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
第6章 第 6 章 0
韓星這會兒眼神裏已經有了幾分清明,強行清醒引發的頭疼讓他心情煩躁到了極點,他一手扶着牆,一手不停按壓着太陽穴,試圖緩解。
與記憶裏的爽朗少年不同,他整個人透着股冷漠,他皺着眉迎上她的目光,面色冷淡到了極點,還有些諷刺的意味。
江楚韻從小到大,從來都不是一個容易情緒化的人,當初在部隊裏,她受過比這嚴重數十倍的傷,那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麽,可現在,她卻覺得整個人酸澀得很。
喉間的酸澀,讓她說不出一句話。
一旁的女郎在江楚韻摔下樓梯時,就已經捂着嘴跑了,昏暗的樓道裏,韓星居高臨下的看着眼前女人的狼狽,心中痛楚與暢快皆有。
“我原以為......是我高估了自己。”
縱使他們之間早已不複當初,可在江楚韻眼裏,韓星依然還是那個天天跟在她後面,姐姐姐姐叫着的少年。
或許他們之間有怨,但他還是那個清風明月心思幹淨的少年。
可現在看他對那個女人的放任,江楚韻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多管閑事了。
耳鬓厮磨也好,喝下下料的酒也罷,都是他默許的。
也是,曾經玩圈見多識廣的小少爺,又怎麽會被這種小手段引誘呢。
她慘然的笑笑,僅僅一個動作,就牽扯到了全身的疼痛。
還好她一向擅長忍耐,在那股劇痛稍緩後,很快就調整到了自己的情緒,低眸自嘲的笑笑,她踉跄着一點點攀附着樓梯欄杆站起身,纖細雪白的脖頸露出一片,她擡手想要理一理自己散落的碎發,可牽扯到胳膊時那一瞬間的劇痛讓她忍不住蹙眉,指尖的血已經彙聚成了一抹顯眼的豔紅,刺傷了他的眼。
江楚韻現在是虎落平陽,往日她消息封鎖的好,他們找不到她也就罷了,現在遇到了,曾經圍在她身邊的小奶狗小狼狗們都化身成惡犬,誰都想咬一口,生怕她不死。
“以為什麽?”韓星緩緩走向她,皺着眉看她崴到的腳腕和脫臼的手臂,“以為我還像以前那樣,傻乎乎的相信你,叫你姐姐?”
他譏諷的笑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吃痛的表情下,他低聲道:“不會了,江楚韻,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任何一句話。你,不配。”
話音落下,他的手觸到一抹冰涼。
韓星的手仿佛被砸了一下,他遲疑地看向江楚韻的臉。
她的眼神依然平靜,沉靜的面容上看不出一點波瀾。
只有手背上那一滴冰涼水漬,證明他并沒有看錯。
她,落了一滴淚。
江楚韻哭了?
她一生要強,這麽多年來,他幾乎沒有見過她哭過。
驚訝過後,便是無休止的惱怒。
她哭什麽?
難道她還覺得委屈了?
“解氣了嗎?”江楚韻擡眸,眼底的平靜寸寸破碎,她紅着眼眶看着他,“星星,你也認為,我非死不可嗎?”
昏暗的空間裏,她脆弱的像個瓷娃娃,往日沉靜聰慧的女人,此刻卸下所有倔強,她那雙眼睛裏閃着淚光,勾魂攝魄,美得蛇蠍心腸。
韓星被她難得的示弱迷惑了一瞬,但很快就清醒過來,“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說無辜,唯獨你,該死。江楚韻,你該死!”
甩開她的下巴,看着她再次狼狽跌倒在地時痛楚的表情,韓星扯了扯嘴角,心裏卻并沒有想象中的快意,而是煩躁,無盡的煩躁。
是因為她哭了?還是因為,她眼裏的光熄滅了
昏暗的空間裏,響起幾聲破碎的慘笑,“我、該死?呵,你們都怨我,恨不得殺了我,謝修澤他們也怪我,将我貶到這裏,對我趕盡殺絕……”
“你們都要我死……”江楚韻抹了眼角的淚,笑得慘淡。
“你以為是我選的嗎?你以為是我逼死了他們,換了今天的成就嗎?我有什麽成就?我衆叛親離,我一無所有。”
“都說我拿了好處,你說,我拿了什麽了?你以為你今天能站在這裏,憑得是什麽?韓星,你,你們,有哪一個我沒保住?”
“我該死?是,我就應該和他們一樣,死在那天,死得幹幹淨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無所有,千夫所指,一身罵名,愛而不得!”
