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長亭怨(一)
第30章 第 30 章 長亭怨(一)
第三十章:長亭怨(一)
從東宮離開, 徐讓歡沿小路來到鶴丹的住所。
他将她秘密安置在東宮附近雅居,以便商議要事。
“咯吱”一聲,木門被推開。
鶴丹只安靜的坐在桌邊, 細細品味上好的碧螺春茶點。
她并未将鬥篷摘下,依舊半遮面龐。
許是不懂中原禮儀, 也可能是單純不想遵守, 聞見徐讓歡來了, 她邊品茶點邊打趣說,“太子殿下與太子妃真是恩愛有加。”
“那是自然,”徐讓歡在她對面坐下, “家妻自然得寵着。”
修長手指拿起茶壺在面前斟了一杯, 卻沒有喝, 徐讓歡微笑着看鶴丹, “東淵國師千裏迢迢趕來中原, 所為何事?”
“自然是好事。”鶴丹放下咬了一半的茶糕,笑眼彎彎看着徐讓歡的眼睛, “臣此次前來不僅僅帶來了黑尾蝶,還帶來了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長亭怨’秘籍。”
說罷,她從袖中拿出一本古籍, 推至徐讓歡面前。
徐讓歡不動聲色的挑了下眉。
鶴丹又說, “‘長亭怨’。也就是,能助太子殿下功成名就的致勝法寶。”
*
另外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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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均安艱難将體內毒素吸出來後,特意苦捱到天黑,才拖着虛弱的身子,一步步往太醫院走。
她想着同禦醫讨些藥材,也好痊愈的快些。
彼時, 天色且剛過夜半。
好巧不巧,太醫院門口,她撞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女子身着紫袍,行為怪異,此刻正在同宮中侍女交代些什麽。
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格外詭異。
薛均安提着手中那根燃着的蠟燭上前,裝作腳踝無恙,“何事在太醫院門口喧嘩?”
“微臣鶴丹,見過太子妃娘娘。”鶴丹笑着行禮。
“免禮。”薛均安面無表情看着她,“你認得我?”
“太子妃娘娘溫柔賢淑,體恤百姓,臣自然認得。”鶴丹說。
視線略過薛均安的手腕,鶴丹笑而不語,“中原可真是個好地方,男子生的俊俏,女子也生的曼妙。不過……太子妃您似乎有些配不上太子殿下。”
鶴丹的上下文一貫毫無邏輯,話裏話外不禁讓薛均安臉色一沉,随即以玩笑話一筆帶過,“太子殿下非人間之物,妾身自是配不上的。”
鶴丹似乎壓根兒沒想聽她說什麽,自說自話道,“依微臣看,這世上能配得上太子殿下的只有一人。”
薛均安皺了下眉。
鶴丹朝她走了兩步,“那自然是能夠助太子殿下功成名就之人。”
說完,她後退兩步,畢恭畢敬道,“太子殿下還在等着臣,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哦對了,”擡起頭時,鶴丹眼中滿是叫嚣的味道,“娘娘今日便早些休息吧。”
“太子殿下恐是不會回宮了。”鶴丹說。
*
鶴丹說的沒錯,徐讓歡當夜沒回東宮。
而至于他在哪兒,薛均安尋了一夜未果,最後只得草草作罷。
就在她準備回宮睡覺之時,路過宮女院,隐約聽見下人們正在議論紛紛。
“欸,你聽說了嗎?小蓮方才被召去養心殿,險些被陛下……結果、結果陛下突然就失蹤了!”其中一個小侍女咋咋呼呼的,說起話來沒輕沒重。
“啊?此話當真?深更半夜的失蹤?”另外一個問。
“怎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啊!”
“不會吧?真當禦林軍是吃幹飯的?小蓮現在怎麽樣了?”
小侍女嘆了口氣,頗為無奈,“一動不動,把自己裹在被子裏不肯出來呢。”
起初,這只是一群還沒洗完衣服的侍女,閑來無事的幾片碎語。
不過入了薛均安的耳,一切似乎都變了味。
失蹤……
匿在昏暗的光線裏,薛均安眯了眯眼,直覺這事和徐讓歡脫不了幹系。
思索片刻,她幹脆的走進宮女院,直白問道,“你們方才在說什麽?”
