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資本家們
資本家們
安新科技的大老板安智明在醫院裏醒過來的時候,知道自己這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安芝芝見安智明睜眼,歲數已然不小的老大姐一激動差點哭出聲來,抹着眼淚把從急救人員那裏聽到的事,都告訴了他。
安智明努力回想,最近的記憶,就是他胸痛到以為自己這次真的過不去了,正想一了百了的時候,恍惚間聽到有人帶着哭腔打電話,還感覺到有人掰着他的嘴,給他吃了滿嘴的碎藥片。
原來救他的人是陳幸予,而且陳幸予當時也被吓得暈了過去。
安智明問陳幸予在哪,是不是在同一家醫院,安芝芝說當時有個人照顧陳幸予,應該是沒事,不過還沒顧上再聯系她。
安智明躺在床上,虛弱地閉着眼睛,沒再問話。
後來家裏的小輩們陸續到了,對他噓寒問暖,他也一直裝睡,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沒精神,其實他心裏更多的是落寞和不痛快。
安智明的兒女都已在國外定居,哪個都看不上他的“安新科技”,嫌他這“攤子”又小又不好接。他老婆前幾年也嫌他天天不回家,跟他離了婚。
所以,除了一輩子沒結婚的堂姐安芝芝平時關心照料他以外,安智明四舍五入,基本等同于孤家寡人。
之前兒子女兒也常常給他打電話,勸他趕緊退休,把公司賣了帶着芝芝姑姑來國外,一家人團聚享受天倫之樂,可安智明就是不聽勸。
不聽勸的原因,也并非是還想為安新科技謀劃什麽宏圖發展,而是他不甘心自己一輩子的心血,就這樣被這公司的二老板、他的小表弟方兆興,随随便便就“賤賣”給別人。
其實安智明早就了然,方兆興也一直嫌安新科技“廟小”,看不上他靠人脈拉來的幾個“香火錢”,他也早就看出來,方兆興的最終目的,是想通過賣公司,把手裏的股份變錢套現,為自己“憑本事”單飛積攢啓動資金。
想到這,安智明心裏不禁冷笑,一談起錢來,有些人都不是人,更不要談什麽一家人。
所以當方兆興拎着大小禮盒來醫院看他的時候,他更是全程冷漠着一張臉。
方兆興兩三句慰問之後,再一張嘴果真又提起了安新科技的收購談判,恨不得比他的兒女們勸他賣公司時還情真意切。
安智明聽不下去,心裏罵他笑面虎、貓哭耗子假慈悲。
實際上,他這次突發心梗,和那天他們在铖威談判破裂,方兆興回來跟他大吵一架有直接關系,而且一連幾天,方兆興都來他辦公室拍桌子瞪眼,指責他老糊塗,錯過了大好的機會,他氣到睡不着覺也吃不下飯。
安智明怕方兆興再說下去,自己又要氣上心頭,剛剛下了支架的罪白受了,便說着不舒服,讓安芝芝趕緊送了客。
病房裏,只剩下安家這對歲數加在一起過了一百的老姐弟,你一言我一語地聊着天。
“年輕的翅膀硬了,都想單飛,智明啊,你這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就沒學會想開點?”安芝芝心平氣和地勸安智明。
安智明到底是有些心灰意冷,“唉,天不亡我,是要亡我安新科技,可我就是看不慣方兆興那小子,天天自視甚高,還想着把咱們都搭裏頭!”
安芝芝看安智明還有要鬥争的架勢,便笑了,“铖威科技要是能把安新接過去,也算找了個好東家,再說你現在還是安新的第一大股東,你何必跟方兆興那小子來勁,不如再跟铖威那邊協商協商啊!”
安智明聽了,又開始捶胸頓足,“唉,老姐啊,你是沒去談啊!铖威的那個程故舟程董,年紀輕輕卻十分有手腕,說笑着打蛇打七寸,探到底線還要再探,我能争來的真是太有限了!”
安芝芝有些看不下去,拍着安智明的手說道:“智明啊,昨天晚上你連命都差點沒了,還要争?要不是人家小陳,我到醫院看見的,就不是現在活着喘氣兒的你了!”
