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鮮血
鮮血
“小十。”
高鑫伸手摸他的臉，臉上是他總在夢裏見到的溫柔笑意。
“媽媽。”
高鑫不說話，只是輕輕從上到下地撫摸他的腦袋。
沈願趴在原地，任由她動作。
“小十，你什麽時候染的頭發？”
她的表情很溫柔，仿佛下午那個尖聲質問沈願的人并不是她一樣。
沈願失望地垂下眼眸，面不改色地撒謊：“不是染的，是前幾天表姐的話劇社缺人，找我去，她們準備道具的時候不小心噴在我頭上了。我一直沒有發現，沒有染頭，媽媽。”
高鑫握他臉的力度重了幾分，問：“真的嗎？”
沈願低聲道：“真的，媽媽。”
高鑫把他的臉擡起來，突然轉變了話題：“小十，你是不是還對小時候的事耿耿于懷？”
劉醫師的囑咐仿佛還在耳邊回蕩，沈願直視着她，一字一句地說：“我知道媽媽是為了我好。”
高鑫滿意的把他擁進懷裏。
“媽媽不會害你的，小十。”
沈願擡手回抱她，閉着雙眼把頭埋在她的肩頸之間，只覺得鼻子酸酸的。
高鑫拍着他的背，又重複道：“媽媽愛你，小十，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就是你。”
吃過療養院準備的晚飯以後，高鑫很快又睡了過去。
借着月光，沈願擡起手用影子臨摹她的輪廓。
比自己去讀大學之前更瘦了。
沈願沒在療養院過夜，十二點一到，他就拿上自己的手機打車回了家。
大門打開的一瞬間，徐懷遠和牧子堯吵鬧的聲音以十分強勢的姿态鑽進了他的耳朵。
楚清姿和夏齊賢坐在沙發上在看電腦，見他回來，連忙招呼他過去一起看。
楚清姿把PPT翻到第一頁。
《代號X》
大大的三個字引入眼簾，他問：“這是什麽？”
楚清姿往上推了幾下無框眼鏡，冷聲道：“我的創業計劃。”
PPT随着他手指滑動的動作滑到了下一張、下一張又下一張。
看完整個PPT後，沈願對他口中的創業計劃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你想開游戲工作室？”
坐在電視前玩游戲的兩個人一捕捉到這個關鍵詞，手裏的手柄也不要了，就那麽随意丢在地板上。
“小沈總有興趣投資嗎？”
楚清姿又補充道：“給你算技術入股，怎麽樣？”
【孟賀：給你一百塊出場費，怎麽樣？】
【fish：什麽？】
宋斯南的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但即使這樣他還是強打起精神來回複孟賀的消息。
【孟賀：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直播那件事啊。】
直播。
他想起來了。
今天是國慶節，孟賀沒有直播，而是陪着他去高中學校逛了逛。
回來的路上，孟賀就和他提起這件事。
他說什麽來着？
“我約的另一個主播突然說自己有事要處理，把我鴿了，你說這都是什麽事啊。”
孟賀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都是郁悶和憤懑。
宋斯南把新買的畫板放進包裏，安慰道：“那你再找一個不就好了？反正你之前也是說的神秘嘉賓。”
孟賀看上去很煩躁，把自己的頭發抓成了雞窩。
“哪有那麽容易啊。明天可是國慶第二天，流量很好，主播們基本都有約了，我就是一個小透明……”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宋斯南擡起頭看的時候，孟賀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雙手被他一把握住，孟賀目含請求：“小年哥，你幫幫我吧？”
宋斯南只覺得荒謬，用力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裏抽了出來。
“你瘋了？你敢拉着我打游戲不怕你媽揍你。”
孟賀不依不饒地湊到他面前：“小年哥，咱們什麽關系啊？我發誓不玩槍戰游戲，雖然玩什麽我還沒想好。”
宋斯南還是不松口，于是直到回到家了，孟賀還沒放過他。
打開收藏的表情包随便給他發了個過去後，宋斯南一頭栽在枕頭上。
書房的燈光暗下，季微岚從裏面走出來，悄悄打開他的房門看了眼。
見他整個人躺在床上東倒西歪地，又輕手輕腳地走進他的屋子，給他蓋上被子。
掀開被子的時候，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卷進去的平板滑落出來。季微岚眼疾手快地接住，才沒讓他被平板砸到。
這個平板是新買的，宋斯南第一次用，還沒有設置密碼，所以她一拿到手上就自動亮了屏。
食指懸在空中，季微岚最終還是沒有解鎖。
“年年，晚安。”
一個很輕的吻落在宋斯南額頭，睡夢中的他咂巴了兩下嘴。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宋斯南聞到了淡淡的奶香，睡眼惺忪地打開自己的房門。
