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新帝(二)
第44章 第 44 章 新帝(二)
第四十四章:新帝(二)
時間回到幾小時前。
“我的提議, 五妹可還算滿意?”
公主府內,徐馥君大剌剌坐在桌前,一手捏住茶杯, 吹散熱氣後一飲而盡,重重放回桌上, 滿眼運籌帷幄。
與她相對, 徐曼月呆呆坐在她對面, 雙眼麻木定在一處t,愣神着沒有說話。
從徐馥君來訪開始,她就保持着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不過, 徐馥君心下了然, 她的五妹為何是現在這副樣子。
正在徐馥君準備再次介紹自己的宏偉計劃時, 幾秒, 又或是十幾秒後, 徐曼月突然擡眼,如大夢初醒般慌張。
她驚恐看着徐馥君的臉, 而後雙手捂住胸口,呼吸劇烈起伏,嘴中斷斷續續的哀嚎着, “我的……寶貝, 我的寶貝呢!四姐……幫幫我……”
“求你幫幫我……”徐曼月痛苦的顫抖着,趴在桌上, 蜷縮一處,動彈不得。
“啧。”她這副模樣實在矯情。徐馥君眼中嫌惡一閃而過,起身從抽屜中拿出煙槍,連煙槍帶鼻煙壺一齊朝徐曼月扔了過去。
她靠在一旁,雙手抱胸, 居高臨下譏笑,“五妹如今這副鬼樣子怕是撐不了多久。”
“何不和我聯手?待到六皇子登基,我保證,保你榮華富貴一生。”
可徐曼月似是聽不見她的話一樣,顫顫巍巍俯下身子,如丢了心智的行屍走肉般抱住煙槍。
朱紅的唇含住煙嘴,女人猛吸一口,又吐出來,如此三番幾次,才恢複容光煥發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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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言白霧從唇齒間飄飄然蔓延,蕩在空氣中,漾成一道弧。
很快被徐馥君拍散。
女人伸手扇了扇,擰眉,“五妹。我的建議,你可有聽進去?”
氣氛靜了片刻。
“四姐的意思,我已了然于胸。”徐曼月這才淺淺開口,神色漠然看着徐馥君,“父皇死了,你想為自己找個靠山,所以投奔了六皇子徐淮。想要扶持他當上傀儡皇帝,一手把持朝中大局,難道不是?”
話音落下,徐馥君拍拍手,笑,“沒想到啊。我還以為五妹已經被這大煙蠶食的鬼迷心竅了。”
她伸手提起鼻煙壺,于掌心玩弄幾下,又放回,“沒想到頭腦還算清醒。”
徐曼月沒再說話。
徐馥君繼續說,“五妹說的沒錯。那老東西終于熬不住死了。所以,這些年來,我苦心瞞着六皇子的性別,終于到時候公之于衆了。”
“這天下也再容不得徐讓歡一人放肆。”
是啊,這些年來,宮中皇子除徐讓歡與徐驚冬外,個個都離奇死亡,這一詭異詛咒延續幾年,導致賢妃雖然誕下皇子卻不敢聲張,只是悄悄囑咐徐馥君,守護弟弟平安長大。
再然後,這份守護變了質。
徐馥君野心勃勃,貪念四起,妄圖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皇,于是瞞下徐淮的性別,想借他之手成為權力國家大事之人。
徐馥君的這點小心思,徐曼月一眼看穿,“所以四姐就想讓我僞造父皇的遺書?拉踩讓歡哥哥?”
“此事事關重大,若是被發現私自攥寫诏書,可是要斬頭的。”
五公主仿人筆跡的手藝一絕,徐馥君這才舔着笑臉,“反正父皇口頭上說過,要廢太子,扶六皇子。五妹你只是幫我将父皇說過的話記錄下來,這又有何錯呢?”
徐曼月不再看她。
徐馥君眯了眯眼,“妹妹,你還有錢嗎?幫我,幫淮兒稱帝。我便是幕後操控六歲傀儡皇帝的幕後之人,榮華富貴應有盡有,五妹想要什麽都可以。”
徐曼月還是不說話。
徐馥君這才拿出殺手锏。
她靠在椅背上,微微颔首,“我記得,五公主最近常與幕僚尋歡作樂啊……”
“你為那幕僚染上煙瘾,因此虧空家底一事,怕是鮮少有人知道吧?”
語畢,徐曼月手指一頓。
徐馥君抓住機會,“放心。我會替你隐瞞的。”
她一字一頓,“只要你肯幫我。”
可是,徐曼月比她想象中還不好打動,就算是以此威脅也不為所動。
畢竟,徐馥君要對抗的,可是她愛慕已久的讓歡哥哥啊……
徐曼月一時間陷入兩難。
徐馥君嘆了口氣,“幾位皇姐嫁去他國,不可能回來。”
“所以宮中這七七八八,也就剩咱們幾人鬥來鬥去。”
“實話告訴你,徐驚冬和我母妃賢妃都站這邊,所以這一仗,淮兒勝算很大。”徐馥君慢條斯理說。
“若是五妹真的因為站錯了隊伍,流落街頭,過上衣不蔽體的生活,也不知那幕僚還會不會對五妹說些耳鬓厮磨的俏皮話?”
