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嘴硬(修) 該介意也輪不到你

第22章 嘴硬(修) 該介意也輪不到你

22

夏雲端回憶了下, 大腦終于從某個掩埋的角落翻出一段并不愉快的記憶。

洪睿達,隔壁軟院的,跟她能算得上的最親近的關系,大概就是。

大學校友。

是的, 連同班同學都不是。

專業更是毫不相幹。

唯一有聯系的, 大概就是他們有着一周一節一樣的公選課。

所以她很難理解, 在之前幾乎為0的交流裏,洪睿達會突然對她發起猛烈的追求。

一個從小性格外放張揚, 長得又漂亮明豔的女孩,有追求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讀幼兒園,她的口袋裏會被塞滿糖果;

上了小學, 抽屜裏又都是零食或是文具;

念初中時,班主任管得嚴,她收到的東西就成了密密麻麻的筆記本和幹幹淨淨獨一份的試卷答案。

就連剛轉到瀝高的第一天,她都在回到家後從書包裏翻出了三四張寫着自己聯系方式的小紙條。

直到跟梁京雲在一起。

兩人談戀愛被公開的那一天, 是夏雲端的抽屜最空曠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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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氣場強勢,占有欲要命的誇張, 平時說話還有攻擊性, 加上又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跟他在一起後, 別說桃花了,她周圍的異性都基本被他斷完。

她高一的同桌是班長,有時候她沒來得及完成作業, 會抄他的,兩人來來往往間交流間發現還有些相同愛好,于是便有了些共同話題。

她自認為他們挺聊的來,關系也算不錯。

可自從梁京雲來她班裏幾次後, 班長就不怎麽跟她聊天了,要不是因為兩人還是同桌,她都懷疑班長會徹底避開任何她在的場所。

但托了梁京雲的福,倒是大大減少了她被路上突然被塞小紙條或是情書的場面,也不用擔心會出現一些被圍觀的現場表白,而她又不得不當場拒絕的尴尬場面。

或許是當年的少年少女連動心都青澀,表達愛意的方式也都收斂晦澀,以至于洪睿達突然的出現,和他如打不死的小強般的猛烈攻勢,确實十分困擾夏雲端。

當然,同時也給她造成了極大的不适和麻煩。

方絨說的“死纏爛打”絲毫不誇張。

她從沒碰到過能在她明确拒絕後還毫不知退,天天找各種借口接觸她的追求者。

她說她有男朋友,洪睿達說知道她跟梁京雲已經分手了。

她說她暫時不想進入下一段感情,洪睿達說沒關系他會陪她走出來。

她實在沒忍住,說就是不喜歡他,洪睿達也毫不在意,一副對她一往情深的模樣,說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喜歡。

不似過去少年人表達朦胧愛意被拒後只會隐匿心事,洪睿達只聽自己想聽的,只做自己想做的,她說的“不想”“不喜歡”“不需要”,都會被他過濾掉前面的“不”字。

收買她同學,拿到她的課程表,平時閑着沒事就跑來跟她一塊上課,還會換到她旁邊的座位,甚至她連平時的作息,有空時會去的地點都一清二楚,能恰好出現在那跟她來個“偶遇”。

于是一個月後,就有同學問她,他們是不是在一起了,她否認,同學卻說,這謠言已經傳遍整個管院了。

有人表白被拒只會內耗,洪睿達完全不會。

但內耗不會消失,只會被轉移。

夏雲端一個從來都不內耗的人,都在洪睿達的窮追不舍下,忍不住懷疑起自己。

她到底是哪句話說的不夠清楚?

還是她拒絕的反應不夠強烈?

事态的轉變在夏雲端被糾纏兩個月後。

洪睿達換了進攻法子,天天在表白牆和她表白。

起初她并不知道這回事,然而同學們看她的眼神卻越來越八卦熱烈,等她意識到不對勁時,洪睿達在同學眼裏已經成了所謂的“深情種”和“純愛戰士”。

兩人在路上無意碰着面,都能有人起哄“在一起”“接受他”。

大家莫名其妙忽視了她并不喜歡他的事實。

平時見了面幾乎只是點頭問好的同學都來試探她的口風。

有冠冕堂皇給洪睿達當說客的。

“人家t都這麽有心了,你真是石頭啊,就一點都不心動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合不合适呢?你就給他一個機會嘛。”

有假借寬勸,話裏暗諷的。

“知道你跟梁京雲談過,眼光高,但梁京雲不都把你甩了嗎?過去的人就不要想了,洪睿達也不錯啊,他家裏挺有錢的,成績也不錯,絕對配得上你。”

她有次随便進了個衛生間都聽到有人議論這件事。

說她就是享受釣着男人的感覺,或是說她就是眼高于頂,看不上洪睿達家世。

連跟她關系不錯的學妹都來問她,怎麽不接受洪睿達,說他人挺好的,現在像這樣癡情的男人不多了。

夏雲端只覺荒謬至極。

什麽時候一廂情願的糾纏也能算是癡情了?

