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開心果綠

2-20 開心果綠

大年初六中午,龐煦帶着邬元允,和龐運泰以及大部分時間在療養院的母親吃了個“團圓飯”。邬元允坐在龐母身邊,對方病恹恹的,有一個護工專門照顧着。大概是藥物的作用,她的表情看上去呆呆傻傻,可偶爾又會露出詭異的笑。

一頓飯下來,整張桌子像是被籠罩了一層冰霧,陰冷、靜穆、讓人害怕。龐運泰只和兒子聊了幾句泰朗生意上的事,并沒把邬元允放在眼裏。在他看來,對方不過是兒子随便找的玩物,不久後就又會換掉。

龐煦有時會看看邬元允,提醒他多吃點菜,邬元允始終拘謹着,龐煦說什麽他都點頭。

回去的路上,龐煦對邬元允說:“我的家庭關系有些……不美好,讓你見笑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邬元允表示理解,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你怎麽了?暈車嗎?”龐煦看到他面無血色,皺起眉頭。

“沒事。”邬元允搖搖頭,把領子往脖頸上拉了拉,又不易察覺地往遠離龐煦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看到邬元允的這些小動作,處男龐煦更是疑窦叢生,連忙囑咐司機稍微開穩一些。

到了家裏,龐煦給回老家過年的郭姐打電話,詢問藥品都放在哪兒了。年前,郭姐剛剛做了大掃除,把家裏的很多東西都換了地方。

“怎麽啦?”郭姐的大嗓門在電話那頭響起,“吃壞肚子了?”

龐煦朝蜷在沙發上的邬元允看過去:“我也不知道,他的臉和嘴唇都沒什麽血色,看上去有些虛弱。”

“發燒嗎?”

“我……不知道。”

“你去探探他的額頭啊!”郭姐着急,“摸不出來就去拿溫度計,在廚房旁邊那個儲物間第二層抽屜裏!”

龐煦在原地呆愣幾許,走到邬元允旁邊,又停頓兩秒,把大手放到了對方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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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元允身體一抖,連忙躲開了腦袋:“我沒事,不發燒。”

龐煦的手停在半空,剛剛一瞬的觸碰确實沒感到什麽溫度。

邬元允布滿水汽的雙眼望過去:“我可以和郭姐單獨說句話嗎?”

龐煦把手機遞過去,默默踱遠了一些。

“郭姐,我的情熱期不知道為什麽提前了,家裏有抑制貼嗎?”邬元允聲音很小,生怕被龐煦聽到。

“哎呀你們早說啊!應該有的,之前鄭……之前準備過一些,就在儲物間,櫃子前兩層都是一些醫療用品,好找的……你把電話給龐煦!”

邬元允下了沙發,提着軟綿綿的雙腿走過去,把電話還給廚房案臺邊的龐煦後,自己進了旁邊的儲物間。

“你個傻孩子,你老婆情熱期了都不知道!?長期貼抑制貼對身體不好!趕緊做你應該做的事!不說了,家裏還等着我打麻将呢!”

噼裏啪啦說完,郭姐撂了電話,留龐煦在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淩亂。

Omega遮遮掩掩手上的東西,準備在龐煦沒注意的時候悄無聲息地上樓。

然而他失敗了。Alpha的眼睛,自從挂了電話,似乎就沒從自己身上移開。

“需要我做什麽?”龐煦的聲音幽幽傳來。

“不,不用。”邬元允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卻不料讓自己的頭暈更加重了些。

他彎腰扶住樓梯的把手,深深吐氣,剛剛有些着急,忘了囑咐郭姐不要把這事告訴龐煦。

以前生理期都很按時的,而且不适的感覺也沒有那麽嚴重,這個月是怎麽回事?

現下,邬元允已無力再思考緣由,亦拿不出精神在意是不是被龐煦知道,正蓄積全部的能量以支撐自己若無其事地走回到房間。

都說Alpha見不得Omega在自己面前扮柔弱,而龐煦眼前的人,不但柔弱,還好看得不像話。

男人沒再說什麽,走到近前,扶住邬元允的雙肩把他帶上了樓。

在此之前,龐煦從沒進過邬元允的房間,重新裝修、換完家具,也沒有進去看過一眼。

不知道是郭姐還是李鶴做的主,這屋整體配色竟然是開心果的淡綠。

龐煦先是有點意外,随即想起了兩人領結婚證那天邬元允身上的綠T恤,還有自己鬼使神差換上的同色系圖案的運動服。

想到這裏,男人臉上竟染上一抹淺笑。

“謝謝,麻煩你……出去吧!”邬元允坐到卧室裏的雙人小沙發上,擡頭請求。

龐煦俯視男孩的眼睛,那雙好似暈了夕陽餘晖的秋波般漂亮的眼睛。情熱狀态讓他看上去不再像一個不谙世事的學生,而是一個真正的、成熟的、誘人的Omega。

男人的目光随即下移,落在男孩發紅的頸部,數秒後視線繼續向下,停留在邬元允手心裏緊緊攥着的膚色抑制貼上。

“那個東西,如果不貼,會怎樣?”龐煦的聲音低沉到沙啞,他已經開始隐約聞到了桂花的香味。

邬元允雙唇微啓,不願也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男孩的另一只手抓着沙發的布料,他似乎已經到了忍耐的盡頭。

