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個念頭

一個念頭

為期一周的助老公益活動舉辦得相當成功，不僅在本地引起了一波不小的關注，也在網絡上贏得了不少點贊和轉發。

很多企業都聯系到公益組織和維盛營銷，表示非常有意向參與公益事業，也希望以後能達成合作。

铖威科技更是借此機會在成江打開了知名度，程故舟火速在成江市設立了臨時的業務部，聯絡洽談新業務。

說來也巧，臨時業務部就選址在維盛營銷所在的商業中心大樓，維盛營銷在15層，铖威科技在16層。

陳幸予感慨，這還真是沈言澈說的“共贏”。

這幾日，維盛營銷公司上下氣勢高昂，大老板老沈總眼見兒子的新業務迎來開門紅，欣慰到激動，大筆一揮，全員發獎，項目組更是績效可觀。

沈言澈連走路姿勢都顯得意氣風發、氣宇軒昂。

不過，某些時候，維盛營銷的員工們也能感覺到小沈總明顯的不爽，就比如铖威科技的程總，來找陳幸予陳經理談業務的時候。

這個容易讓人困倦到煩悶的下午，維盛營銷的茶水間傳來了小聲的嘀咕：

“這個铖威科技……真是一心要打入成江市場啊，和咱們維盛又簽了專項咨詢合同，從營銷咨詢到方案落地，人家程總可是指定陳經理牽頭。”

“不止，人家還和上次項目的公益組織達成友好同盟了，以後還會定期參與公益活動呢！”

“不過像铖威這樣的企業……有必要找營銷公司嗎？成江市的敬老院，也沒幾家啊，也不是都有那個條件上智能設備。”

“铖威科技的業務可不止敬老院，我看陳經理給他提的方案裏，目标客戶還有智能酒店、高端客戶私人定制、智能學校，推廣輻射面相當廣啊！”

“陳經理這營銷腦子也真不是蓋的……哎，聽說這個程總，還是個鑽石王老五，這倆人朝夕相對，又溝通得這麽順暢，你說咱這小沈總，是不是快拴不住咱“高秘陳經理”了……”

“咳咳……”，沈言澈端着空空的咖啡杯進了茶水間，“無意間”打斷了裏面兩個女同事的閑聊。

兩個女同事聞聲立刻閉了嘴，低頭和沈言澈打了個招呼，擠着笑擦邊溜出去了，沈言澈透過茶水間的玻璃門和過道，也看到了剛才兩個女同事談論的主角。

他靜靜地望了一會，擡腕舉杯，才發現自己沒放咖啡也沒放水。

此時安坐對面洽談室的程故舟，倒是悠悠地端起自己的保溫杯，不緊不慢地喝着茶，給陳幸予買的安神飲，就放在他杯子的旁邊，每看她端起茶來喝一口，他眼裏就多出一絲欣然之味。

然而，喝過安神飲，承受着遠近目光注視的陳幸予陳經理，臉上的職業微笑終于快要崩了。

她勸自己，要耐心，這是今天下午最後一項要确認的內容。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推進工作：“程總，關于下個月的公益交流會，時間定下來了，12月31號，元旦假期的前一天，汪會長那邊肯定也和您打過招呼了，您看您這邊的時間？”

“31號嗎？我這邊倒是沒什麽問題，只不過……”原本面容平和的程故舟，卻突然欲言又止。

“有什麽顧慮您不妨直說，如果是铖威公司本部那邊年底比較忙，我覺得以您現在和汪會長的交情，您和他直說不出席交流會，也是問題不大的。”

面對程故舟的話說一半，陳幸予決定鐵臂直擋——先讓自己從中退個幹淨再說。

“陳經理周全，連家裏的業務都考慮到了。交流會當天我會出席，不知道陳經理……”

“我作為工作人員當然也會到場，盡全力保證交流會的順利進行。”陳幸予直接打斷了程故舟即将發出的邀請，他在想什麽，她只垂個眼皮的功夫，就能知道。

“那會後……”程故舟再追問。

“會後撤場，今日事今日畢，我的工作風格，程總您是了解的。”陳幸予再回絕。

“好，”程故舟無奈一嘆，笑着看她，“陳經理注意身體，元旦那天我回北山，辦點事情。”

聽到程故舟向她告知元旦的行程，陳幸予倒是心神一恍，突然沒了剛才的執拗。

不知出神了幾秒，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和程故舟四目相對、彼此沉默地互望着。似乎像是被什麽東西牽扯住了情緒，倆個人就這樣，誰都不願再主動提話。