後面事态更是大到輔導員都來問她情況。

她如實告知,輔導員只不耐地讓她私下跟人調解好,不要影響到同學。

她終于忍無可忍。

既然所有人都聽不見她的聲音,那她就想辦法讓他們都聽見。

沒有人能讓她寫小作文。

梁京雲都沒有,但洪睿達做到了。

她借關系,在人最多的飯點進了學校廣播站,在全校面前,字正腔圓、鄭重其事地将她拒絕和洪睿達交往的小作文念了一遍。

随後又聯系表白牆皮下發了她的這篇小作文置頂,還花了她兩百塊。

事情這才告一段落。

在方絨這次跟她提起這個名字前,她記憶裏能想起的,跟洪睿達的最後一次溝通,是那天晚上。

洪睿達面色難看地攔下她,質問她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不喜歡可以直接說不喜歡,沒必要在這麽多人面前讓他丢臉。

她覺得有趣,反問他,你現在能聽見我說不喜歡了嗎?

“為什麽我在你面前說不喜歡的時候你聽不見,我拿喇叭的時候你倒能聽見了?”

那應該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後來雖然還有人議論,但大家的注意力總會被下一件八卦吸引。

洪睿達沒再繼續纏她,她也沒再出面,事情便漸漸平息。

一個幾百年沒聯系的同學莫名其妙突然詐屍,實在有蹊跷,方絨幹脆躲進了廁所給她打電話。

“說真的,我本來也忘記這人了,他當初纏了你多久來着?兩個月?三個月?”

那邊方絨的叨叨聲将她從回憶裏扯回現實。

“差不多。他怎麽突然……”

話音未落,驀地意識到什麽,夏雲端安靜了兩秒,“他不會……”

“對,”那頭道,“他認出你了。”

夏雲端坐在床邊,正給自己倒水,水還沒喝,差點嗆着,幹咳了好兩聲,“他跟你說什麽了?”

方絨發過來一張截圖記錄,只有洪睿達幾個小時前發來的兩條消息。

洪睿達:【鏈接】

洪睿達:【這個主播是夏雲端嗎?】

方絨說:“我還沒回他。”

夏雲端愣住,無法理解,“我直播的切片怎麽會被他刷到?”

方絨幽幽道:“你看看這個視頻的播放量呢。”

那頭邊說邊給她截來播放量:

373w。

方絨給她報數據:

“三百七十三萬播放量,五十一點二萬點贊,兩千六百二十條轉發,四千三白條評論——”

“現在點開都還有兩百人在看。”

“……”

夏雲端眼前徹底一黑。

她之前是有過幾條破百萬播放的視頻,但粉絲給她做的切片還沒有過這樣驚人的播放量。

這個數據,幾乎可以證明這個視頻出圈了。

否則洪睿達絕不可能刷到。

“不能承認……絕對不能承認!”

她當主播這件事,除了方絨徐知清和家裏開公司簽了她的一個學妹外,現實裏沒人知道。

連蘇女士都不知道。

蘇女士一直以為她一畢業就找到了對口工作,事實卻是,在他們離婚後,為了賺生活費,她根本沒法很好地兼顧學業。

本身這個專業就卷,她天生又不是學習的料,只能勉強跟上,加之金融這個破專業沒關系就基本是天坑,她一度對未來很是茫然。

絕望之際,她機緣巧合接觸了直播,她運氣好,找準了賽道,不過半年就有了起色,臨近畢業時,她已經勉強財富自由。

于是畢業後夏雲端幹脆就全職做了主播。

但這也不是不全是他們的錯。

是她自尊心作祟,不願意花他們給的錢。

知道父母離婚那年是大三的暑假,她精神一度崩潰,蘇女士和夏先生把選擇權交給她,說跟誰都可以。

——“跟誰都可以。”

好輕松的五個字。

可屬于她的那個小家再也不存在了。

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那年楊熙明甚至已經兩歲,夏先生的新家庭裏也有自己的孩子,她不管跟誰,都是突兀的第四人。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人失去了歸屬感,胸腔和心髒會變空。

最後她誰也沒有跟。

兩人起初不答應,但沒人能聯系上她,夏先生先低頭,說無論如何自己都會繼續負責她的生活保障,房租學費生活費,都跟以前一樣給,荔州那套房也是她的,她不需要擔心任何開銷。

可她根本無法再如從前一樣肆無忌憚心安理得地花他們給的錢。

她沒辦法忽視她的父母都已經各自成家的事實。

她甚至感覺,他們給的每一筆生活費,都像是給他們的血緣劃上一刀。

一刀又一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徹底崩斷。

所以夏先生給她的那張卡裏的錢,她至今一分未動。

也不是覺得做主播丢人。

或許是從小到大受到的關注都太多了,畢業後,她完全不想再跟過去一樣被一堆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時時刻刻盯着她的生活。

她連她爸媽都沒說,又怎麽能讓洪睿達知道。

萬一他又抽風,做點什麽莫名其妙的事,把她隐私洩露了可怎麽辦?

夏雲端輕咬了下軟肉,深吸一口氣,“糊弄過去。”

“不然我直接把他删了吧,”方絨說,“反正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工作,說不定都不在沂寧,又不會有聯系。”

“那不就等于默認了嗎?”

