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屈打成招,不是這麽用……
第36章 第 36 章 “屈打成招,不是這麽用……
宋連雲能看得出沈滄心情不大好, 坐在馬車裏一言不發,閉目假寐,連帶着暗衛們也不敢說話。
然而宋連雲偏偏湊上去:“王爺, 你為什麽心情不好?是誰惹你生氣了?”
沈滄悠悠睜眼, 掃向宋連雲:“惹本王生氣的人,那可不是一個兩個。”
“那到底因為什麽?”宋連雲順了一把折扇打開, 給沈滄扇風, “我來替王爺分憂。”
沈滄不太有信任感:“你想怎麽做?”
宋連雲很自然地說道:“誰讓王爺不高興,我就去套他的麻袋打一頓。”
沈滄就知道, 從宋連雲的嘴裏說出來的,一定是武力解決。
他輕輕阖眼,罷了,宋連雲又沒有經歷過政治鬥争,當然不能要求他從政治的層面來解決問題。
不過, 倒是可以跟宋連雲說說。
“先前本王同你提過, 有意在大啓撤掉青樓,你可還記得?”沈滄問他。
宋連雲:“記得, 前無古人呢。”
沈滄:“此事推進并不太順利,京城裏許多人都反對本王的舉措, 有說本王只是親王,不是真正的皇帝,管得太寬,叫本王還政給陛下的,也有說本王不考慮青樓裏的人離開了青樓怎麽能活得下去的,呵,若非本王不在京城,怕是宸王府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宋連雲親眼見過太多人成為皮肉生意的犧牲品, 因而沈滄當時提出要撤掉大啓的青樓,他是舉雙手雙腳贊成,只是沒想到,沈滄都是攝政王了,想撤青樓還這麽不容易。
“王爺,我還是覺得去套他們麻袋最快。”宋連雲堅持自己的觀點,“誰不服就把誰打到服,來一個屈打成招。”
沈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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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聲:“屈打成招,不是這麽用的。”
宋連雲不在意地擺擺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解決問題,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帶來問題的人。”
沈滄眼皮子都抖了抖,宋連雲到底是在什麽環境裏長大的?京城那麽多的權貴,豈是能夠随意打殺的?
“王爺你真的不考慮我的提議?”宋連雲不死心,“我去做,保證做好。”
小說裏明明寫的沈滄是個煞神,大啓官員都怕他怕得不得了,怎麽真人和紙片人還挺不一樣的?
沈滄深深吸氣:“再說。”
馬車在官道行駛了許久,颠得沈滄屁股發麻,遂叫停了隊伍,原地休息。
“白蔭,還有多久才到驿館?”沈滄低調出行,他的豪華大馬車不在,普通馬車不比攝政王座駕舒坦,一兩個時辰的路程了,沈滄也扛不住。
白蔭摸出地圖看了看:“王爺,還有不到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也還行。
“讓大家補充水囊,休息一刻鐘後出發。”沈滄鑽出了馬車,決定活動活動筋骨。
宋連雲跟白蔭他們一塊去附近的水源裝水,手裏拎着兩個已經空掉的水囊。
走在路上,白蔭跟宋連雲小聲蛐蛐:“你是真敢說啊,你知道青樓背後勾連了多少人的利益嗎?”
宋連雲一臉無辜:“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武力用來解決問題很好使。”
白蔭一噎,倒也是這麽個道理。
“老大,宋公子。”一名暗衛急急忙忙跑向他們,“河邊有人。”
白蔭:“有人就有人,我們裝我們的水,互不打擾。”
“不是,是有人想投河自盡!”
宋連雲和白蔭聞言,立馬就提身趕了過去。
暗衛口中要投河自盡的人是名婦人,看穿着打扮比較樸素,興許是附近村莊的人,她兩腳已經踩在了河裏,有暗衛在一旁勸她。
“這位嫂嫂,你做什麽呢?”白蔭沒提她要投河自盡,只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夏天雖熱,也不能貪涼,你先上來吧。”
“我不上,我要去死。”女子兩眼紅腫,顯然是大哭過。
白蔭:“好端端的,你有哪裏想不開,非要傷害自己?”
婦人激動不已:“我丈夫都不要我了,婆家把我趕出家門,我還怎麽活得下去!”
白蔭給宋連雲打了個手勢,示意宋連雲繞後去救人,宋連雲颔首,趁婦人的注意力都被白蔭吸引了,悄悄繞後。
“嫂嫂這話說得不對,你又不是為了你丈夫而生,自然也不必為了他們而死。”白蔭是暗衛出生,在勸人上并不擅長,純粹是直抒胸臆了,“嫂嫂委屈了自己,誰來替嫂嫂委屈?一命嗚呼後親者痛仇者快,不劃算。”
婦人被白蔭說得發懵,就在此時,宋連雲從婦人身後出現,雙臂牢牢架住婦人,把婦人給拖上了岸。
一下子就離了河,婦人原本沒在河水之下的雙腳也露了出來,兩只腳有十分明顯的變形,以至于鞋子反倒不合腳。
“你放開我!”婦人被宋連雲撈上了岸後掙紮起來。
宋連雲依言放開婦人:“你可以再往河裏走,只不過我能把你拖回來一次,也能把你拖回來兩次。”
婦人啞口無言,她垂頭,語氣頹喪:“你們過你們的路,何必管我的事兒?”
