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06 欲蓋彌彰
第6章 chapter 06 欲蓋彌彰
“三叔。”寧書禾的聲音很輕,“祈年負責的業務,今後是不是都會這麽忙。”
實話說,她并不在乎傅祈年在公司的位置是否核心,只是,若真的到了要随時犧牲私人時間的地步,她也有個心理準備,以後就不再輕易把他随口的安排當真。
都是成年人了,的确也做不到像以前上學時一樣,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談戀愛上。
傅修辭沒多想,只留心跟着前車,視線定格在路口即将結束的紅色倒計時,随口解釋:“他第一天來公司,主要就是熟悉業務和人員,之後一段時間工地公司應酬三頭跑的确會忙些。”
話音落下後,是短暫的沉默。
他轉頭看過去,寧書禾才出聲:“他今天是第一天去公司嗎?”
傅修辭沒有錯過她一霎愕然的神色,慢悠悠地回答:“嗯。”
她沒多說什麽,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轉而盯着前方幽長的夜色。
傅修辭靜了一瞬,聲音毫無起伏:“是訂婚宴後才定下來的事,時間很緊,他許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寧書禾回過神,半開玩笑的語氣:“我還以為會在下周,好歹能再陪我過個周末。”
傅修辭沒看她,卻猜得出,傅祈年的說法多半與此大相徑庭。她可能還不知道,過多的玩笑和解釋反而會顯得欲蓋彌彰。
車開了二十分鐘,看到熟悉的街景,寧書禾強行牽起嘴角湊成一張挑不出毛病的笑臉對他說:“三叔,前面路邊停車吧,我自己走進去就行。”
“不用送你進去?”
“我想順便去便利店買點東西。”
說罷後,寧書禾伸手指向不遠處位置燈牌顯眼的24小時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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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辭并不勉強,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放慢車速、打起轉向燈,将車剎停在店門正前方,打開雙閃,囑咐道:“到家告訴祈年一聲。”
不論如何,他也算受托送人,總要有始有終負起責任。
寧書禾笑了笑,拎上自己的包準備下車,已經推開車門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什麽,又退了回來。
嶙峋樹杈被昏朦而幽黃的燈t光照着,影子投入車裏,似暗藻招搖。
車窗外的燈光忽明忽暗,傅修辭有些看不清她的臉,伸手将頂燈鍁亮,再轉頭看向她,寧書禾從包裏拿出一件信封遞向他:
“我自己設計的小禮物,三叔不嫌棄的話可以拿着玩一玩。”
是首日參展的限量紀念,這件本是特地留給傅祈年的。
可他既然沒來,自然沒資格擁有。
看着他接過東西,寧書禾也沒再停留,轉身下車,臨走時不忘落下一句:“三叔路上小心。”
話音稍頓,又補充:到家的話也可以告訴我一聲。
“嗯,快回家吧。”
寧書禾隔着玻璃朝他揮揮手,轉身走遠。
沒有過多的場面話,簡單結束話題。
她進了便利店,不超過五分鐘,再出現時手裏多了兩大包東西,傅修辭默默注視着那片輕薄的背影,直到她徹底消失在夜色裏。
傅修辭收回視線,低頭打量着手裏的信封,左右翻看後,才刻意沿着印章邊緣拆開,裏頭統共三樣東西,一張手寫票根,還有兩張彩色玻璃書簽。
藍花楹和蝴蝶,封于金屬窗柩。
最絢爛的彩色,而非一覽無遺的白。
他微微晃神一下,視線重新落回那張明信片上,她的字跡很有個人特色,是今後看到時能很快判斷出字跡來源的特別。
清秀、微微向□□倒,落筆有力、暗藏筋骨。
[Fortune favors the bold(天佑勇者).]
傅修辭挑了挑眉,再看一眼,原封不動地放回信封,收進儲物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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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禾對着門鎖煩悶地亂按一通,最後還是無奈拿鑰匙開了門。
家裏燈亮着,她以為是阿姨還在,一邊蹬了鞋子換拖鞋往裏走,一邊有氣無力地喊聲:“阿姨,明天再來打掃吧,我想休息了。”
沒人應。
寧書禾愣了下,小心翼翼準備上樓,到卧室門口,門沒關,燈全都開着,迎接她的就是一道驚喜的目光,看清是誰後總算松了口氣,忍不住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丢,徑直往沙發上一躺:“還以為進賊了。”
“我家亂成一團了,來避避難。”周頌宜看她一眼後,繼續往臉上塗面膜。
“丁阿姨給你開的門?”寧書禾随口一問。
“對啊,她剛走,你們沒碰到嗎?”
“還真沒,外頭怕是要下雨,她怎麽回去的?”
“你不是給她配了車,買菜用那輛,我看她開得挺熟練。”周頌宜随口一答,然後又問,“你呢?怎麽回來這麽早,不是說有約。”
配車這事兒是周叔安排的,她還真忙忘了。
寧書禾神色稍黯,試圖轉移話題:“你家怎麽了?”
