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突圍
第64章 第 64 章 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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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小癟犢子, 跟我玩還嫩了點!”
一出驚險刺激的極限超船,孟高陽腎上腺素直線飙升,頂着一腦門的汗, 一個人在駕駛室裏得意忘形地笑出聲。
水位持續下降, 用這種方式超船無疑是铤而走險,稍不留神撞上岸邊事小, 但凡用力過猛沖岸擱淺可就真玩完了。
慶幸之餘是後怕, 汗都顧不上擦一下, 孟高陽單手操舵,越過向陽號後迅速将車鐘推到底, 操縱風翼號全速朝前方缺口沖過去。
事發突然, 從風翼號開始超船到現在不過短短三分鐘。
被甩在身後的向陽號已經沒了威脅,橫在江面上那串“糖葫蘆”來不及反應, 松纜繩啓動船舶需要時間,趕在這之前通過即可。
“轟轟轟——”
黃江不再平靜, 兩艘龐然大物全速航行,震耳欲聾的引擎聲宛若雷鳴。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距離以極快的速度縮短, 風翼號好似一支脫弦利箭, 攜着淩厲而迅猛的破風聲,揚起一道道渾濁的水浪, 朝着前方空隙猛地沖了過去。
所有船只打橫停放, “圍牆”長而不厚,很快,正面突圍的風翼號一頭紮進空隙中, 船頭順利通過。
風翼號是前駕駛,動力最足的船頭順利通過,這意味着兩側船舶即刻動起來阻攔也來不及了。
老爺子雙手握緊船舵, 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可他還沒來得及為即将脫困而慶幸,左右兩側視野盲區突然竄出來兩艘中型散貨船,毫不遲疑地,全速撞向風翼號。
“——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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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驚雷炸響,巨大的撞擊聲接連響起。
兩艘船左右夾擊,幾乎同時撞上全速航行的風翼號。船肚子中間光滑的弧形船殼瞬間凹陷下去,被對方船舶的球鼻艏直接撞出兩個碩大的深坑。
沒于水中的螺旋槳極速運轉,風翼號使出渾身解數,拼命地掙紮、自救,而另外兩艘船似乎抱着必勝的決心,義無反顧地往前擠壓,哪怕兩敗俱傷也勢必要将風翼號逼停。
接觸面鋼鐵劇烈摩擦,一陣“嘎嘎吱吱”,尖銳又令人牙酸的聲響充斥着江面,比剛才巨大的撞擊聲還要刺耳。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夾擊的确奏效,風翼號進退兩難,被夾在中間不得動彈。但黃江裏的散貨船大多以後駕駛為主,這兩艘船也不例外。
船頭硬剛船頭,一個發動機在前,一個發動機在後,動力完全不在一個層次,脫困只是時間問題,頂多風翼號損傷更嚴重一點。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沒有時間了。
局面僵持不下,就在風翼號以微弱的優勢占據上風時,兩側幾乎與風翼號平行的露天甲板上,突然湧出一大群人。
不再做任何僞裝,那些人穿着短袖短褲,一身髒污,應該有一段時間沒洗澡了,極個別頭發打绺,邋裏邋遢,肉眼可見的狼狽。
髒就算了,畢竟黃江被污染,水資源稀缺,洗不了澡也很正常。可他們暴露在外的皮膚除污垢汗漬以外——長着密密麻麻,如同水泡一般怪異又瘆人的紅疹。
小紅疹與青春痘別無二致,邊緣紅得厲害,頂端微微泛白,似乎輕輕一擠便能壓出膿液。而那些個頭大的堪比拳頭,仿佛剛燒開的開水澆在皮膚上,燙出一個個透明水泡。
密密麻麻,每個人身上都長着不少,孟高陽百忙中抽空看了一眼,一盆冷水驀地從頭頂澆下,背脊冒出森森寒意,持續升高的體溫瞬間跌破零下。
不僅是因為那些奇怪的紅疹,對方人太多了,兩邊加起來少說也有三四十個。而且三艘船緊緊挨在一起,沿着甲板登上風翼號——簡直是如履平地。
短短幾瞬,對面已經開始行動起來。
一群面如死灰、毫無生氣的男人無懼疼痛,無懼炎熱,踩着滾燙的甲板朝風翼號飛奔而來。
真是遇到鬼了!孟高陽暗罵一句,旋即打開事先連接好的電網開關,抓起對講機喊道:“快!兩邊船上都有人,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弄髒我的風翼號!”
随着一聲令下,被綠色防水篷布全方位包裹的風翼號忽然出現三道白色身影。他們一人拖着一根長長的水管,兩人前往左側甲板,一人前往右側甲板,已然做好防禦的準備。
三艘船排成一個十字形,另外兩艘船分別在風翼號兩側,與風翼號的接觸面不大。上船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對面船頭甲板,他們只需要用高壓水槍守住這裏即可。
頭頂烈日高懸,緊握高壓水槍的掌心全是汗,看着烏泱泱一群人朝自己沖過來,顧孟然莫名有種在看喪屍片的既視感。
原因?苦衷?不重要,他絕不會心慈手軟。
“快,他們船上有吃的,有藥,不要讓他們跑了!”
“不要、不要跑,救救我的孩子……”
“藥,我要藥,我還不想死!”