“啊……”小侍女們為數不多見到主子,一時間惶恐不安,将頭死死埋在肮髒的土地上,“參參、參見太子妃娘娘。”
“擡起t頭來,”薛均安面無表情,“将你們剛才說的話一字不拉重複給我聽。”
女人的語氣裏藏着股容置疑的堅硬,宮女們面面相觑良久,惴惴不安開口道,“……是。”
從宮女的視角來看,事情的經過甚是簡單。
即陛下欲侵犯小蓮未果,深夜離奇消失在養心殿內。
不過細細想來,其中的前因後果實在是經不起推敲。
離開宮女院,薛均安漫無目的在宮中游走,不知不覺走到藏着屍體的空地上。
四下張望,見空無一人,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小綠,我需要你的幫助。”薛均安閉上眼,喃喃自語道。
下一秒,被召喚出來的系統打了個呵欠出現,“主人,有何吩咐?”
薛均安不由分說,“你是清汀道長的弟子,應該習過逆轉之術?”
系統點點頭,“那是自然。”
薛均安欣慰的笑了,“算你還有點用。”
*
一個響指的功夫,時間倒轉到下午,也就是徐讓歡丢下她、獨自離開東宮的前夕。
在這個世界裏,薛均安是沒有身份的,無人能看見,亦無人能聽見,只能依靠魂魄過活。
不過,倒也不是沒好處,至少她可以肆意跟随徐讓歡來任何地方。
光是這點,就足夠了。
薛均安冷眼旁觀徐讓歡将她攔腰抱起,又将她摔在地上,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又将她抛棄離開。
她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一路跟着他,來到東宮附近的一處雅居。
剛進去,鶴丹就非常自豪的訴說着長亭怨的厲害之處。
“‘長亭怨’乃我國失傳已久的秘籍,世代國君均是仰仗于此稱帝,今日特将其獻給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若能習得此功,日後必将登峰造極,享極樂盛世!”
反觀徐讓歡的表情,他似乎對此頗感興趣。
薛均安在徐讓歡身邊坐下。
她敢斷定,二人不是第一次見面。
否則,徐讓歡怎會相信一個剛見面之人所說的話呢?
目光掃過他手上的古籍。
薛均安默默的想。
想必這套功法亦在旁人身上做了實驗,确保萬無一失後才決定用在自己身上。
薛均安冷笑一聲,托起下巴,“啧。果然還是那個疑心病重的徐讓歡。”
尾音落下,男人忽然放下古籍,擰眉看向她的位置。
銳利的眸光直勾勾看着她,薛均安一時間慌了神。
難道是系統的法力不佳,又或者,是法術時間有限?
還沒等她搞清楚自己現在是否現身,那張俊美絕倫的面容陡然間靠近過來。
精致的眉眼停在她鼻梁之前,兩道鼻息合二為一。
薛均安下意識屏住呼吸。
她看着男人天生溫柔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下,他的眸中并未有她的倒映。
就這麽詭異的僵持了不下十幾秒。
鶴丹打斷道,“太子殿下怎麽了?”
徐讓歡撇開視線,重新拾起那本破破爛爛的古籍,“無事。”
薛均安這才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這家夥只是天生第六感驚人,并未察覺到她的存在。
“那臣去吩咐下面備齊材料,殿下稍等。”鶴丹笑說。
鶴丹走後,逼仄的空間裏又只剩下二人。
薛均安湊近些,偷瞄了幾眼古籍上面的內容。
沒多久,侍女端着亂七八糟的東西進來又離開。
鶴丹和段堯站在房門外守着,不讓外人出入。
徐讓歡慢條斯理打開第一頁,心中默念上面的內容。
“勁風吹動藍山煙,掌中劍光耀古天……”
至此,徐讓歡正式開始修煉東淵第一術。
男人雙目緊閉,正襟危坐,兩手放于膝蓋上。
薛均安就坐在他旁邊,靜靜看他的一舉一動。
就她習武這些年的經驗來看,此術至陰至寒,一招一式,極其古怪,絕非尋常人可練就。
三兩招後,徐讓歡的身體果真變得愈發寒冷,不似活物。
不過,徐讓歡似乎對此術甚是滿意。
薛均安卻慢慢沉下了臉。
她學着徐讓歡的樣子,在空氣中比劃了幾下,很快就頭暈惡心,似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她只練了兩個動作便如此情狀,更別提徐讓歡了。
意料之內,再次睜開眼時,徐讓歡的眼尾已然猩紅。
男人緩緩起身,伴随着他的動作,束在頭上的發帶落下,按耐不住的真氣在他四周湧動不息。
不好!
