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要成為無可替代的那個人……

第17章 第17章 她要成為無可替代的那個人……

七房姊妹二人請了母安回栖園的路上,問顯扯着問滿的袖子,叽叽喳喳道:“阿姊,長姊真是威風啊!你瞧那管事娘子,在長姊跟前戰戰兢兢的,一口大氣兒都不敢出。”

問滿睨她一眼,有些無奈,“長姊服人并不只以威嚴,你細細瞧,長姊神情一直溫平和緩,并無威勢,卻能叫管事順從,這才是本事。你看東西都不往關鍵處看。”

問顯不在意地道:“我沒有姊姊你的本事嘛……姊姊會就是啦!”

“今日我聽大伯母已經開始給五姊預備嫁妝了,又暗示也準備給我相看……如今你覺着有我在可以萬事不管,倘若我嫁人了呢?”問滿柔聲道:“你自己要立起來,平日想事情不要那麽簡單,母親的話,你自己也要細細思量。”

想到母親素日教小妹的,什麽念書專注于詩詞歌賦,好生學點茶插花這些風雅之好,養得小妹學起經史頭昏腦脹,對時興的衣服樣式、衣料首飾倒是說得頭頭是道。

母親如此,究竟是要養出一個當得事的女娘,還是一個好嫁人、得郎君喜歡的娘子?

事關母親,問滿不好直言,姊姊又随着姊夫在外地,她也沒個能訴說的人,只能揣在肚子裏自己頭疼。

問顯天真爛漫,看不出姊姊的憂愁,笑眯眯道:“知道啦,知道啦!馬上就要分裁夏衣的料子了,阿娘說今日宮中賞來許多上用衣料,明日大伯母定會喚咱們過去選,我要叫栀娘替我裁一身又新穎又精美的夏裳,留到過幾日宴會上穿!”

又叽叽喳喳地說:“大伯母要帶咱們去信國公府赴宴,前回信國公老夫人還說我穿水紅的衣裳好看,我這回還要做水紅的!”

她生着一雙朦胧潋滟的桃花眼,細眉彎彎不點而翠,笑起來天真爛漫的樣子,如鮮紅水潤的石榴果實,帶着天然的靈氣與俏麗,還有小娘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生機,如日頭下的三月花,鮮豔奪目。

七房姊妹三人,唯她生得最像七夫人,年歲雖小,容貌卻已格外出挑。

問滿壓下滿肚子憂愁,虎着臉吓她:“你若不能将文章做好,我就回了伯母,說你念書不專心,只盼着出去玩,不許你去!”

問顯大驚失色,扯着她連連求情,姊妹倆披着月色,漸漸回到園子中。

徐問真與大長公主商量好了見通的事,回到房裏時兩個小的已被乳母哄睡了——他們今日在園子裏玩得很累了,大長公主念着徐問真近日事忙,怕他們回來再鬧人,幹脆耗幹了他們的精力,才領着兩個孩子回來。

于是迎接徐問真回來的便只有十七娘,十七娘已經能t下榻走動了,笑盈盈地口呼“姊姊”來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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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能下榻起,每次徐問真出門、回家,她必親自送接,徐問真回到院中就看到笑盈盈一張臉,看着她面色一日比一日紅潤,徐問真便覺心內豁然舒暢。

今日她吐了又頭暈一場,徐問真本以為她會在榻上歇着,不想還是來迎接,便道:“身體不适便要好生休息,相見姊姊就在屋裏等着,姊姊回來必會去看你的。”

問星搖搖頭,認真道:“接,姊姊!”

她說話還不是很流利——但自從開了個頭,學習的速度顯然飛快。

徐問真出去這半日回來,她就又學會一個字。

徐問真瞧她殷勤乖巧的小樣子,揉揉她的頭發,溫聲道:“好,那身體不适時可千萬不要硬撐,要聽白芍姊姊的話,知道嗎?”

