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親竟要将家都交給大娘!”……

第5章 第5章 “母親竟要将家都交給大娘!”……

臨近春闱,朝中諸事繁忙,徐缜是萬萬不能抽身的,七郎趕着忙了一日勉強擠出時間,早些歸家。

昨夜聽七夫人形容這番事,他心中總覺着哪裏不對,打定主意回家與妻子再細談一番。

回了家也是晚膳時分了,他先赴大長公主所住的東上院問過安,公主昨日憂心疲累,雖然歇了一會,到底還挂念着十七娘,精神仍不大好,淡淡與他說了兩句話,才道:“你媳婦只怕也急壞了,你且回去陪陪她吧。”

七郎君疑惑地看向大長公主,見她閉目無言,微怔一瞬,然後馬上行禮,“兒便去,晚間再來問安,請母親保重身體。”

徐虎昶正在一旁用細布細細擦刀,聞言冷笑道:“你母親縱有安養之心,家中也有人不欲她安心。”

七郎君沉下心來,從父母房中退下。

七房屋子裏,七郎君一回來,七夫人便急匆匆迎上去拉着他道:“你怎麽回來了?”

“家中出了如此事情,我不安心,想着回來,若大嫂有什麽吩咐,我還能去辦一辦,總比見通他們能擔得起些。”七郎君見七夫人急切的樣子,皺眉,正欲言語,又咽了回去,先要進屋。

七夫人這會顧不得關注他神情如何,急忙拉他進到屋內,屏退侍從,“你可知我今日聽到了什麽?”

七郎君皺眉疑惑地看着她,“又怎麽了?”

七夫人道:“你可知我今日聽到什麽?母親竟要将家都交給大娘了!母親親口說的,這個家都是大娘和大郎的。大嫂也是心心向着女兒,只恨不得将整個徐家都揉一揉塞進大娘的口袋裏!天下豈有這樣的事?便是大郎決意不續弦,還有其他息婦呢,怎能就将家交給大娘打理?大娘她縱然不能嫁人了,可、可也算不上實在的徐家人啊。”

七郎君急斥道:“胡說!大娘怎麽就不是徐家人了?”

二人成婚多年,感情不錯,七郎君待她一直十分有禮,七夫人哪被如此呵斥過?登時便有些委屈,揉皺了帕子,低聲道:“你兇我作甚?哪家的小娘子是一輩子在家掌管家務的?不都是許了人、成了婚,才到夫家主持中饋事務?我是一輩子低了大嫂一頭,往後若是大郎息婦掌家,我也認了,可哪有叫我再低侄女一頭的道理?”

七郎君面色沉下來,“不要讓我再聽到這話。若連自家骨肉都不是自家人,誰還是自家人?真娘就是徐家的大娘子,從前是,如今是,一輩子都是!莫說如今是大哥當家,就是往後見素當了家,就憑真娘替他養大兩個孩子,他也得敬着真娘一輩子!”

聽罷這話,七夫人還不服氣,“可、可再沒有叫在室女久久當家的道理,小輩裏又不是沒有息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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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娘是一輩子在家的,公府永遠是她的家,卻不會永遠是咱們的家。”七郎君長長嘆了口氣,執起夫人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了……不要想了,素郎決意不再續弦,父親母親都已同意,六郎是大了,我也明白你在想什麽,若你此心不歇,我便立刻回了父親,咱們一房馬上分出去單過,如此,可以斷去你的念想嗎?”

“不,不要!”七夫人急忙道:“我、我以後再也不想那些事了,我、我……”

她忍不住落下淚來,用帕子拭淚,道:“你分明知道我不是惦記家業,我自然知道,這個家日後都是兄長、長嫂的,你在父親膝下居次,大兄又有能為,我怎能惦記這份家産?我也不過是想着,倘或未來由六郎息婦掌兩年家,咱們的日子也寬松些,你竟就拿這話來吓我?真是沒心的男人……”

而且她這些年看下來,很知道國公府裏掌家的風光。

單看長嫂徐大夫人就知道了,在內仆從恭敬,內外幾百人聽她調遣;外人人尊重,一是敬她郎君身在尚書省的地位與留國公府的門第,二就是敬她掌管徐氏宗族內事,力量極大,許多外人看來難如登天的事,對她來說也不過一語而已。

掌家并不只是管些家務金錢瑣事,世家往來、宗族事務才是體面又緊要的大頭,等閑瑣碎事自有身邊得力人來打理,當家人只需總攬而已,掌家人的位置,更象征着權利與尊榮。

她是公府的仲夫人,與長嫂不過一字之差,多年來将長嫂的風光看在眼中,如何能不心動?

