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4 嫉妒和情/欲

第44章 chapter 44 嫉妒和情/欲

從聖彼得堡離開後, 傅修辭先去了東城。

原因有二,一來是考慮到的确不方便和寧書禾回國的時間鄰近,二來,他早就想去趟東城, 看看傅祈年在公司的情況。

傅祈年自去年十月去了東城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多月, 雖然傅修辭安排的人依舊固定每周五打電話向他彙報情況,但有陳經理的事在前, 他總歸不放心。

畢竟再忠誠的狗, 也得常常勒緊繩子, 才能讓它們不亂跑,也能保證它們只咬該咬的人。

更得讓它們時時謹記,究竟是誰握着拴在它命門上的那條致命的繩索, 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初八下午, 傅修辭落地東城,在前一天,孟洵也自北城飛了過來。

沒有大張旗鼓, 傅修辭先去酒店辦了入住, 而後去了家近郊的茶室, 同北城那地一樣,私人的場所,足夠隐秘。

“傅總這般,我老頭子還真是受用不起了。”

謝承平雙手捧着手裏的那方硯臺,亮在光下,戴起老花鏡仔細端詳, 他不是不識貨的人,只要能看得清,只要能摸得着, 就知道這東西的分量,價格不菲還是其次,主要是這東西有市無價。

十年間這東西被幾經轉手,他前些年甚至還特地跑到黑海沿岸也沒能拿下,如今不費吹灰之力就有人把這禮物送到他手上。

傅修辭跷腿坐在紅木雕刻的長椅上,抿一口茶,态度很是平和:“也是偶得,前陣子在英國,聽人說才知道是謝老師尋遍黑海也沒找到的愛物,就特地上門,給您拿來了。”

謝承平暢然地笑了笑,自然知道這并非巧合,但也更知道這天底下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直接問:“我活到這歲數,還不至于這麽好騙。”

傅修辭笑了笑,倒也坦然:“謝老師火眼金睛,晚輩才疏學淺,果然一開始就不該打算瞞住您。”

謝承平摘了眼鏡,把硯臺重新放回絨布盒子裏,叫人過來把盒子小心收起來,轉而拿起面前的品茗杯:“傅總既有事需要幫忙,拐彎抹角也是和我見外,就直說吧。”

傅修辭卻沒提自己的需求,只是先提及舊事:“我記得在美國的時候謝老師曾說過,有朝一日我定會和我大哥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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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承平動作一頓,不由得謹慎态度:“有嗎?我老糊塗了。”

“謝老師,今兒我既帶了禮物,也就是帶着誠意過來,您不必緊張。”

傅修辭對他的想法了然于心,語氣淡淡的:

“t這麽多年過去,說您于我有知遇之恩也不為過,我實在不願看您為難,但反過來,這些年我也幫過謝家不少,所以現在只是想要個準信,若那真的是寓言,您會站在誰那邊?”

這既是試探,也是警告。

試探謝承平的态度。

警告他就算不願幫忙,也不要在看不清事實的情況下随意出手。

聽此,謝承平凜然,深吸一口氣,并沒直接給出答案:“我和老傅,好歹也是幾十年的朋友了,不論怎樣,裏子面子的事兒,你總該理解。”

北城的圈子裏誰不知道,傅老爺子只和傅雲霆一條心,動了傅雲霆,就甭想得傅老爺子的好臉色。

“到您這個年紀,就更不該談什麽感情。”傅修辭的目光冷淡極了。

“傅總說笑,我這年紀也沒了鬥志,不就圖個兒女平安,老友常聚麽?”謝承平的話并沒說太滿,“至于其他的,也折騰不動了。”

傅修辭只看着他,沒有說話。

謝承平沉默片刻,還是選擇直問:“為的什麽?錢?權?名譽?地位?”

傅修辭說:“都有。”

“這些你似乎已經都得到了。”

“但不止這些。”

“哦?還有什麽?”

傅修辭目光沉郁,輕輕落下兩個字。

/

翌日下午。

傅修辭直接去了子公司,到樓下時才先後通知了負責分公司的ED和傅祈年,并不是正式的考察,簡單了解情況後,傅修辭就适時提出只留傅祈年陪同。

“我這……都不知道三叔您要過來。”沒了第三人在場,抛卻掉純工作性質的相處模式,傅祈年才稍稍大膽了些,讪讪笑着上前一步,走到傅修辭身旁為他引路,“早知道的話該提前去機場接您。”

傅修辭打量他片刻,臉上的笑容十足溫和,謹肅端方的态度:“也沒什麽正事,不必大張旗鼓,這次來也是想看看情況,讓老爺子安心。”

“爺爺身體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

傅祈年合手在身前,看似淡定,其實局促極了,有種上學時候被老師盯着寫作業的心情,雖沒做什麽壞事,三叔也向來會替他打馬虎,但傅祈年仍舊很緊張。

瞧他滿腦門子的汗,傅修辭輕笑一聲,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別緊張。”

在公司裏轉了轉,不論好的,還是美中不足的,甚至是手足無措的部分,大體情況都與傅修辭收到的報告相同,看出傅祈年怕這些不足引得斥責,傅修辭叫孟洵同傅祈年的助手一同去了辦公室,把報告潤色。

晚間。

傅祈年訂了個位子,兩人吃了個飯。

包間東南角放着一紅木雕花的鬥櫃,四角刻螭龍祥雲,傅修辭注意到那上頭放了只青瓷耳瓶,插支芍藥,背綴幾朵開得不甚顯眼的太平花。

傅修辭的注意力并沒太集中,随口問幾句他的近況。

“都還差不多,就是……”傅祈年猶豫以後,還是實話實說,“張經理前陣子離職了。”

說罷後,傅祈年小心翼翼地擡眼注意對面的人。

傅修辭酌一口酒,始終神色如常:“什麽原因?”

