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長亭怨(二)

第31章 第 31 章 長亭怨(二)

第三十一章:長亭怨(二)

徐驚冬被人蒙在麻袋中拳打腳踢, 醒來的時候,人坐在一把玉質椅上。

刺骨的寒意從下往上蹿湧。

他雙眼被蒙住,兩手兩腳也被繩子捆了起來, 稍微動動腳腕就被勒得皮肉生疼。

悄無聲息将一人監/禁。

這偌大皇宮中能有這樣本事的,除了徐讓歡, 他委實是想不出第二人。

所以, 比起徐勝的驚慌失措, 徐驚冬明顯淡定多了。

男人氣定神閑,朝着對面的方向,淡淡然開口t, “太子殿下如今已經敢明目張膽在皇宮中為非作歹了?”

語畢, 徐驚冬聽見一聲輕笑。

修長食指慢條斯理挑起徐驚冬眼上的布條, 徐讓歡彎身看着徐驚冬, 笑, “二弟果真聰慧過人。”

二人身處一間金碧輝煌的內室,刺眼的光線照射/進來, 不禁讓徐驚冬稍微眯了眯眼。

好一會兒後,他才倔強的擡頭,與徐讓歡對視, “不敢當。比起太子殿下還差得遠呢。”

徐驚冬脊背微屈, 且剛被人拳打腳踢,滿身是傷, 整個人呈绀紫色和蝦紅色的淤青。

四目相對片刻,徐讓歡眸中的溫柔逐漸轉變為鄙夷,“啧。”

男人直起身子,居高臨下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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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還是和兒時一樣,針鋒相對, 一句話都不肯讓步。”

“不過……”徐讓歡再次俯身,指腹輕柔的觸碰徐驚冬臉上的傷口,字字誅心,“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簡直跟你小時候養的那條狗一模一樣。”

話音剛落,徐驚冬的瞳孔霎時間放大。

小時候。

呵。

小時候。

他仍記得,小時候,眼前這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太子殿下還是冷宮中可憐巴巴的棄子。

那時,徐讓歡的母親傅氏被割頭懸梁,為天下人所恥笑。

皇宮內外亦對其身份存疑,更甚者認為徐讓歡是傅氏與太醫的子嗣,而非皇室血脈。

這也間接導致皇子們對徐讓歡的不待見。

幾乎是每日下午,後花園內,幾位皇子都會聯合在一起,變着法子對徐讓歡百般淩/辱,像調/戲一只狗一樣調/戲他。

每一次,徐讓歡都只是默默忍受,從不吭聲,亦不反抗。

與此同時,作為皇帝與才人生下的子嗣,徐驚冬的處境也沒好到哪兒去。

當所有皇子聯合起來時,他只能呆呆站在一邊看着。

他看着徐讓歡被打的半死不活,不敢出手相助。

殊不知,徐驚冬的內心備受煎熬。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徐讓歡若是死了,下一個被淩/辱的對象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一邊盼望皇子們能夠下手輕些,一邊寄托于能夠加入他們的陣營。

“喂,徐驚冬,你怎麽不過來啊?”徐景一腳踩在徐讓歡瘦小的肩頭,沖着站在一邊安靜觀看的徐驚冬招手。

徐驚冬将懷裏的小狗抱緊些,抿唇,“你們玩吧。我今日身子不太舒服。”

他看了一眼徐讓歡面目全非的臉。

好吧,他承認,有一刻,他動了恻隐之心。

他不想摻和這場游戲。

可是徐景似乎不打算順他的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整日抱着那條髒兮兮的臭狗,不得病才叫怪呢。”

“快點過來啊,你不是想加入我們嗎?那就給點誠意啊。就你沒打過這賤種了。”徐景不耐煩的踢了徐讓歡一腳。

徐驚冬沉默了一會兒,妥協的放下小狗,走過來,“好吧。”

為了生存,徐驚冬融入徐景的隊列,成為欺負徐讓歡的惡人之一。

即使他下手很輕,也無法掩蓋這個事實——

他傷害過徐讓歡。

那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腳下的棄子有朝一日竟會搖身一變,變成萬人敬仰的太子。

随着時間推移,幾位皇子慢慢長大。

其中最受寵的,就是谪仙般俊俏的徐讓歡。

少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騎馬射箭亦不在話下,甚至還做得一手好菜,讨得皇帝歡心。

可他遠遠不像表面上那樣乖順,十六歲便悄無聲息将兵權收入囊中,韬光養晦。

再之後,皇子們接連死亡。

衆人們怎麽也想不到,是那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哥的手筆。

如今只剩下一個了。

密室內,徐讓歡興奮的看着面前的畫像。

只剩一個。

只要殺了徐驚冬,他便再無後顧之憂了。

好在徐驚冬也做過背調。

他知道徐讓歡極其讨厭監欄院,所以,徐驚冬總在那裏游蕩,甚至給自己杜撰了一個太監總管的身份,生怕遇見徐讓歡。

可惜該來的總會來。

很快,溫潤皇子借着搜查刺客的由頭,将監欄院裏裏外外趕了個幹淨。

獨獨剩下徐驚冬和他的狗。

徐讓歡背着手,慢條斯理走進來,笑容滿面,“放着好端端的寝宮不住,二弟在此做什麽?”