薛均安掐指一算,皺眉。
他體內的邪魂邪魄正呈猛漲之勢!
*
在“長亭怨”的加持下,平日裏行為謹慎的徐讓歡行事突然變得大膽起來。
功力大增後,不費吹灰之力,他闖入養心殿,擄走正在欺負宮女的徐勝。
而至于那名被侵/犯未果的宮女為何要替他保守秘密,薛均安不得而知。
此時的她只能默默跟着徐讓歡,好确定日後究竟該如何對付他。
徐讓歡一路往東,将徐勝帶到水牢,用對付薛均安的法子,故技重施。
昏迷的徐勝被吊在血池之上,臨近岸邊。
只要徐讓歡割開繩子,徐勝就會落入池中,被萬蛇撕咬。
倒不是沒別的法子折磨人,只是徐讓歡尤其喜歡這水牢中血液的味道。
叫人打心底裏興奮。
數十年來,他努力扮演好一個溫潤儒雅的太子,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徐勝折磨得連狗都不如。
“滴答,滴答。”
血液順着脖子流下來,滑過胸膛,越過膝蓋骨,跨過腳踝,最終落入血池。
徐讓歡拿着一把刀,在徐勝脖子上刻畫着什麽。
男人神情認真,認真到幾乎是在雕刻一件罕見的寶貝。
皮肉被刀刃挂掉,一點一滴掉入池中,成為嗷嗷待哺的小蛇的盤中餐,徐勝皺皺眉,被脖上傳來的劇痛痛醒。
且剛醒來。
潮濕,昏暗,水牢,地窖,血腥。
這幾個詞語被無限放大。
看着面前的光景,徐勝險些又暈過去,驚恐的大叫,“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你要幹什麽!別碰孤!不許碰孤!”
“來人!快來人啊!”徐勝大喊大叫,奮力用腳踢岸邊,整個人在血池半空中搖蕩。
血液伴着徐勝搖蕩的軌跡落下,小蛇們一躍而起,争先恐後争搶吃食。
失去藝術品的徐讓歡靜靜站在原地,溫柔的笑着,“父皇別亂動,兒臣在為您作畫呢。”
他揚了揚手中刀刃,笑,“是您最喜歡的牡丹花。”
“你!你這逆子!”徐勝瞪大雙眼,痛苦的大叫,“孤就知道,哈哈哈,孤就知道你這個狗崽子養不得!”
徐勝仰天長嘯,“如今就連裝也不裝了?”
“是不必裝了,我敬愛的父皇。”徐讓歡慢條斯理,“您當時不就是這樣折磨母親的嗎?怎麽?這就受不了了?”
是啊,孤當年為了殺掉傅幼珍,特意命人編造出她和外人有染的謠言,斬下她的腦袋,将其頭顱懸于城門外三日之久,叫她背負“蕩/婦”的名聲……
可是,這當真是孤的錯嗎?
不,不!
這不是孤的錯!
孤乃一國之君,孤的決定怎會有錯!
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打擊下,徐勝終于忍受不了,心理防線被擊垮後,發了瘋似的尖叫,“放開孤!快放開孤!孤要你償命!要你償命!”
徐讓歡沒說話,一言不發看着徐勝可笑的樣子,氣定神閑的撓了撓耳後。
就在這時,水牢迎來第三人。
下了臺階,段堯取來一盆清水,似乎看不見徐勝,恭敬的朝徐讓歡行禮,“太子殿下,主謀找到了。”
徐勝拼命掙紮叫嚷,“喂!侍衛,侍衛!你都看到了吧?啊?”
“太子謀朝篡位,想要滅孤,放孤下來,快放孤下來!”徐勝說。
徐讓歡笑眯眯的,“那今日父皇的懲罰就到這裏吧。”
段堯繼續說,“那老道士的嘴可真夠硬的,弟兄們嚴刑逼問才問出幕後之人的名字。”
說罷,徐讓歡假意将刀瞄準繩子,筆直朝着徐勝的方向丢了過去。
吓得徐勝幾乎要失禁。
待到刀刃穩穩落入池中,徐讓歡才背對着他,一根根開始清洗修長的手指。
每個骨節都洗幹淨後,徐讓歡慢條斯理的擦幹,走到這腥臭水牢中唯一一盞花瓶前。
指腹撚起一朵栀子花瓣,輕撫幾秒後整個折斷,男人微微笑說,“哦?”
“讓我猜猜,是何人想将我置于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