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嘴硬 “我是死的?”

第33章 嘴硬 “我是死的?”

33

“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夏雲端表情一僵。

她很清楚梁京雲想問的是什麽。

可她根本沒想好該如何解釋, 以至她本能只想逃避。

她就沒碰到過這種情況。

說來也奇怪,若是面前是除了梁京雲以外的任何一個人,她想她都不會有這種心虛感。

性格使然,她做什麽都能理所當然磊落坦蕩。事實上, 從前她也沒少跟梁京雲打嘴炮, 還經常撒謊被抓, 梁京雲說她慣會使糖衣炮彈,可那會她完全不會像現在這樣, 被他盯一下就渾身不自在。

只是從男朋友變成了前男友而已,明明這種關系更沒道理放心上。

她到底在不自在什麽?

這個結果是她想的嗎?

她有沒辦法說出來的苦衷啊。

……煩死了。

都是洪睿達的錯!

夏雲端一邊心底暗罵着這個罪魁禍首,一邊努力在心底說服着自己不要心虛也不要有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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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萬步說。

他們現在只是朋友而已, 她有自己的生活和社交,在已經提前跟梁京雲說明無法赴約的情況下,她沒有跟梁京雲解釋今天這些事的理由。

夏雲端大腦閃過數個念頭,嘴裏拖着聲答非所問地嗯嗯啊啊, 驀地又記起昨天他說父親住院了的事,她順勢又起話頭:

“那什麽, 你爸爸那邊怎麽樣了?出院了嗎?你不用再去看看……?”

梁京雲直直盯着她, 女孩轉移話題的方式太過拙劣,就差把心虛寫在臉上了。

明明知道自己做得不對, 卻依舊沒有解釋。

梁京雲心底煩悶得不行,面上卻越發漠然,半晌, 他才扯扯唇:“謝謝關心,他有妻女,還輪不到我上趕着照顧。”

也就前些天事發突然,羅雪曼一時無措, 才給他打了電話。

醫生一說沒什麽危險,康複治療就行,羅雪曼就沒怎麽搭理他了,只表面上裝模作樣應付兩句,連忙喊上梁怡悅,上學都要請假讓她來陪。

梁建柏一睜眼,眼前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和溫柔體貼的妻子,哪還需要他。

他語氣裏的譏諷太過明顯,夏雲端後知後覺父子倆關系大約還是微妙,自己是說錯話了。

然而說都說出口了,也沒辦法改變,為了掩飾尴尬,她只能給自己找點事做。

冰袋外的水珠彙聚掉落在腿上,夏雲端連忙故作忙碌地從茶幾上抽出紙擦了擦上面的水珠,又放一邊,試着動了動自己扭傷的那只腳踝。

不行。

光是試圖擡腿,輕微的震蕩都會傳來針紮般的刺疼。

五官都疼得皺成一團,夏雲端緊咬着唇,一閉眼,深吸了口氣,決定忍一忍一鼓作氣。

她撐着沙發,往後騰了騰身,試圖将小腿也擡到沙發上。

身前忽然打下一片陰影。

有人單手提着一邊的椅子丢到她面前,在椅腳碰瓷磚的叮咣聲響下坐下,面無表情地弓腰托起了她的小腿。

夏雲端:“等、等等……嘶——”

微涼的五指貼着她纖白的小腿收緊,突兀搭來的陌生觸感叫夏雲端下意識想縮回,又被那人的大掌箍住。

男人冷着臉撩起眼皮,語氣不是很好聽:

“我是死的?不知道喊我幫忙?”

夏雲端回神,視線緩緩從他的有力的大掌移到他臉上,眨眨眼,心說也差不多,你那副表情誰還敢再要求你做事。

眼下最脆弱的地方都在人家手裏了,她當然不敢把心裏話說出來,只能硬着頭皮幹笑兩聲:

“這不是不想再麻煩你了……”

“你麻煩的事還不夠多嗎?”