七郎君注視着她,到底輕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拿帕子親自為她拭淚,“好了,不要哭了。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再提誰掌家的事,我便也再不提這話。我如今不過是個五品上的官,因在府裏,有父親、母親與大兄的蔭庇,咱們才有如此安穩舒适的日子。

如今大兄也有意為我謀個入吏部的實缺,有大兄在,我想再往前走兩步是不難的。你在府中,只管孝順母親,安穩度日便是。萬事都只管聽長嫂的,閑來與人相約賞花閑談聽曲,都很惬意。可你若再提今日之事,我立刻回了大兄,謀一外任,咱們全家赴外上任去,此後京都繁華,再與我們無關。遠離這迷人眼的權勢富貴,或許可以安心度日了?”

七夫人連忙搖頭,一疊聲地說不,七郎君才諄諄繼續道:“那便再不要說今日的話了。真娘已經命很苦了,她本是可以入東宮做太子妃的,日後母儀天下、主持宮禁都不在話下,如今只能屈居在咱們一府上,難道還要讓她聽自家人的閑話嗎?她對你向來孝順、親近,你也要傷她的心嗎?”

七夫人聞言,滾滾落下淚來,“我并不有意要傷真娘的……我只是心中不平,母親竟說出那樣的話。”

七郎君見她改悔,卻并未放松,而是繼續道:“你怎麽會知道這話?”

他沉沉看着七夫人,七夫人自知失言,心虛地低下頭。

七郎君面色徹底冷下來,道:“不要試圖向母親房中伸手。母親是從宮中出來的人,高宗皇帝末年,兄弟奪儲宮廷鬥亂,母親能安穩長大、出宮成婚,你不會想知道母親的手段。”

事關大長公主,七夫人也有些心虛,只能低頭吶吶稱是,七郎君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并沒往心裏去,不禁嘆了口氣,“難道你當母親不知道你的動作嗎?母親多年來禦下有方,沒人能從母親身邊打探到一點母親不願傳出的消息。你今日所聽到的,怎知不是母親想讓你聽到的?”

七夫人面色驟變,忽又聽外面有人通傳說殿下遣人來送東西,七夫人茫然地傳人進來,見到人的瞬間,卻忍不住偷觑七郎君。

七郎君便明白t了,看着年歲尚輕,往日言談還略顯活潑,今日卻十分沉穩的侍女燕娘,面色柔緩一些,問:“我才從母親那回來,可是又有什麽事?”

燕娘盈盈一禮後,笑道:“只是殿下遣我來給七夫人送件東西罷了——殿下說了,昨日家中出了如此大的事,夫人們只怕都為此懸心,不能安歇。今日十七娘子終于安穩下來,夫人們也該得一碗安神湯喝,好生安心。又叫我告訴郎君、夫人們,不必擔心了,十七娘子已經轉好了,雖還沒轉醒,可也應快大安了。”

七夫人聽罷,面上血色驟然退盡,緊緊盯着燕娘,見她進退得益,笑容得體的模樣,心底卻一陣陣發寒。

那碗安神湯被端到幾上,她不敢伸手去碰,下意識地緊緊握住了七郎君的手。

七郎君拍拍她的手,對燕娘笑道:“好,十七娘好轉了就好。煩你走這一遭了,去吃碗茶吧。我新得了些金銀锞子,你拿幾個玩去?”