“幸予姐，沈總讓我提醒您，五點開會。”陳幸予的助理小周敲響了會議室的門，結束了屋裏的奇怪氣氛。

“好、馬上。”陳幸予收拾東西，匆匆和程故舟禮貌告別。

下班前的會議最微妙，領導提醒着大家工作上的注意事項，大家只想提醒領導注意時間。

陳幸予少見地心不在焉，被沈言澈點了兩次都有些答非所問之後，她終于熬到了下班的點。

車子剛一啓動，陳幸予就被沈言澈敲響了車窗戶。

隔着玻璃，陳幸予看着沈言澈的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才搖下車窗，問他什麽事。

“陳幸予，怎麽了今天，狀态不對啊！”沈言澈的表情是關心的，語氣卻是責備的。

陳幸予毫無解釋之意，直說道:“是，沈總，所以我需要回家休息。”。

“那……我開車送你？”沈言澈态度卻有些軟了。

陳幸予苦笑着搖頭，一腳油門，直接出發。

之所以這麽急，是因為她看見了不遠處向車場走來的程故舟。

自從簽了專項咨詢合同，她幾乎天天被程故舟追着上門商量業務，她自覺在工作上還算上進負責，可就算是再好說話的甲方，天天見面，也會影響心情。

有幾次，她提議去樓上铖威的臨時業務部商讨提案，卻被程故舟拒絕。陳幸予默念甲方的要求大過天，把心裏的不滿默默咽了下去。

唯一能讓她堅持對接的理由，只剩程故舟的“自知之明”——的确是單純的談業務，甚至可以說，在某些營銷理念上，兩個人還能默契地一拍即合。

“這可不太好……是吧，驷馬？”陳幸予回到家，對着她的貓喃喃着。

驷馬像是回應般地“喵”了一聲，順着陳幸予對它搓臉式的按摩，它歪頭倒身，縮着前爪在床上仰卧了下來。

陳幸予在驷馬柔軟的小肚子上輕輕抓撓，臉上終于露出了自然又放松的笑。

驷馬被抓得有些受不住，輕咬陳幸予的手腕又溫柔地舔了舔，它起身抖了抖毛，趴到床邊。剛才被驷馬壓住的小本子，也在枕頭邊上露了出來。

陳幸予躺在床上，摸了摸本皮，思緒猶豫着還沒走遠，手機就傳來了微信提示音。

上面的未讀紅點是沈言澈，

下面的未讀紅點是程故舟。

陳幸予把手機推給卧在床邊的驷馬，說：“驷馬啊，看看這些天殺的吸血資本家們……”

她這貓主子大概也是個護犢子的，被手機一推，它倏地坐起，低頭——凝視——伸爪——“啪”！

手機被它扒拉到了地上。

“啊！驷馬！”陳幸予跟着一個前撲，可速度差太多了。

貓主子估計是還嫌不解氣，追着下了床，不停用爪子玩弄着手機，終于，地上傳來了請求視頻電話的音樂聲。

不明所以的驷馬被突然乍出的音樂吓了一跳，哼唧着往客廳跑了，陳幸予幾乎是從床上跳下去的，可還是聽見了一聲清晰的“喂？小星？”

……

“喂小星？”電話那頭再次傳來了詢問聲。

陳幸予蹲在手機邊上，在攝像頭範圍之外的地方，看着已經接通的視頻電話，五官扭結到一起，把拳頭攥成了個饅頭。

在把饅頭在空中猛揮了一下之後，她又火速重新紮了一遍頭發，深吸一口氣，終于拿起手機，臉上的笑容平靜溫和：“不好意思程總，不小心按錯了。”

視頻裏的程故舟即使半捂着嘴，陳幸予也能看出他在努力憋笑。

陳幸予莫名有些火大，她心一橫索性反問，“這麽晚了發消息，您有什麽急事嗎？”

程故舟笑意揮之不去，卻也有些意外，“陳經理，這話我可就不太明白了。”

陳幸予眨了兩下眼睛，迅速把視頻頁面縮小了，她一看程故舟給她發的消息：

上面一條【晚安，小星。】

下面一條【辛苦了，陳經理。】

上面這條先發的沒顯示，單看下面一條，陳幸予還以為他有事。

原來他是沒事找事。

陳幸予胸中悶哼了一聲，卻還是笑着回答：“程總，不好意思，的确是我不小心按錯了。”

程故舟并不接她的解釋，而是開啓了新話題，“剛才好像聽你在喊什麽‘驷馬’，是你養的寵物嗎？”

“是我養的貓。”陳幸予舉着手機，随時準備挂斷電話。

程故舟卻沒有要挂斷的意思，“真好，你還養了貓，一定像你。”

陳幸予已經不能再敷衍：“是像我。程總，時間不早了，抱歉耽誤您休息了，沒事就挂斷吧。”

“陳經理，你是誤打，我可不是誤接，甲方可不是一直這麽好說話的，挂不挂斷，應該是我說了算。”程故舟擺出一副故意刁難的姿态，就是不遂陳幸予的願。

陳幸予咬牙忍耐：“好，那，程總您安排。”

程故舟又憋笑：“明天陳經理什麽安排？”

陳幸予回：“休息。”

程故舟順勢邀請：“帶你去散散心？”

陳幸予冷言道：“對于乙方來說，看不見甲方，就是散心。”

程故舟反駁：“周末不論合作關系。”

陳幸予拒絕得更加直接：“那就更沒關系了。不去。”

……

程故舟一句一句的邀請，終于被陳幸予一盆一盆的冷水澆透，最後，還是以他的妥協挂斷收場。

望着窗外的蒙蒙夜色，程故舟隐約覺得胃裏有些皺。

來成江小一個月時間，一切似乎并沒有那麽順利，但他始終覺得，當年她不告而別前的那場争吵，其實并沒有對他們的感情傷筋動骨。

所以，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還是想和最初也是唯一一個走進他心裏的她，走到最後。

即使她現在性子變了很多，又刻意和他保持距離、對他冷言冷語，可作為見證她從十幾歲含苞待放到二十歲花季初綻的人，他深知她，如果真的不在意，她絕不會這般閃躲。

他也有所了解，現在的陳幸予陳經理，在營銷界也算小有名氣。

客戶為了指定她接手項目，不得不接受排期的情況也是常有的，為了提高效率，她會把具體的文字工作交給項目組其他成員或是助理小周完成。

所以他印象很深，當陳幸予說會親自負責和他相關的文字稿件時，小周臉上那驚訝又覺得非比尋常的表情，這讓他心裏相當驕傲和得意。

再加上他眼見她瘦得弱不禁風，發着燒還要工作；聽說她在維盛營銷這些年，雖然追求者衆多，始終沒有找男朋友，而她身邊卻總是圍着一個“小沈總”……

所有這些加在一起，他心裏那個念頭越來越重：果然還是，非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