“告訴我,如何能讓你好一些?”龐煦坐到他身旁,目光不自覺再次看向Omega的頸後。

“求求你,離開吧,”邬元允手上開始打開抑制貼的包裝,他也顧不得是不是有人在一旁“參觀”,先貼上再說吧。

桂花的味道越來越重,龐煦不自覺又湊近了些:“你的身體在發熱。”

“所以……麻煩離遠些,讓我感受下清涼吧。”邬元允的聲音和手,都在顫抖。

這個時候,雖然抱着些倔強,但一舉一動、一字一句,仍舊那麽溫良無害。他是不是一點脾氣也沒有?龐煦想。

“想要清涼,是嗎?”龐煦嘴唇靠近男孩的鼻尖,随即一縷薄荷的清香滑入鼻腔,明明是涼的,但邬元允的心尖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Alpha的指尖劃過發絲,蜻蜓點水般撩撥了一下Omega的後頸,那裏好像有生命一樣,灼熱、泛紅,跳動……似要索取更多。

Omega完全喪失了自主動作的能力。

龐煦,沒有人教他如何安撫生理期時的Omega,沒有人告訴他臨時标記如何進行,但他就是本能地做到了,一氣呵成。

桂花的甘甜和薄荷的清香流轉交織,伴着滿足後的潮熱,在這間淡綠色的房間裏四下奔竄,與衣物、家具、牆壁、吊燈……融為一體。

龐煦的信息素如同他的人,概念上是冰冷的,而實際卻熱烈非常。

雖然僅僅是被環抱着、在脖頸腺體處進行了信息素的融合,沒有任何更多的動作,但邬元允,淪陷了。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期盼的,不是賀若垚那種溫潤如玉、禮敬如賓的翩翩公子,而是龐煦這種于外冷若冰霜、于內熾熱如焰的霸道之人。

與賀若垚師兄相配的,是一個可以和他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優秀伴侶,而自己飄飄搖搖這麽久,只想順從地跟在一個人的身後,哪怕成為附屬品。

邬元允想着想着,沉沉睡去了。

龐煦的神思也漸漸歸位,剛剛,他是有了別的沖動的,而且他确信,那時那刻,自己若真是對這小東西做什麽,對方也不會反抗。

只是,Alpha還是要有底線的。對方并不喜歡自己,趁人之危的事,是不會被原諒的。

龐煦把蜷成一團的人抱到床上,用柔軟的被子保護住。

邬元允側躺着,身體依然蜷着,後頸不再那麽紅腫,但腺體上被咬過的地方卻留下了一排痕跡。

龐煦盯着那裏,目光久久不願移開。那是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宣誓主權的烙印,在一個不太好、卻又無法更好的時間。

好一陣子過去,龐煦收了視線,開始環顧這個房間。

家具都是上好的,除了兩人剛剛釋放出的、已經開始慢慢分解淡化的信息素,聞不到任何新裝修後油漆甲醛的味道。但這空間又是全新的,沒有什麽生活氣息。

書桌旁的牆邊,放着一個中型的背包,有些舊了;桌面上是兩本書、一支筆,以及一個藍色封面的筆記本。

龐煦自己讀書的時候,早就不記課堂筆記了,最多就是考試前臨時抱佛腳突擊一下電子教案。但是那日李鶴向邬元允介紹他的時候沒帶什麽水分,龐煦的确成績還不錯,是個天資優秀的Alpha。

除了這些,視野範圍內再看不到屬于邬元允的其他私人物品。

龐煦在書桌旁坐下,眼睛盯着那個封面顏色不太均勻的筆記本,他有點想知道文學系的筆記是怎樣的——不,他只是想知道,邬元允的筆記是怎樣的。

他輕輕翻開,第一頁是兩年前的日期,以及一首現代詩:

-你撐着傘,走在身旁,雨簾滴答,

-我黑白的世界,從混沌鋪展成一幅水墨畫,

-每一滴雨,都是畫上開出的一朵花。

*

-你撐着傘,走在身旁,雨絲萦繞,

-我無聲的世界,從寂靜的深處傳來喧嚣,

-每一滴雨,都是一聲悅耳動聽的笑。

*

-你撐着傘,走在身旁,雨點飛舞,

-我冰冷的世界,顫抖指尖感染到細膩溫度,

-每一滴雨,都是我心底泛起的情愫。

*

-你撐着傘,走在身旁,雨幕輕柔,

-我孤單的世界,在無助盡頭被抓緊衣袖,

-每一滴雨,都是維系我生命的架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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