燕娘道:“十七娘子好轉,我們都已得了殿下的賞,不好再貪七郎君的了。殿下還等着奴婢回去複命,奴婢告辭了。”

“去吧。”七郎君又吩咐:“給燕娘子再續一盞燈吧,我瞧她來時提的燈暗了。”

天已暗了,七郎回家後與夫人已密談許久。

燕娘是帶着一個婆子來的,婆子自然接過燈,與燕娘一同退下。

人去了,屋裏靜悄悄的。

蠟燭忽然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七夫人如驚弓之鳥,猛地一顫。

七郎君取了銀簪來挑燭芯,徐徐問:“可是此人?”

七夫人吶吶應着。

七郎君嘆道:“可明白了?”

“我、我再不敢了。”七夫人此時還覺着身上發冷,她入門後相當一段時間行事小心謹慎,并未受過大長公主的斥責,不知不覺間,竟将大長公主當做了尋常老婦人對待,忍不住想要試探、摸清大長公主。

今日才發覺,原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正在大長公主的掌控之中。

七郎君摸了摸她的額間,一手的冷汗,一面擺手,喚人擰濕巾子來,親自為七夫人擦汗,一面嘆道:“往後莫要再如此了,等六郎娶了妻,你便與兒婦一起,母親願意見時,好好孝順母親,母親懶怠見人時,多去大嫂那走動。大嫂若願意指點指點侄婦,新婦必受益匪淺。”

七夫人忙不疊地點頭,七郎君又囑咐,“你待大嫂也要恭謹有加,母親如今已不願出門走動,六郎的妻室,若想選一位門第、品貌都合心的娘子,必得請大嫂出手的。”

七夫人遲疑着,七郎君卻已淡淡道:“我是公主與國公之子,哪怕低娶,也還有父兄扶持,六郎卻只是國公的侄兒了。他若不能婚與名門,得兩家之力扶持,日後的路,便得少兩分順遂。若能尋個好岳家,再有大兄與我幫他,前程坦順并不算難。”

能為兒子好,七夫人連忙點頭,道:“我對大嫂一向恭謹的。”又忍不住低聲道:“你可是怨我……”

“我怎會怨你呢?”七郎君笑着擁住她,“求娶你,是真正由我自己做的第一個決定,我從未後悔過。”

七夫人依偎着他,低低道:“我知道我有些時候做得不好,但我願意聽你的,你不要厭煩我……”

七郎君安撫住她,又尋人來問大娘子處可有新的吩咐安排。

婆子去了半日,回來禀道:“大娘子下午傳了栖園管事的柳眉,這會栖園中許多管事娘子、服侍人等都在臨清館中,大娘子請了殿下處的人手,已将柳眉等許多人發落了!”

七夫人一怔,還沒回過神來,七郎君卻緩緩笑了,“如此,才是我家大娘。那群欺主的惡仆,當真可恨!長嫂忙着五郎與七娘的婚事,還是得真娘能治她們!”

婆子卻遲疑了一下,七郎君皺眉問道:“怎麽?”

婆子恭謹地道:“大娘子還從柳眉處搜出許多絲帛并金銀器物,柳眉招供其中有十五娘的乳母溫氏收買她所用,也就是……十郎君房中柳氏賄賂她的,以買她對十五娘并溫氏等人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甚至提供便利。”

十郎君房中柳氏,是指徐問月的生母,也便是七夫人娘家表妹。

七夫人聽聞收買之資,便輕輕一顫,七郎君皺眉看她一眼,先命婆子将事情細細回完,打發人下去,才要開口,又聽院外有人叩門。

門口婆子忙開門,見是大夫人身邊的心腹秦媽媽,忙入內通傳,又引秦媽媽入內。

七郎君問道:“可是長嫂有何吩咐?”

秦媽媽先問過安,後欠着禮回道:“大夫人命我請七郎君,言有一句話要與郎君說。”

七夫人緊緊咬着下唇,七郎君聽聞大夫人喊他,也不耽擱,壓下心中疑惑,道:“我便去。”

秦媽媽倒甚是恭敬有禮,只是七夫人心內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七郎君瞧瞧她,皺起眉頭,站起身披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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