徐曼月的神情逐漸猶豫起來,徐馥君雙手撐頭,朝她靠近些,笑得很怪,“我本不想将此事說得如此直白……”
“可五妹如今也已十六歲,也該為自己日後的生活做打算了,莫不是還将自己當成六歲的孩童,終日跟在徐讓歡屁股後面跑不成?”
兩指按住,順着桌面,慢慢朝她推來一紙信封。
徐馥君笑着問,“不知五妹意下如何?”
指尖微顫,徐曼月思慮良久,終于松口,煙圈從她口中流出,有種莫名的無奈。
“好。四姐的建議,我。但也請四姐遵守諾言。六皇子上位後,保我一生,榮華富貴。”
*
徐曼月打小就喜歡徐讓歡。
這是人盡皆知之事。
徐曼月對徐讓歡的喜歡不僅僅是妹妹對哥哥的那種喜歡。
這是鮮為人知之事。
手中拿着根糖葫蘆,小舌頭一下下舔着外面裹着的糖衣,徐曼月小時候最喜歡坐在高高的城牆上,往下看。
因為皇宮中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幅老舊的面孔。
而她喜歡新鮮,迫切渴望新鮮。
侍衛威風凜凜騎在高壯的馬兒身上,那是某天夕陽西下,她第一次見到徐讓歡,被困在籠中。
那日,父皇命侍衛從皇宮外面帶回來兩個人。
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
和一個眉目冷清的少年。
那少年生得俊俏無比,人間難得,以至于徐曼月手中的糖葫蘆掉在地上都顧不上,趕緊下去瞧他。
她看到父皇狠狠教訓了侍衛一頓,然後把那少年和女人放了出來。接着,父皇對徐曼月說,“以後,這便是你哥哥了。”
哥哥?
“哥哥!”徐曼月笑。
打從第一次見面,她便對他一見鐘情,有事沒事跟在徐讓歡後面,做他的小跟班。
讓歡哥哥可好了,對她很是溫柔,只是偶然讓歡哥哥身上會沾滿血液。
他說,是處理壞人時留下的。
他好正義,她笑。
她想她是越來越喜歡他了。
然而随着年齡增長,總跟着他也不是事兒。
宮中妃子們時常打趣她,“曼月不會是愛上哥哥,想嫁給哥哥吧?你們可是有血緣關系啊!”
可那時候的她還小,又怎會明白血緣這種東西?
她只是皺着眉,看妃子們笑得合不攏嘴。
真讨厭。
她在心中暗罵。
沒關系,血緣而已,我不在乎的話,讓歡哥哥也不會在乎的,不是嗎?
我只要讓歡哥哥陪着我就好。
血緣什麽的,又怎麽會攔住我呢?
她承認,從小到大的畸形思想根深蒂固,她變得有些偏執了。
她太愛徐讓歡了,所以她聽到徐讓歡婚約之時暈倒過去。
所以她在徐讓歡大婚當日對她的新婦出言不遜。
可讓歡哥哥的溫柔不只屬于她一個人,她被那新婦傷得體無完膚,讓歡哥哥也不幫幫她,這真叫她傷心。
憂愁過度,于是她去戲樓聽戲,喝了一瓶又一瓶酒。
臺上戲子正演到高/潮,聲嘶力竭,好不吓人。
殊不知是醉了酒的緣故,還是因為其他,徐曼月被吸引了過去。
在看見臺上之人的時候,她溫吞的眨了下眼,又揉了下。
出人意料,臺上那戲子的眉眼,居然和她的讓歡哥哥有些相似。
借着酒勁,徐曼月出高價得到和戲子共處一室的機會。
說實話,那戲子沒什麽特點,亦沒什麽擅長,戲唱的一般,舞也跳得一般。
不過,和其他戲子比起來,他勝就勝在,他的那張臉,長得竟有三分似徐讓歡。
扶着醉醺醺的女人在椅子上坐下,男子不經意間看到她的腰牌,一愣,皺眉,“您是公主?”
徐曼月點點頭,倒在桌上,小臉兒紅撲撲的眯眼看他。
須臾,她伸手指着他鼻梁,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薄唇輕啓,“我叫……”
“算了。”沒等他說出口,就被徐曼月打斷。
“管你叫什麽名字。以後啊,你就叫讓歡。”想起什麽,徐曼月神情陡然間變得很是溫柔,“讓歡……讓歡哥哥。”
她的讓歡哥哥。
就算不能和讓歡哥哥長相厮守,和長得像他的人長相厮守,也是極好的。
可是,戲子終究是戲子,戲子無情,看重的只有她的錢財。
頂着那張三分像徐讓歡的臉,男子憑借他出衆的甜言蜜語,讓徐曼月淪陷。
公主就是公主,出手闊綽,居然為他這樣一個戲子傾囊相授,不惜虧空家底,也要滿足他的喜好。t
可那家夥卻不知感恩。
他欺騙了她,帶着她染上毒瘾,從此墜入深淵。
回想到這兒,徐曼月抿抿嘴。
對不起,讓歡哥哥,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請你,請你千萬,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