“年年醒了，”季微岚手裏端着一杯熱牛奶，見他出門來就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招呼着，“快去洗漱，來吃早餐。”
“嗯。”
熱水撲在臉上的時候，宋斯南的理智也漸漸回籠。
洗手臺上方的架子上擺放着三個杯子，他拿起屬于自己的那個，擰開水龍頭接了半杯水。
洗漱完走到餐廳一看，宋典正坐在位子上看報紙，看見他也只是擡起頭說了句“回來了”。
宋斯南拉開餐桌下的椅子，坐在了他的斜對方，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那杯剛才在季微岚手上見過的牛奶正擺放在餐桌的中間，他擡起手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小口小口地喝着。
“年年，過來幫媽媽一下。”
季微岚從廚房裏探出半個身子。
宋斯南把喝了一半的杯子放下，起身的時候卻不小心挂到了桌布。
丁零當啷的聲音過後很快就響起了瓷器破碎的聲音，宋斯南的腳腕處傳來輕微的疼痛感。
低頭一看，碎掉的玻璃在他的腳腕上留下了個不小的傷口，正滋滋滋地往外冒血。
杯子裏剩下的牛奶也撒在了地上，混合着他的鮮血，紅紅白白的，有點惡心。
宋典依舊坐在原地，只是把手裏的報紙疊了起來。
“怎麽這麽不小心？”
聽到動靜的季微岚沖了出來，身上的圍裙都沒摘掉。
“年年！”
她慌不擇路地朝宋斯南的方向走。
眼見着就要踩到腳邊的碎片，宋斯南連忙制止她：“媽媽小心。”
宋典也站起身來，幾大步走到她身邊一把拉住季微岚的手：“別踩到了。”
季微岚怒視他：“你看不見年年的腳受傷了嗎？宋典，你……”
宋典皺着眉打斷她的埋怨，面無表情地看向宋斯南：“我叫秘書送你去醫院。”
季微岚擡手打他：“宋典！”
她又扭頭看宋斯南，語氣軟下來：“年年站在那別動，媽媽收拾一下就帶你去醫院包紮。”
宋斯南安靜地和宋典對視，突然笑了：“不用了媽媽，我讓孟賀陪我去就好了。”
季微岚很是不贊同，一邊動手脫掉自己身上的圍裙，一邊甩開宋典的手朝着洗手間的方向走。
沒多久，她就拿着拖把和掃把過來。先是用拖把把地上的湯湯水水吸掉大半，再小心地用掃把把地上的碎片掃進垃圾桶。
宋斯南就這麽站在原地，掏出自己兜裏的手機開始給孟賀發消息。
【fish：來我家接我。】
孟賀也不知道是沒睡還是睡醒了，很快就回複過來。
【孟賀：去哪？】
宋斯南打開相機對着自己的腳拍了張照片發送給他，沒有打碼。
【孟賀：我去，怎麽搞的？】
【孟賀：等我馬上來。】
宋斯南垂着眸子把手機收回衣兜裏。
孟賀家就住在他家對門，不到一分鐘時間宋斯南就聽見了敲門聲。
還在和季微岚争執的宋典說話聲停住，還以為是自己的秘書已經到了。
“我去開門。”
他拉開自己家的大門，看見的人卻不是秘書，而是穿着一身花裏胡哨小熊圖案睡衣的孟賀。
“宋叔叔。”
孟賀很有禮貌地和他打招呼。
宋典單手握着門框，問：“孟賀？你有什麽事？”
孟賀的腦袋左看看右看看，終于在他腦袋左上方的空隙裏看見坐在餐桌邊的宋斯南。
“小年哥！”
聽見他的聲音，宋斯南擡起眸子看了過來。
他就維持着被擋在門外的姿勢和他打招呼，看着宋典暗沉下來的臉色，道：“叔叔，我來陪小年哥去醫院。”
宋典回頭，正好和宋斯南對視上。
“不用麻煩你了，我……”
他的話并沒有說完，季微岚走了過來，打下他那只扶着門框的手，把孟賀迎進家門。
“小賀來了，進來。”
孟賀十分乖巧地跟在季微岚身後進了門，還不忘換上屬于他的那雙拖鞋。
“麻煩你和年年走一趟了，”季微岚抓着他的手，一臉愧疚，“家裏沒有東西消毒和包紮，你和年年一起去還能陪他說說話。”
孟賀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沒事的阿姨，小年哥和我關系擺在那呢。”
宋斯南沒說什麽，只是握着自己的手機，問孟賀：“你要回家換身衣服嗎？”
孟賀看看他身上那短袖短褲性冷淡風的睡衣，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可愛小熊，短暫沉默了幾秒。
“那你等我一會兒，馬上回來。”
宋斯南沒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快去快回。
“對了年年，你的複診日期就快到了，順便去找姜醫生看一下知道嗎？他今天坐診，媽媽剛剛已經給你挂過號了。”
季微岚扒拉着車窗，彎下身子把他的身份證遞給他，又囑咐道。
宋斯南系安全帶的動作一頓，擡起頭來輕聲道：“我知道了。”
和季微岚道別後，孟賀很快就發動了車子，考慮到宋斯南那還在流血的腳，他開車的速度比以前要快上許多。
“難受就說啊，小年哥。”
“知道了。”
宋斯南很快收到了幾張截圖，是季微岚發來的挂號截圖，上面是她預約的就診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