她就這樣狼狽的倒在地上,仰頭含淚看着他,如哭如訴,笑中帶淚。
“韓星。”
這時,消防通道那邊有了動靜。
兩個穿着特殊警服的警察站在謝修澤身後。
韓星很配合,在跟着他們走之前,看了眼依然狼狽倒在地上的江楚韻,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願意相信她說的任何一句話。
恨了這麽久的人,僅僅幾句話就這麽洗白了,那他這三年,也太可笑了。
随着他們的離開,樓梯間再次恢複平靜,只剩下波瀾不驚的謝修澤,以及狼狽失态無法動彈的江楚韻。
“又讓你看了一場笑話。”她微笑,明明身處狼狽,卻依然泰然自若。
咎由自取t罷了。
對于她,謝修澤心中并無多少憐憫之心。
他轉身就要離開。
“謝修澤。”她叫住了他,眼裏的淚光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擡頭仰視着他,如天鵝般修長的脖頸微揚,仿佛是最虔誠無辜的信徒。
“拉我一把。”
一語雙關。
往日最驕傲的人示弱了。
他的腳步頓了頓,偏眸,只見一只纖細白皙的手向他擡起,她擡眸專注仰視着他,仿佛要抓住那最後一點微光。
兩人保持這個動作許久,誰也沒有動。
“謝修澤。”她又喚了一遍。
她還是如兒時一樣,喜歡喚他全名,尾音微挑,缱绻萬千。
到底,他還是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從地上拉起來,本想就這麽放手,獨自離開,卻沒想到她一旦沾手,就甩不掉了。
江楚韻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舉止得體的,謝修澤一時也沒防着她還有這一手,竟被她用那條完好的胳膊,從他背後環住他的脖子,就這麽宛若無骨的依附在他背上。
“放開。”
淡淡的馨香随着她的靠近攀附過來,謝修澤蹙眉,有些不喜。可是受人之托,護她周全,只好控制着自己不将她甩出去,眉宇間已經染上些許厭煩。
“手臂脫臼,腳崴了。”她說着自己的傷情,“帶我出去,別讓別人看見,太丢臉了。”
“你打個電話給盛青竹不就行了?”
雖然她沒怎麽和盛青竹一起出席過哪裏,但知道她在新豐的幾個人,又怎麽不知道她離開景昭陽後很快有新歡了呢。
這個女人,野心太大,他半分都不想沾染。
“景昭陽說了,要你護着我的!”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兩人都沉默了。
背後的重量慢慢消失,只聽“咔噠”一聲,她平靜地把脫臼的手臂扳回來,倚靠在牆上,昏暗的樓道裏,看不清她的神色。
“算了,你走吧。”
看這情形,瞧着是挺可憐的。
“以退為進?”謝修澤當然不會上當,可君子作風讓他到底還是皺着眉走到她身邊,背起她。
“你這人,現在真沒意思。”以前的謝修澤,年少輕狂,與她有着相同的氣息,現在,倒是越來越像人前的景昭陽了。
為了避免麻煩,兩人還是走的樓梯。
“曲韻有過這待遇嗎?”攀附在他背上,江楚韻倒是沒有半點不自在。
可謝修澤懶得搭理她,全當沒有她這個人。
“聽說景昭陽要結婚了。”他不理她,她也不尴尬,反而湊到他脖頸處,溫熱的呼吸打在他身上,“要不,我們也湊合一下?”
聞言,謝修澤腳下踉跄一步,差點也給摔了。
“滾遠點。”
娶她怕是要被算計的傾家蕩産折壽十年,他消受不起。
“真傷人。”她也不惱,只是将腦袋搭在他背上,“聽說你對那小姑娘有意思?看不出來啊謝修澤,原則問題你也敢碰?當初在紀委辦案時的你都忘了?”
“胡說什麽呢。”謝修澤知道她是在試探他,想起政府裏的傳言,也有幾分無奈,“是你表弟喜歡的,上次陳政委去沙溪看了眼。”
“哦。”江楚韻點點頭,顯然心思并不在這裏。
“景昭陽他……”謝修澤頓了頓,被她勒的。
“我只當他死了,他也當我死了吧。”她說的若無其事,仔細聽竟還有幾分戲谑調侃。
心真狠。
上了車,車裏的暖風吹得江楚韻有些犯困,與謝修澤沒什麽舊好敘,她給盛青竹發了條信息說自己回去了,就閉上眼睛假寐。
“韓星,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江楚韻睜開眼注視着他的側臉,良久,忽而笑了,“我又能說什麽呢。”
謝修澤把她送去了醫院,說來也巧,今天的值班醫生正是沈部長的侄子,裴清言。
在看到他的時候,謝修澤忍不住蹙眉,不着痕跡的打量了眼江楚韻,她倒是看不出什麽異樣。
“麻煩你了,裴醫生。”
其實她的傷不算什麽,只是她皮膚白,人又瘦,一點磕碰,就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裴清言看了眼謝修澤,又看看江楚韻,“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