梁京雲語氣漠然,手下卻控制了力道,動作極輕地替她解開鞋帶,松了松鞋舌。

她今天穿的厚底板鞋,要不然也不至于這麽容易崴傷腳,肉眼可見腫起的腳踝就抵在鞋幫處,還不是很好脫。

“忍忍。”

不等她反應過來,那人又道。

腳踝随即傳來一陣劇痛,夏雲端臉色頓時煞白,額頭又冒起薄汗,喉間止不住地溢出聲短促的嗚咽。

梁京雲緊皺着眉,把脫下來的板鞋放到一邊,将襪子往下褪了褪,掌心托住她的腳踝,緩慢輕扭。

夏雲端疼得直冒冷汗,手指擰緊了沙發套,“別、別動了——”

“……可能是韌帶拉傷了,”梁京雲擰眉,沉着聲道,“冰敷完我送你去醫院。”

夏雲端注意力瞬間被轉移,手指一緊,試圖開口:“可不可以不——”

梁京雲倏然撩眸,似笑非笑,揚起的眉鋒卻淩厲,掃來的眼風是分明的不容反抗。

夏雲端動動唇,把剩下的幾個字咽了回去,洩氣地垂下頭。

她不喜歡醫院,但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并不能由她亂來。

下一秒,刺骨的冰袋報複般激得她一個哆嗦。

夏雲端剛不滿地擡眼,還沒開口,就先看見了男人冷冽的側臉。

休息區沒裝窗戶,只靠吸頂燈照亮整片區域,冷白的光打在他頭頂,額前的碎發在他眼睫投下一片陰影,将他眉骨勾勒得更為鋒銳立體。

冰袋裏的冰在這會已經化了不少水,冰袋外面也冒滿了水珠,他跟不怕冷似得,骨節分明的五指攏着冰袋,提腕輕覆到她高高腫起的腳踝。

他今天難得沒戴那些亂七八糟的配飾,穿的是黑色的襯衫,此刻襯衫袖口被微微上挽,露出肌理分明的有力小臂。

因為五指收攏的動作,她可以清晰地看見他冷白肌膚上的青色脈絡,而這黑白相襯的調性,竟讓她幾乎錯覺梁京雲渾身散發着一絲說不上來的禁欲熟感。

夏雲端眨了下眼,視線不住地被他那節小臂和修長的手指吸引。

他的大掌輕易地包住她整只白淨的足踝,冰袋冒着寒氣,他的掌心在冰袋溫度的襯托下都顯得溫熱。

男人淺垂首,黑眸微耷,還是那副冷臉的表情。

她緩慢眨眼,歪了下腦袋。

在此刻毫無預兆地冒出一個疑惑。

普通朋友,會在異性腳崴傷時,做出如此親密的舉措嗎?

如果說抱她只是出于她無法行動,那此刻必須親自上手的理由又是什麽?

她視線緩緩往上偏移。

男人寬闊的臂膀撐起了襯衫筆挺的線條,順着緊實的腰腹往下,腰線幹淨利落地陷進垂墜的西褲。

夏雲端腦海一閃而過半刻鐘前他的反應,及時止住往下的目光。

一旦種下了猜疑的種子,先前一切不願細思的細節便都冒出了芽,夏雲端盯着他手腕上的紫檀出神,這些天來相處的一幕幕都如膠卷般晃過眼前。

有什麽已經打消許久的念頭忽閃而過。

“……”

她不是沒試探過。

從發現兩人是鄰居那天,梁京雲提醒她遠離魏遼時,她就心生懷疑追問過。

後來在商場的衛生間,她第二次明示追問,甚至包括重逢以來這麽久的相處,他傳達給她的訊息無一不是“你別多想”、“沒這個意思”。

她還沒有自戀到在被對方這麽多次強調對自己沒興趣時還固執地覺得對方對自己仍有想法。

又不是男人,只信奉反話。

可現在。

梁京雲的行為,已經超出她認知的普通朋友的範圍了。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問清楚,可大腦一時又淩亂非常,腦海不住地閃過從前和現在,甚至連兩人分手時的難堪情景都湧上心頭。

其實那段時間她狀态挺差的。

發現父母離婚的那個暑假,正是大家找實習的時候,同學們都很卷,早的甚至大二就開始布局自己的簡歷,她也琢磨着該跟家人聊一聊。

梁京雲志願填在沂大,完全是因為父親的事業恰好在那幾年發展到了沂寧,于是在他大學考進沂大後,一家人便在沂寧定下居來。

暑假她還挺不舍跟梁京雲分開,在沂寧多待了一個月,跟他過了七夕才回荔州。

她想着給父母一個驚喜,也沒提前告訴他們要回家,不想就是這個決定,讓她在回家的那天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有時候她會想,要是她提前告訴了蘇女士和夏先生的話,是不是她就不會知道了。

