“我不想跟你聊了”……但龐煦對二人第一次的信息交流,是滿意的。
蛋糕房十點打烊後,邬元允再次拿出手機,看到龐煦兩個小時前的留言。
地下室的吉他手:「什麽時候想回來了,告訴李鶴」
地下室的吉他手:「飛機坐不慣的話,讓他給你買高鐵票」
地下室的吉他手:「有什麽要求,就說」
邬元允看了兩遍,這人的口氣,怎麽看着有點像勸離家出走孩子回家的老父親?
519:「好」
龐煦正心不在焉地看着文件,手機放在很近的位置,好像生怕短信來了自己聽不到。
地下室的吉他手:「才下班嗎?」
519:「嗯」
地下室的吉他手:「離宿舍遠嗎?」
519:「還好,走路二十分鐘」
地下室的吉他手:「注意安全」
519:「好」
地下室的吉他手:「走路不要發信息了,到宿舍了再說」
519:「好」
二十分鐘後,
地下室的吉他手:「到了嗎?」
519:「正在上樓」
邬元允覺得龐煦今天很是奇怪,這信息發來發去,好像也沒什麽正經的事宜。于是便小心詢問,
519:「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說?」
龐煦怔愣,自己的事情,其實早就說完了。對方的發問讓他覺得,大概确實應該找件“事情”,才能讓對話進行下去。
可是為什麽要和邬元允繼續對話下去?龐煦有點搞不清自己現在的心理狀态。
龐煦不是個會跟人閑聊的人,而以往與他人的對話,基本上都是對方上趕着讨好、找話題來攀談,此時對邬元允,他覺得自己似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
男人垂着頭苦思,最後打開了自己的行程計劃,終于,他在裏面找到了一件“事情”。
地下室的吉他手:「明爵社區春節前有一個業主派對,你可以和我一起參加嗎?」
邬元允愣了愣,以明爵的排場,這個派對的規模不會小。
519:「需要我做什麽嗎?」
地下室的吉他手:「不需要,你跟我一起出席就可以了」
緊張感爬上邬元允的心頭,能讓龐煦“屈尊”參與的,定不是個什麽一般的場合。
出席隆重場合攜帶配偶,邬元允是知曉這種禮儀的。可是自己幾乎從來都沒參與過大型社交,性格也不讨喜,甚至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龐煦不會覺得帶不出手嗎?
519:「我沒出席過隆重的集會」
地下室的吉他手:「那有什麽關系?」
519:「會影響你社交的」
地下室的吉他手:「?」
519:「我不會說話」
地下室的吉他手:「不想說就不說,沒關系的」
邬元允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龐煦的信息又來了,
地下室的吉他手:「其實,我也不擅長社交,但是這次活動很重要,公司的經營因為之前的風波受到不小影響,出席這次派對的,會有很多潛在的商業合作夥伴」
看到這一字一句的解釋,邬元允動容,之前對龐煦冷血霸道的刻板印象,可能需要改一改。
519:「好,我會盡力配合你的」
龐煦看到這句話,笑了笑,
地下室的吉他手:「你其實挺會說話的」
邬元允覺得今天這個龐煦,有點莫名其妙。
地下室的吉他手:「以後……就不要出去打工了」
按照偶像劇的劇情發展,男人的下一句話應該是“我養你”才對。而春心萌動不自知的龐大少爺卻口不對心地補充道,
地下室的吉他手:「還是學習重要」
邬元允有些哭笑不得,誰不知道學習重要呢?但凡是吃穿不愁,誰願意起早貪黑出去打工?
519:「在首都語言大學的課業會比較緊張,想打工可能也沒時間了」
地下室的吉他手:「好,那就安心學習」
邬元允突然想到李鶴曾經對龐煦的評價——“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不由自主打道,
519:「謝謝你」
龐煦坐在床頭,臉上又冒出疑惑。
地下室的吉他手:「謝什麽?」
邬元允有些被問住,他只是突然覺得龐煦其實沒有之前認為的那麽不近人情,而究竟自己在謝什麽,卻有些說不清楚。
是因為對方給錢用?提供大房子住?是聽到了不曾有人對夜歸的自己囑咐的“注意安全”?還是因為對方作為一個負責任的伴侶、主動找自己解釋宋君安的事?
519:「一切」
邬元允鬼使神差地打出這兩個字。
龐煦的心像是被什麽撞擊了一下,這感覺,好像自己的前半生從未有過。
地下室的吉他手:「你的需求,真的很低」
519:「父母死後,吃飽飯就是我唯一的需求了」
大概是夜深了,讓人不自覺放下白日裏披挂的堅強,想要袒露脆弱,隔着網絡,千裏迢迢,與一個既陌生又不該陌生的人。
龐煦的手指摩挲着屏幕,平日裏惜字如金的他,此時此刻竟有萬語千言彙聚在胸口,無從說起。
地下室的吉他手:「以後不會了」
519:「不會什麽?」
地下室的吉他手:「吃飽飯不會是你唯一的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