犬吠不止。

徐驚冬本能的後退,“只是看這兒風景宜人,便小住幾日,大哥不會連這都要管吧?”

“自然不是。”徐讓歡慢悠悠朝他靠近,別在腰間的軟玉在此刻散發出奪人的微光。

徐驚冬又後退幾步。

見他如此提防自己,徐讓歡索性也不裝了,直白的從衣袖中拿出匕首,笑,“我來,自然是取你狗命的。”

說完,他便一刀刺了過來。

圖窮匕見的危急時刻,小犬朝着徐讓歡狂吠,咬住他的玄衣,讓徐驚冬成功躲開徐讓歡的刀。

被咬住褲腳的徐讓歡垂眼,看着護主的狗,不禁想起什麽。

他緘默一瞬,在徐驚冬錯愕的目光下,蹲下/身來,溫柔的摸了摸小狗的腦袋。

還記得很久以前,他還住在村子裏的時候,他也曾擁有這麽一條不顧死活、保護自己的狗。

他沒打算殺它,卻也沒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只是輕輕踢開它,繼續将刀鋒對準徐驚冬。

耐不住這狗随了它的主人,性子倔強無比,硬是往死裏咬緊徐讓歡的腳踝,不讓他靠近徐驚冬半步。

鮮血淋漓,濕了一地。

徐讓歡愣是一聲沒吭。

不過,這狗的舉動也徹底激怒徐讓歡,他低咒了聲“和你主人一樣的貨色”後,一腳把狗踹暈了過去。

徐讓歡深知自己的機會只有一次,于是忍着劇痛,再次朝徐驚冬走去。

這一次,他沒有插偏,手中之刀不偏不倚直直刺入徐驚冬的胸膛。

徐讓歡興奮到有些發抖,笑着欣賞徐驚冬的表情。

下一秒,徐驚冬也掏出一把刀,直直插/入徐讓歡的脖子。

神奇的是,徐驚冬并沒有死,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流。

這也是為何徐驚冬能在衆多皇子中僥幸活下來的原因——因為他殺不死。

“有趣。”孱弱的棄子嶄露頭角,将脖子上的刀拔下來,丢在一邊,好似無事發生,“你死不了?”

徐驚冬捂住胸口的傷,面無表情,“你也是啊。”

至此,沉寂良久,二人達成協議,忘掉此刻所發生之事,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那時的徐讓歡,或許還有點良知。

他只對欺負過他的人下手。

可是愈到後來,他就變得愈發冷血。

只要是人,仿佛都和他有仇。

他心中堅定一個信念。

只要是人,都是惡人。

只要是人,就都該死。

恍然間陷入回憶,徐驚冬久久不能走出來。

直到徐讓歡摁在他傷口上的手指力道逐漸加重,由一開始的輕柔變得陰狠,徐驚冬才痛得回過神來。

任由血液在臉邊流淌不止,徐驚冬喃喃自語,“看來你是知道了。”

他看着徐讓歡的眼睛,“太子殿下心中既已有答案,何必親自審我?”

徐讓歡冷笑一聲,松開他的傷口。

“知道什麽?知道是你指使道士,故意傷我?還是知道你這麽些年來野心勃勃,觊觎皇位?啊……差點忘了,二弟觊觎的怕是不止是皇位。還有我家夫人吧?”徐讓歡反唇相譏。

被戳中心思,徐驚冬匆忙的低下頭,沒幾秒,又擡起眼,翻起下三白,“是。是我暗中使絆子讓你招魂失敗,說吧,你想怎樣報複我?不必拐彎抹角的。”

“二弟真是急性子。”徐讓歡在他對面坐下,悠閑地撐住腦袋,翹起二郎腿,“二弟如此聰穎,不如猜猜看,我為何要帶你來這兒呢?”

伴随着男人的提問,徐驚冬這才擡起頭,好好打量起周圍來。

正中央的屋頂上吊着一盞巨大的琉璃燈,晶瑩剔透,照亮整個屋子,使之沒有一處視線死角。

而就在琉璃燈下面,是一汪清澈的水池,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撒着玫瑰花瓣,好似要供人沐浴更衣。

不論怎麽看,這都是一間浴室。

不過就其布局和構建來看,僅僅作為一間浴室,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

如若不是今日徐讓歡将他綁來這兒,或許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皇宮中竟有這樣的絕美仙境。

見徐驚冬不說話,徐讓歡繼續說,“我帶你來這兒,是有份大禮要贈予二弟。”

“所以特意選在這視線充裕的地方,好讓二弟好好欣賞。”

徐讓歡語速很慢,一字一頓,意味深長。

每個字都需要人好好咀嚼,方能明白他的深意。

不過,此刻的徐驚冬并沒心思探究他的話,皺起眉,不耐煩道,“你到底想幹嘛?”

“我記得我們有過約定,互不幹涉。”徐讓歡說,“二弟可是忘了?”

“我不t想幹嘛,只是想提醒你,別忘記我們的約定。”

話鋒一轉,徐讓歡繼續說,“但是呀,這教訓若是不夠深刻,二弟怕是不會長記性。”

“段堯。”徐讓歡薄唇輕啓。

“屬下在。”段堯說。

徐讓歡笑,“将她帶來。”

“是。”段堯說。

怕徐驚冬聽不明白他的意思,徐讓歡特意對着段堯重複一遍,“将我夫人也一并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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