她說完耐心等了一會,問星反應一會後,果然乖巧地微微點頭,她才露出一點笑,道:“好娘子。”

問星見她笑了,卻好像有一點激動的樣子,徐問真不明所以,看着問星滿臉滿足地回到房中,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不明白現在的小娘子了。”

含霜笑道:“許是見您笑了,開心得如此。我瞧着十七娘子醒來後,對您真是格外親密。”甚至有些殷勤了。

徐問真思忖着道:“或許是下意識心中不安,便想抓住一根繩索或倚靠吧……”

她在生活中也是頭一次經歷這種事——普天之下,一年能有幾個人換上失魂症?偏生她家就有一個。

她既無經驗可以學習,就只能順着十七娘的表現,盡量讓十七娘感到安心一些。

只是江南那邊,要說去的人選,她确實是最合适的,只是明瑞明苓問星決不能帶去,乍然離了她,也不知他們幾個能否适應。

但去江南……不僅有打弟弟或先看到漂亮弟婦的機會,還可以一路游船賞景探望三妹妹與故友。

徐問真越想越心動,京裏的三個小家夥完全留不住她。

見通的書信是昨日送到的,她看過之後就打定主意先與祖母商量,然後向母親坦誠,最好一家人商量着拿出主意來。

弟弟先把信給她,無非希望她能在祖母、母親生氣時說兩句軟和話,只是打的前站,想來他給家中長輩們的信也已在路上了。

都不叫人省心。

還是小的好,瞧瞧問滿,多麽溫婉可人,問顯,多麽天真好騙。

近日天氣暖和,屋內已不燃炭了,又兼百花盛開,徐問真慣在屋裏清供鮮花,也不燃香,一邁進屋門,半點煙氣也無,只聞到淡淡的玉蘭香,清新怡人。

梅子青的引枕坐褥上繡着成枝的白梨花,顏色清雅,花瓣如碎玉落珠,與梅子青搭配最相宜,倚着引枕,便如将整個春日都攬入懷中。

徐問真還有心情欣賞一會刺繡,對含霜誇道:“品蕤針線真不錯,這梨花繡得生機撲面欲出,堪稱上品。”

含霜便道:“那今年的夏衣叫她也負責裁兩身?今日夫人使人送了許多衣料來,我瞧都是上好的,顏色也是您素日喜歡的。小郎、小娘子處也都有,說是昨日宮中賜下的。”

到了徐家這種階層,市面上能用錢賣到的東西,無論再昂貴,也都不算最好了,只有用錢得不到,有權才能享受到的才是最好的。

而其中無疑是宮內賜下的上用的最頂級。

每逢宮中進新貢品,就會有一部分賜給朝中重臣們,徐家從先帝起,就是受賞的頭一撥。

如今有明苓和明瑞,皇後又會在宮中賜下東西時額外添上一份,徐家得到的上次就更豐厚了。

她如今兒女皆逝,唯有明瑞明苓這點血脈留下,每每得了什麽好東西,便賜往徐家。

皇後已不再掌控宮權,常年閉門誦經為早逝的兒女祈福,昔日煊赫熱鬧的含章宮如今門庭冷落。

說起來似乎十分可憐,然而當年她裹挾着權勢之威想要逼徐問真殉端文太子之時,又是何等的狠毒無情。

徐問真淡淡道:“叫枕雪漱雪先為兩個孩子裁衣吧,做好了要帶他們入宮謝恩,我的依你安排就是。”

當年徐問真出家的內情親近人等都是知道的,含霜對含章宮也并無好感,然而皇後乃國之小君,輕易不能撕破臉,昌壽公主嫁入徐家時,皇後就退了一步,等到徐問真撫養明瑞明苓,皇後的态度更是軟了下來,他們也不能挺着腰杆拒不受恩——那豈不是藐視皇家?

幸而皇後似乎也不願經常看到徐問真,兩邊存着些默契,非必要不打交道,兩個孩子出宮往往都由大夫人帶領。

見徐問真面色有些倦倦的,含霜輕聲問:“叫凝露來替您按一按吧?月初事情就是多些……”

徐問真臂倚憑幾支着頭,眼角含笑睨着她,“我今日屏開得如何?”