“哦,我那兒問題不大,就是我剛把項鏈哥帶回家,就看見玩偶哥在我家沙發上坐着,後面他倆不知道怎麽就幹起來了,我就跑來你家了。”周頌宜站起身,往洗手間走,說話刻意大聲些。
寧書禾有點分不清她的這些代號,背過手撐在床邊,“那他們倆還好嗎?”
“不知道,他們也不至于蠢到為了我殺人吧。”周頌宜頓了下,“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
“算了,随他們便,到時候看看會不會上新聞就知道了。”
反應過來似的,周頌宜轉頭,直接定下結論:“你又被放鴿子了。”
終于還是被戳穿,寧書禾沒回答,餘光瞥見小桌上的小半瓶香槟,從床上坐起伸出手。周頌宜把自己的杯子遞過去,她接過杯子後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
對于傅祈年近期的反常,她有些隐隐的不安,包括傅修辭對她的主動示好,她同樣也保持警惕。
眼下确實應該和誰聊聊這事,但寧書禾又實在不知道從何談起,暫且作罷,只等有了頭緒再說。
“我抽根煙。”周頌宜說,“你要嗎?”
寧書禾搖搖頭:“去陽臺。”
周頌宜拿着煙盒,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阖眼小憩片刻,寧書禾聽見有信息提示音響起。
瞥了一眼手機屏幕,通知欄裏孤零零的一條微信消息。
拿起劃開,是傅祈年發來的:[還好借到了充電器,手機剛開機,到家了嗎?]
寧書禾:[嗯,剛到。]
過了好一會兒,傅祈年才回複:[那就好,早點休息。對了書禾,我媽說她想請你去家裏吃頓飯,問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寧書禾直說:[最近可能不行。]
對面沒回複,“正在輸入中”幾個字閃了又閃。
斟酌片刻,寧書禾又說:[下月中或許可以,我需要和沈菲确認下。]
傅祈年發語音過來解釋:“不着急,看你的時間,我媽也是剛剛才突然想起來,上回兩家正式見面你還沒回國,訂婚禮上又事兒多,沒機會和你說說話。”
說起這個,寧書禾突然想起回國那天的事,話題一轉:[爺爺身體好些了嗎?]
傅祈年:[三叔說好些了,已經轉進普通病房了。]
寧書禾抿了抿唇:[你去探望過了嗎?]
傅祈年:[還沒,上次說要和你一起過去,我一個人……怕爺爺失望。]
沉默好久,寧書禾沒再回複。
不知道為什麽,一瞬間就沒什麽想說的了。
她忽然意識到有道影子橫亘在他們之間,而這影子在訂婚前、在只有他和她兩個人時,還渺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她或許早早就不該忽略。
周頌宜抽完煙回來,去洗手間洗幹淨臉,回來時才注意到沙發旁邊的購物袋:“買了什麽?”
“啤酒,零食,還有外賣在路上。”寧書禾回過神,起身換了舒服的睡衣,同她一起坐到地毯上,笑說,“幸好你來了,不然一個人吃不完明天丁阿姨又要說我。”
“準備通宵的節奏?”周頌宜揚眉,看看袋子裏的東西,略感失望,“這點東西可不夠通宵,給我看看你點的什麽外賣。”
寧書禾把手機遞過去,周頌宜輕車熟路地解鎖、打開外賣軟件,找到訂單列表,才放下心來:“愛妃深得朕心。”
“你可以再加點你愛吃的。”
“我和你口味一樣。”
“什麽時候的事?”
“我瞎說的。”
“……”
看到寧書禾被她逗笑,周頌宜也放下心來:“終于開心點了?那我真不算白來。”
“你不是逃難來的麽。”寧書禾承認自己差點被騙了。
“開玩笑!姐姐我行走江湖八百年,怎麽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當然是騙你的。”
“好吧,沒出人命就行。”寧書禾故意這麽說。
兩個人笑作一團。
“诶你別說,以前我剛認識你的時候,還真有點害怕。”周頌宜拆了罐啤酒遞給她。
“怕什麽?”寧書禾笑問。
“怕寧大小姐這麽潔身自律的一個人,接受不了我這種喜歡作奸犯科、男盜女娼的行為,不和我玩兒。”周頌宜笑了聲,“認識久了才發現你也不過如此,護起短來看着和我也差不多。”
寧書禾笑得肩膀直顫:“這可不像好話。”
“管它呢,反正就這個意思。”周頌宜笑着,忽然神情複雜,安靜下來,“害!說出來也不怕你覺得我肉麻,反正我就是見不得你難受,給你發微信罵半天你也不回,在家越想越覺得不能讓你一個人呆着……”
沉默一霎,寧書禾挪了挪,抱着膝蓋靠在周頌宜身上。
她一直知道的,喜歡的人身上有治愈的魔力,不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親密接觸就是施法途徑。
周頌宜順勢伸出一條手臂搭她肩膀上,又有消息提醒,兩個人下意識地看過去。
周頌宜問:“誰的手機?”
寧書禾指了指腿邊的兩部手機:“好像是我的。”
拿過手機,這次的彈窗卻是短信:[安全到家。]
頂上的發信人備注是“三叔”。
寧書禾忍不住笑了下。
其實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