宋連雲就地盤膝坐下:“我屬狗的。”
白蔭:“……”
他很懷疑宋連雲究竟知不知道,這句話是罵人的。
婦人更是震驚,怎麽會有人自己罵自己還一副如此坦然的神情?
“你丈夫虐待了你?”宋連雲目光在夫人算是廢掉的雙腳上停留了一瞬,“你可以去告他,幹嘛要自盡?”
婦人把雙腳往回縮,只是擋不住扭曲的腳,便又扯了扯布裙遮擋。
“你都能靠自己一路走到河邊了,有這意志力,你做什麽都會成功的。”宋連雲把水囊扔給白蔭,自己和婦人聊了起來,“把你的意志力用在該用的地方。”
婦人怔怔的,嘴裏小聲喃喃:“我、我成功不了,我已經失敗了。”
宋連雲:“那說明你努力的方向錯了。”
婦人:“是、是這般嗎?”
宋連雲肯定道:“當然是。”
白蔭深感佩服,宋連雲還是比他會扯啊。
“來,同我說說你的情況,我幫你判斷判斷你接下來要怎麽做。”宋連雲道。
婦人就這麽被宋連雲帶着思緒走了,老老實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我是不遠處韓家村人,是三年前嫁過來的,丈夫是村裏的秀才。”婦人說起時,還是難免自己的驕傲語氣。
“我與丈夫三年來相敬如賓,只是從半年前起,他就不大愛回家了,每每問起,都說是在同窗家裏一道讀書,便直接留宿了,開始我還想着他讀書辛苦,每逢初一十五就會去縣城看他,然而我卻看見了他和他的同窗好友在一起看戲曲班子的女藝人跳舞,他還拉那女藝人往自己的懷裏倒。”婦人掩面啜泣。
宋連雲挑眉,好俗套的戲碼。
好喜歡。
“然後你就要尋短見?”應該不至于吧?
婦人哭了一陣,才又道:“我心裏忍不下這口氣,便質問他,我到底比戲曲班子的女藝人差在哪裏。”
宋連雲端着下巴,這會才細細看婦人的長相,挺好看的,日日勞作的普通百姓,能像婦人這般容貌,皮膚也不粗粝,确實算好看的,除非她丈夫眼睛長到了天上去,才看不上又漂亮又勤勞的妻子。
“他說了什麽?”白蔭灌好了水,打發人先把水囊都送回去,再跟王爺禀報一聲,他在宋連雲旁邊坐下,一起豎着耳朵聽。
“他說女藝人腳只有三寸,小巧可愛,我的腳又厚又大。”婦人腳動了動。
宋連雲當即反駁:“怎麽可能人的腳只有三寸?又不是小孩子。”
白蔭扯了扯宋連雲,附在宋連雲耳邊:“有的人會在女子年幼時打折她們的腳,再用布裹起來,時間一長就會變成,所謂三寸金蓮。”
宋連雲接觸過的女孩子,也是要訓練的,每個訓練的人都不可能損傷身體,否則會被對手打敗,接受嚴厲的懲罰。
每個人都向往健全的身體。
“所以,你為了挽回你的丈夫,就……”宋連雲兩手做了個掰動的姿勢。
婦人一言不發,沉默就是答案。
宋連雲狠狠吸氣,把自己的腳給折了,非要學什麽三寸金蓮,對自己也太敢下手了吧?
“結果呢?你丈夫有被你感動到嗎?”宋連雲問了一句廢話。
婦人羞愧地低下了頭。
宋連雲見過的好色男人不少,可太清楚這些人的做派了,在他們的軀殼裏,哪裏會有真心這種東西?
“你自毀雙腳,不僅沒有得到丈夫的愛,還被婆家嫌棄,的确很不劃算。”白蔭嘆了一口氣,“大啓律法允許女子主動提和離,你和離便是,何必折磨自己。”
婦人擡起頭,又抹了一把眼淚:“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宋連雲:“……”
白蔭:“……”
兩個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裏看見了無話可說四個字。
宋連雲又想起了boss手底下的那些倒黴女孩子,明明可以活下去,偏偏因為戀愛腦,連最珍惜的生命都不再擁有,年紀輕輕死于非命。
暗衛們護送沈滄到河邊,就瞧見了兩道頗有些惆悵的背影。
“你們在幹什麽?”沈滄出聲。
宋連雲一個彈跳起飛,溜達到沈滄面前:“哦,我們救了一個想要投河自盡的人。”
沈滄揚眉:“然後?”
“然後我發現這人是個死腦筋,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尋死覓活,還折了自己的腳要學狗屁三寸金蓮。”宋連雲道。
宋連雲聽見了沈滄嘴裏發出的微不可察的“嘶”聲。
看來沈滄也覺得婦人很不理智。
“這位。”沈滄沒走到河邊上,只是離得遠遠的,“你投河不會痛痛快快死掉的,這河蜿蜒曲折,河裏全是亂石,水也不高,你大抵不會被淹死,而是被撞斷渾身骨頭痛死。”
宋連雲驚恐偏頭,沈滄的勸活話術真是震撼。
婦人也被吓唬得不輕。
沈滄又道:“雙腳斷骨之痛,你想要在全身來上一遍?”
婦人慌忙擺手:“不不不!”
宋連雲贊嘆:“哇,你好會勸說。”
把人吓得都不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