夏雲端揉了揉太陽穴,“或者你先別回,看看能不能混過去。”

“也行,”方絨吐槽,“他是一點不懂人情世故嗎?當初跟你鬧這麽難看,我沒少罵他,現在怎麽好意思來問我的?”

夏雲端拿着手機起身往衛生間去,“我現在更擔心的是,連他都能刷到,會不會有其他人認識我的人也刷到了——”

“……不會,這麽巧吧?”

“這個聲音,昵稱裏還帶個‘夏’……”

喃喃後是短暫的沉默,下一秒,手機裏那道聲音驟然拔高,“所以,這個博主,真是我們碰上的那個姓夏的姑娘?!”

茶幾上的玻璃杯都震了一震,梁京雲耷拉着睫,似乎看不出什麽情緒般給自己倒了杯水,聽着手機裏外放的視頻聲,和那頭賀斐奔潰的破音:

“這跟裸奔有什麽區別?!”

梁京雲挽起袖口,露出清瘦的小臂,喝了口水,“人家不是把你ID打碼了嗎?”

“你是真不懂還裝不懂?!我說的是這個嗎?”賀斐萬念俱灰,“雖然我跟她是不熟,可是一想到我表白的時候對面是她,我現在就想一頭撞死。”

太尴尬了。

他上一年級的時候在班裏尿了褲子都沒現在這麽尴尬。

不想面對他的絕望傾訴,梁京雲卻語氣幽冷:

“就算該有人介意,也輪不到你吧。”

“?”

賀斐從他的話裏聽出點什麽來,“你什麽意思?話裏有話?”

梁京雲不搭話,反問:

“你哪裏看到的這個視頻?”

“我女朋友發我的,”賀斐更崩潰了,“她說這個視頻火了,怕被我先刷到,就主動跟我坦白了。”

梁京雲聽到手機裏傳出他起身時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的刺耳響聲,賀斐來回踱着步。

“她還不如不跟我說,讓我一輩子被瞞在鼓裏……不,就我這聲音,認識的人一聽就能把我認出來!”

“不至于,”梁京雲慢悠悠,“也許大家看到‘你’前期冷淡的态度就退出去了,聽不到你最後出聲。”

“……”賀斐停住腳步,咬牙切齒,“你還好意思說!前面是誰回複的!我替你挨了多少罵!”

彈幕罵他渣和裝的點贊甚至有三位數。

他何其無辜!

梁京雲涼涼回:“是誰求我替你玩的?”

賀斐:“……那人還不能有三急了!”

梁京雲:“這游戲是在你來三急的時候非玩不可,還是你提前跟人說一聲等會人能跑?”

賀斐:“……”

說不過他!

說起來也确實是他想少生一事,可他哪知道會發展成這樣?

賀斐憋屈地忍了幾秒,還是被梁京雲事不關己的态度氣到,開口回t擊。

“我看有的人,”他刻意地咬着重音,“聽人姑娘給他唱歌,喊他‘寶寶’,不是還挺樂在其中?”

寶寶兩個字被賀斐夾着嗓喊出了個山路十八彎的效果。

梁京雲被惡心得汗毛樹立,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他立馬道:

“你可別想再蒙我。”

手機裏突然響起柯南的破案神曲,賀斐的聲音緊随其後:

“你在聽到她本音的時候就懷疑了吧?”

“證據一,視頻第五十三秒,在她用本音說話時,你突然不動了,還聽她唱完了整首歌;

“證據二,明明一開始我讓你替我打游戲的時候你還很不樂意,我回來的時候你卻沉浸其中,我喊你你都沒聽見,我要拿手機,你又故意躲開了,害我差點磕破下巴!

“證據三,也是最能證實我觀點的一個證據!那天,你莫名其妙問我有沒有她照片,還說覺得她聲音耳熟,當時我還以為你是想撬我牆角——”

BGM在此刻恰好到高潮,賀斐的聲音也愈漸高漲,大有下一刻就要說出“真相只有一個”的氣勢:

“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再瞞兄弟就說不過去了吧!”

“……”梁京雲面無表情,“把你那破音樂關了。”

“我不關!”賀斐逆反心上來了,把聲音又往上調了調,“我給你剩下半首歌的時間,你給我好好交代——”

“噔。”

電話被那頭冷漠挂斷。

賀斐:【?】

賀斐:【梁京雲,你就這麽對我???】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賀斐:“……”

梁京雲繞出廚房,靠在島臺,随手将微信後臺清理,頓了下,又一次點開賀斐發來的視頻。

視頻自動從剛剛聽到的位置繼續播放起來。

女孩清甜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寶寶能聽見嗎?”

“謝謝寶寶。”

“寶寶你想聽歌嗎?”

梁京雲垂首,碎發遮掩他的神色,半晌,他忽地冷笑一聲。

視線緩緩移到視頻标題上的主播昵稱。

下一秒,男人拉平了唇角弧度,面不改色地翻到搜索頁面,一字一字地敲:

一口吃不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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