安智明突然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也不知道陳幸予這丫頭怎麽樣了……”
安芝芝回:“就剛才,我抽空給她打了個電話,小陳說沒什麽事了,人家還惦記你呢,一直問你恢複得怎麽樣。”
安智明忽然若有所思,“這方兆興打探的消息也是有虛無實,這個程故舟程董和陳幸予的關系……”
安芝芝嘆了口氣,臉色漸漸陰沉,她接連質問安智明:“我說智明啊,這兩個人什麽關系,對談判的結果影響很大嗎?你不是看不上方兆興那套歪門邪道嗎?再說小陳現在,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安智明被安芝芝一頓訓斥,再次陷入了沉默。
十天後,安智明出院回到公司,不僅按最高标準兌現了陳幸予的績效工資,還給陳幸予這個救命恩人,準備了一份專屬“謝禮”。
陳幸予開車回家的路上,看見副駕駛上躺着的那份《股權贈與協議書》,總覺得這件事,有點不靠譜。
績效工資,本身就是她應得的,她甚至暗自對安智明拖欠這麽久才兌現而頗為不滿。
至于安智明關起門來對她表示的誠摯謝意——贈與她公司純分紅幹股的事情,陳幸予也總覺得,好像沒這麽簡單。
到家之後,她在網上查了半天關于受贈幹股的知識,發現似乎并沒有什麽風險,因為不需要她出資認購股份,所以相當于老板白給,拿到了就可以坐等年底分紅。
不過這件事,安智明要求必須保密,并只給她三天的時間考慮,期間有什麽問題,倒是可以随時問他。
當然,安智明也表示,如果她不接受股權贈與,也可以給她調整到最高檔位的績效工資,調整之後,相當于在她現有的工資檔位上翻了兩番,但時效是兩年——和她簽署的勞動合同期限一樣。
陳幸予心裏盤算:
也就是說,入幹股,相當于放長線釣大魚,但前提是這公司不會虧損,并且真能實現分紅;
調整工資嘛,相當于一步一步落袋為安,但前提是她不會被拐彎抹角地被逼着主動辭職。
陳幸予不由得有些佩服起安智明來,即使九死一生,歸來仍是老謀深算的精明資本家啊!
她本打算和程故舟商量,但想到他這幾天出差在外,一定也是費心勞神,而且兩天以後他就能回北山,便打消了隔空傾訴的念頭,決定等他回來見面細談。
面對已經到來的雙休日,沒有程故舟的陪伴,陳幸予忽然覺得原來樂得自己一個人做的事情,變得有些無聊起來。
她躺在床上,翻看手機裏的照片,其實是想看看她和程故舟最近的合照,結果往前翻的時候,翻到了不少在成江生活和工作的片段留念。
陳幸予感慨,自從和程故舟在一起之後,自己好像變了,她心裏動了動念頭,也許是時候回成江看一看了。
當她翻到手機裏被領養的小男孩小嘟嘟的照片時,她給自己下了下決心,去了一趟北山的兒童福利院。
陳幸予和福利院的工作人員了解了探視和捐贈的規定,也登記了申請做志願者的個人信息,她想,估計程故舟已經是這裏的熟面孔了,以後可以一起來這裏,陪一陪這裏的孩子們。
從周日下午開始,陳幸予就一直在等程故舟回家,結果卻等來了他飛機一再延誤的消息。臨睡前,陳幸予幹脆給他發了微信,和他說了晚安,告訴他,明天下班見。
其實周末這兩天,她也并沒有把受贈股權這件事完全抛在腦後,她還是詢問了在大企業上過班的好朋友鄭媛,也聯系上了之前認識的律師,雖說得到的建議并不一致,但她自己心裏,多少有了些主意。
終于到周一,是答複安智明的日子,但更令陳幸予開心的是,今天晚上,終于可以和程故舟團聚。
一大早,陳幸予剛停好車要往公司走,就被同樣停車的安智明叫住了。
“怎麽了安總?還是哪裏不舒服嗎?”陳幸予見安智明沒下車,又緊張地問。
安智明笑着擺手,“沒有不舒服,上車,小陳,跟我出去辦點事。”
陳幸予沒着急挪步,而是也笑笑,背手探身問安智明:“安總,雖然有點突然,但我能先問問咱們去辦什麽事兒嗎?”
安智明再笑,“去談個小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