她懶散說笑,含霜便也笑,道:“我瞧是将八娘子給震懾住了,我說您好端端地,怎麽還擺起威風來了,原是為了開屏?”

徐問真輕哼着笑,凝露端着一盞百合銀耳湯進來,正見她如此懶散放松的模樣,下意識放松了腳步,輕聲道:“信春用小爐子炖的銀耳湯,用百合炖的,寧神最好,您睡前吃一盞?”

“放着吧,先不急。”徐問真又想起一件事,吩咐道:“明日算着娘子們下學的時間,請叫她們詩書文字的高娘子過來一趟;後日是學琴畫?依次每日請當日教學的娘子過來。再将她們本旬的課程安排抄錄一份過來。”

這事須得含霜或信春去辦,凝露最适合辦力氣活,不擅長品味那些文字與交際往來中的彎彎繞繞。

她吩咐罷,含霜便認真應下。

徐家娘子們的課程包括詩書文論、行舉禮儀、名門譜系,再到騎射、書畫等才能,例如品茶插花點香一類的風雅事作為生活的調劑也有涉獵。

娘子們的課程每旬按照需要調配安排,這一點從前是徐大夫人做主,如今也要逐漸轉交到徐問真手上。

等家門裏的女娘們這邊接管妥當了,徐問真的手就不會再困宥于留國公府的宅門之中。

她認真視問自己的心,她真的甘心,只做家門中一個掌管中饋的大娘子,一個任何夫人都可以替換掉的“宗婦”模板嗎?

不,她不甘心。

她是當代當家人的女兒,擁有兩代甚至三代當家人無可比拟的信任。憑借血緣的維系連接,她能做的事,比徐家的每一任宗婦都多,多很多。

她要一點點向外伸出手,直到成為這個家族中無可替代的那個人。

徐問真指尖輕點矮幾,目光似乎看了書房中的棋盤一眼,又很快收了回來。

沒人甘心做棋子。

含霜知道她明日要辦的事就是徐問真走的第一步,心中格外重視,應下後又細細打好腹稿。

見她面色肅穆格外認真的模樣,收回目光的徐問真不禁輕笑,“你可知你如今的臉色瞧着像要上戰場似的——就板着這張臉去,保管她們最怕的先生也不如你唬人。”

含霜聽她打趣,忙收斂神情,徐問真指尖點點她的額頭,“好娘子,你只管放心去辦事,後頭有你家娘子兜着呢,這麽緊張作甚?”

“我只怕出去丢了娘子的人。”含霜辦嗔辦嬌地演道。

徐問真只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樣,笑吟吟地摟住她:“那就把瞧見你丢臉的人都發賣了,讓他們再也摸不到京城的大門——”

一旁的凝露實在忍不住了,打斷二人發揮,求饒道:“好娘子,好含霜姊姊,可饒了我們這些可憐人吧。”

睡前想再來抱抱大腿鞏固一下感情,結果就看到這一幕的十七娘子問星:“……慘無人性霸道總裁?”

她身邊的秋露只聽到她嘴裏喃喃着什麽,忙問道:“小娘子說什麽?”

問星忙肅一肅神,暗道大意,“姊姊!”

“娘子。”秋露對榻上的徐問真款款叉手一禮,無奈笑道:“小娘子用過藥,要到入睡的時辰了,非要再來瞧您一眼。”

徐問真倒一點沒有發瘋被人撞破的尴尬——秋露她們大小一起長大,都是玩鬧慣了的。

至于十七娘……十七娘就算瞧見了也看不懂呀。

她神情如常,笑吟吟沖問星一招手,“這麽粘人,可成了小麥芽糖了——來姊姊這坐,湯藥苦不苦?許你吃一塊小酥餅好不好?”

這是什麽心理素質!竟半點不尴尬。十七娘滿心震撼,聽到小酥餅,又連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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