騙騙她也好。

明明這麽多年都裝下來了。

多可笑啊,幾乎可以稱作是模範夫婦的她的父母,竟然早早在她高考後就離了婚,整整瞞了她兩年。

大學裏身邊仍然是相熟的朋友,加之有梁京雲在,除了大一剛開學那兩個月有點戀家,跟父母聯系得多外,往後就沒再那麽頻繁。

她也有納悶過大學間蘇女士t回得越來越遲的消息,有時候在她分享點什麽後會好幾天沒回複,問起來就是最近有些忙忘了。

夏先生那倒是一如既往地話少,大多只有每個月雷打不動按時打來的生活費,時不時還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日子突然給她轉不小金額的賬。

後來她才知道,蘇女士回不了消息是因為懷了孕。夏先生每給她轉一次賬,都是給女朋友的女兒買了禮物,他給那個女孩買的每一份禮物,都會折算成現金再給她轉一次。

她知道她應該慶幸的。

母親就算再婚懷了孕都還記挂着她事事有回音,父親每次給準繼女花錢時都會想到該有她一份,夫妻兩個更是在每一個她會回來的節假日都跑回荔州配合她演戲。

他們知道她的性子無法輕易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才遲遲沒有告訴她。

他們也在盡他們所能彌補她。

是她太玻璃心,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那日當晚她就拉着行李回到了沂寧。

父母離婚的事對她而言是毀滅性的打擊,更讓她第一次對“愛情”有了不解和質疑。

在這之前,如果有人問她什麽是愛情,她一定會回答,像蘇女士和夏先生這樣的。

可就連像他們這樣在她眼裏堪稱标準的愛情都會破裂。

她在那一刻明白了網上那句“原來愛本瞬息萬變,永遠只是助興詞”。

愛情真的是永恒的嗎?

至死不渝的愛情真的存在嗎?

真的會有人能愛她一輩子嗎?

她知道自己性格不算好。

甚至可以說差。

驕縱、蠻橫、高傲。

對親密的人總是恃寵而驕貪得無厭。

她的父母幾乎是兩個沒有棱角的圓,極少産生争執,可她卻恰好相反,渾身是棱角——

沒有棱角的圓,哪怕偶爾産生摩擦和碰撞也不會有人受傷,可如果連兩個圓都無法共處的話,還指望有人能與滿身棱角的她相處一輩子嗎?

沒有人能永遠包容她的。

跟她在一起的人,一定會被她身上的刺紮傷。一年五年能忍,可十年,二十年呢?

她身上有棱角,對方身上就沒有嗎?

溫婉的母親和儒雅的父親都沒有的“一輩子”,她又憑什麽有這個自信有?

她在回沂寧的路上在一句句自我質問,不知道可以跟誰說這些。唯一親密的好友方絨一放假就回了家,徐知清倒是還在學校搞什麽競賽,可她跟徐知清也不是可以單獨見面的關系。

到最後竟然只能借酒消愁。

抵達沂寧時已經是深夜,她把行李丢下就去了酒吧。

震耳嘈雜的音樂,昏暗錯落的光線,各色搖曳的酒精,勉強麻痹着她的大腦。

亮個不停的屏幕被她關了機,她獨自一人喝得眼前都出現了重影,有人上來搭讪,她勾着人下巴,仔細看了又看,無意識地和腦海裏冒出的那張臉比對起來。

對方的臉湊得越來越近,盯着她的紅唇,眼底閃過一絲勢在必得。

她眼神迷離地伸手緩緩摸上男人的臉。

在撫過對方的眉眼和鼻梁時。

她手指忽地一頓。

猛然發覺他并不是那個人,煩躁的感覺油然升騰,她手指微緊,正要收手将人別開。

有人伸手過她眼前,一把扯過對方衣領就是一拳。

酒瓶與玻璃杯碰撞落地的碎裂聲響起,那人被這一拳打的跌倒在茶幾痛呼,周遭的人紛紛後退亂成一團。

而來人沉着臉站到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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