“別廢話,沖上去,直接把船搶過來!”
……
哭喊與嘶吼聲震耳欲聾,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沖了過來。
率先進入水槍射程範圍內的是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
他似乎被病痛折磨得不輕,面色蒼白如紙,嘴唇烏青,脖子上碩大的紅疹還在流膿滲血,可他異常堅定,跌跌撞撞又義無反顧地沖向風翼號。
沒有猶豫與動容,只聽“呲”的一聲,強而有力的水柱從顧孟然手中噴射而出。
壓力調節到最大,水柱宛如脫膛子彈,拖着長長的小尾巴,直挺挺地射向對船,不到一秒便将打頭陣的男人掀翻。
五六米的距離都有這種威力,高壓水槍的殺傷力不言而喻。跟在後面那幾個人有一瞬遲疑,然而不知道誰在人群中高喊一聲“橫豎都是死”,那群人再度躁動起來,不顧一切地往前沖。
正當防衛,正當防衛!鄭奕傑在心裏默念了兩遍,咬緊後槽牙,随顧孟然一同打開高壓水槍,對着前方無差別掃射。
距離尚遠,高壓水槍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強悍的水柱僅是将那些人掀翻在地,抑或阻擋前進的步伐。可對方人數衆多,一個疊一個,不一會兒便有三四個人成功突圍,于混亂中踏上風翼號的甲板。
護欄擋住了去路,電網開始工作,兩個護欄嘗試翻越的男人慘遭電擊,滿是污垢的身體變得無比僵硬,而後直挺挺地倒下去。
沖擊力極強,連石頭都能刮下一層皮的水柱近距離射向人體,顧孟然想過會是什麽後果,見一個瘦弱的男孩試圖從護欄縫隙中鑽進來,顧孟然還是選擇移動水槍對準他。
“——呲呲呲!”
白色水柱攜着強大的沖擊力,精準射在男孩的腳背。
幾乎只用了十秒鐘,對方破舊的運動鞋直接被洞穿,紅色血霧高高揚起,在水柱的沖擊下轉瞬即逝。
漫長的八分鐘,對雙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水、血與膿液的混合物濺得到處都是,主動發起進攻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剩下一片狼藉,一片慘痛的哀嚎。
與此同時,停滞不前的風翼號終于沖破禁锢,開始緩慢移動起來。
随船舶移動,那些倒在甲板邊緣的人就跟下餃子似的,撲通撲通地往江裏掉。而那兩艘船毫不在意,仍不斷靠近嘗試夾擊風翼號。
一眨眼的工夫,黃江裏的屍體又多了幾具。
像兩塊難纏的牛皮糖,散貨船死死黏着風翼號,而就在剛才那一幕即将重新上演時,“砰”,又是一聲巨響。
不知何時,後方恒榮盛2在狹窄的航道中完成了錯船。她行至風翼號右側,毅然決然地提速,猛地撞向黏着風翼號那艘散貨船。
滿載與空載的效果截然不同,這全力一撞,散貨船随水浪蕩開了四五米,而風翼號趁機加速,宛如一條靈活的泥鳅,從另一艘散貨船手中溜走,大搖大擺地離開。
一停一頓,搖搖晃晃,不暈船的顧孟然都有些受不了,強烈的眩暈感直達大腦,胃裏翻江倒海,差點當場嘔出來。
當然,想吐不單是因為頭暈,更主要的原因是沾在防護服上那些紅白相間的黏稠液體。
深呼吸壓下不适,顧孟然看了眼緊随其後的恒榮盛2,随後放下高壓水槍,與鄭奕傑一同朝另一側甲板走去。
風翼號上就四個人,外公負責駕駛,能自由活動的只是他們三個人。
顧孟然猜到對方可能會在他們經過缺口時搞一手突襲,所以早早備好高壓水槍,穿上防護服。但他沒想到,對方居然兩面夾擊,因此他們三人被迫分成兩隊。
不放心啊,顧孟然和鄭奕傑兩個人應對都非常吃力,手都被高壓水槍震麻了,梁昭他一個人……
人被悶在防護服裏,已經快被汗水腌入味了,顧孟然一刻不敢停歇,健步如飛地繞過船尾,匆匆來到另一側甲板。
一抹白色在一片綠中格外顯眼,顧孟然遠遠看到梁昭獨自一人站在護舷邊上,正忙着拆卸連接水管的高壓水槍。
沒有屍體,沒有其他人,梁昭全須全尾地站在那裏,顧孟然懸着的心終于落了回去,隔着防護服高聲呼喊道:“梁昭!先別弄了,來這邊沖個澡!”
防護面罩的隔音效果太好,梁昭過了好幾秒才緩慢地回過頭,且并未有其他動作,只是遠遠看了顧孟然一眼。
顧孟然以為他沒聽到,正要邁開步子走過去,耳朵裏的耳機滋滋作響,梁昭略微沙啞的嗓音一層一層漾開:
“別動,不要過來。”
一種不祥的預感忽然湧上心頭,顧孟然還在堅持往前走,同時按下腰間對講機:“怎麽了?為什麽不要來?”
無法阻攔顧孟然前進的步伐,梁昭果斷丢下拆到一半的高壓水槍,随着對方的節奏一點一點後退。
“我的防護服破了,沾了一點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