“榮城市郊兒童公園,競标有失誤。”傅祈年整個人喪了下去,“陳經理主動替我擔責了。”

張經理是在華尚幹了半輩子的老員工,也是東城子公司籌建之初就被三叔重點考慮的人,他臨行前三叔也是特地囑咐過,可以全然信賴張經理,日後再回北城,張經理完全可以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結果現在,就因為他的失誤,導致陳經理離開華尚。

傅修辭沉默地打量他一眼,才皺了皺眉:“我知道競标的事,但總歸結果沒受到影響,即便是替你擔責,也沒到了需要離職的地步。”

傅祈年搖搖頭,解釋這事有難言之隐。

自競标失誤後的許多事,都像是直沖他來,十分詭異,陳經理離職已經是當時能保住他的方法裏損失最低的一個選擇了。

主動離職,比被迫灰溜溜地回北城,體面得多。

傅修辭沒再說話,心想姓陳的辦事還算識趣。

這時候,有誰的手機響起。

傅修辭低頭,自己的手機是黑屏,也沒有任何信息,下意識地視線上移,就瞧見一直放置在傅祈年手邊的屏幕亮起,來點備注明晃晃地寫着三個字。

[寧書禾]

看清那名字,傅修辭握着酒杯的手驟然收緊,神色卻依舊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

他不動聲色地注意着傅祈年接起電話,也不知道寧書禾說了什麽,傅祈年與他對視一眼,然後畢恭畢敬地說:“三叔,我出去打個電話。”

傅修辭沉沉地點了下頭,傅祈年便得到許可似得急匆匆出了門。

包間裏安靜極了,傅修辭看着盤子裏的生牛肉,夾起一塊,動作一頓,最後直接将其扔進骨碟裏。

一瞬間全無食欲,他幹脆身體往後一靠,從外套內側口袋裏的盒子中抽一支煙點燃,他垂眸看着火光随着呼吸忽明忽滅,看着那青霧慢慢騰起。

寂靜裏。

傅修辭能隐隐聽見門外傳來的通話聲,隔着一道木門,卻始終聽不清。

兩個人說什麽呢?

還聊得那麽歡。

和前男友哪有那麽多話可以說?

某人回國到現在甚至沒有主動給他打過電話,只視頻過一次,語音兩次,其他時間都是在微信上彙報下日常,還都是他主動打過去的,不然她才想不起來還有他這麽一號人。

脫了褲子知道撒嬌,穿上褲子連人都不認?

好像過了好久,傅祈年才挂斷了電話返回。

傅修辭垂眸看眼腕表,才過了兩分鐘。

傅祈年剛要扯起嘴角說些什麽,卻猛然察覺到眼前的人看似淡漠的神情之下透露着隐隐的煩躁,從沒在三叔臉上看見過這樣的表情,他有點發怵,下意識解釋:“是書禾打來的。”

傅修辭擡眼,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好似只是随口一問:“嗯,說什麽了?”

傅祈年解釋:“書禾說,想讓我近期回北城一趟,兩家一起吃個飯,不耽誤太長時間,看我什麽時候能抽出一天的空,她配合就行。”

傅修辭擡眼:“工作不忙的話,她的事要緊。”

傅祈年點點頭,也這麽想:“三叔,我想着,要不就把手頭上的采購材料整理完,然後回北城住上一段時間。”

傅修辭閑談口吻:“大概什麽時候?”

“月底之前吧。”傅祈年想了想。

傅修辭的語氣不鹹不淡的:“感情還好?”

沒頭沒尾的一個無所指問題,傅祈年一時間有點懵:“……什麽?”

“你和書禾。”傅修辭的聲音沒什麽起伏,“感情還好?”

傅祈年神色稍頓,情緒很快便淡了下去:“嗯,挺好的,前段時間我們都……太不冷靜了,這段時間聯系得比較多,又和好了。”

氣氛凝重。

傅修辭沒什麽意味地笑了聲:“最近聯系比較多?”

傅祈年心中一凜,慎重地“嗯”了一聲:“這不是婚禮也将近了麽,就聯系得多了些,反正都……挺好的,我很愛她。”

“那她呢?”傅修辭的語氣裏聽不出情緒,“她也愛你麽?”

這個問題真正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傅祈年沒法兒騙自己,但他不能在三叔面前實話實說。

“至少她說她愛我。”

“是嗎?”傅修辭輕笑一下,但笑意并沒到達眼底,“她這麽說?”

“嗯。”

/

昨日傍晚,近郊的那茶樓。

[為的什麽?權力?金錢?名譽?還是地位?]

[都有。]

[這些你似乎都已經擁有了。]

[但不止這些。]

話音落下。

謝承平問他,還有什麽。

傅修辭鏡片後的目光沉沉:“嫉妒。”

嫉妒和情/欲,是他還活着的兩大證明。

謝承平顯然格外意外這回答,因為他并不覺得傅雲霆有什麽值得傅修辭嫉妒的點,所以才會問他:嫉妒誰?

那時,傅修辭的臉上早已全無笑意。

只落下三個字。

傅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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