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喜歡你
第46章 第 46 章 我喜歡你
火光沖天, 殘陽染血,将上清宗的天化作血色,一片赤紅籠罩在上清宗的上空, 宛若人間煉獄。
狂風将火光帶去任何一個地方, 吹過山林, 吹過河流, 吹過石階,吹到了雲崖。
一路的火與鮮血糾纏着,燒到雲崖, 狂風也蓋不住無盡的哀嚎與痛罵。
他們在罵一個人。
“江釉白!你這個叛徒,徹頭徹尾的騙子!虧大師兄和掌門這麽信你!”
“妖獸就是妖獸,他們怎麽會懂人類的感情!恐怕他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錯了!”
“妖獸果然殘忍,你在上清宗待了那麽久, 如今同門你說殺就殺,江釉白,才是最該死的!”
“大師兄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殺他?!江釉白, 你沒有心!”
“他就是卧底!是妖獸派來裏應外合的卧底!活該千刀萬剮!”
還有求饒的。
“放過我吧,我沒有欺負過你,求求你, 放過我吧!”
“都是……都是那個慕霁鳶!是他不喜歡你, 你去殺他, 別殺我啊!!!!”
“我是被蒙蔽的,別殺我, 別殺我!”
但不論是痛罵還是求饒,他們所害怕的,都是同一個人。
那人站在雲崖上, 一身紅衣獵獵,銀色長發在火光中飄動着,明明是宛若人間烈獄的場景,可他站在那裏,卻平添了一份色彩,美麗,但危險。
Advertisement
江釉白的周圍籠罩着金色的光芒,法陣已在他腳下緩緩形成,那金色的符文游走着,一邊将江釉白困在其中。
“是封靈大陣!”
“太好了,封靈大陣開了,我們有救了!”
“封靈大陣可是我們上清宗的殺陣,這妖獸,死定了!”
“妖獸!你的報應來了!你殺了那麽多同門,活該魂飛魄散的下場!”
江釉白充耳不聞,站在法陣之中,看着滿目狼藉。
忽的,天邊有一道身影掠了過來,白衣如雪,似夜幕中一輪明月墜了下來。
“是掌門!掌門來了!”
“太好了,這封靈大陣應當是掌門開的,有掌門在,這妖獸必死無疑!”
“參見掌門!”
江釉白這會兒才有了些許動靜,他和衆人一樣,朝着掠來的那道雪白身影望去,眼底的赤色緩緩褪去,冷然的神色有些許松動。
師尊……
沈長川……
那人緩緩落地,輕輕瞥了他一眼,眼底的冷漠如同一把利刃直直紮穿他的心髒。
事到如今,就連沈長川也不信他了,是嗎?
也是,如今他幾乎屠了上清宗,殺了那麽多弟子,即便他沒有錯,沈長川……也容不下他了。
可是,可是……
他做了那麽多,就是為了留在上清宗,留在沈長川的身邊啊。
江釉白動了動嘴唇,剛要開口,沈長川也同時有了動作,那人不過一掌,将他從雲崖打了下去,也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打碎了。
身體一輕,江釉白整個人離開原地,接着便是無盡的墜落。
而他腳下的陣法,在他被打落山崖的下一秒,成型。
江釉白不知道,只差一點,他就會被困在封靈大陣中,直至魂飛魄散。
他那一瞬間,只是對上了沈長川漠然冷冽的目光。
雲崖很高,他好像摔了很久,又好像只短短一個呼吸,他閉上眼睛之前,看到了雲崖之上,那輪明月朝他墜了下來。
金色的玉牌虛影将他纏繞,只見他周身的玉牌圍着他旋轉,越來越快,直到最後融成一塊實體的虛妄玉牌。
江釉白有些疑惑,下一秒,那玉牌直直鑽入了他的眉心。
意識緩緩被黑暗吞噬,他感覺到一只冰冷的手将他抱進了懷裏,梨花白的清香入了他的夢裏。
那人聲音清冷,卻帶着溫柔:“睡一覺吧,等你醒來,一切都會不同。”
.
江釉白再醒來的時候,仍舊在毓靈峰的屋子,這熟悉的一切竟讓他有些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是上輩子,還是重生,又或者這一切,都是假的?
等等……他不是應該死了嗎?
幻境結界破碎,他的妖丹也同結界一起碎了,他死在了……沈長川的懷裏。
想起沈長川,江釉白心中一痛,那個夢是他重新活過來的真相嗎?是沈長川救他,為了不讓他被困在封靈大陣中,所以才給了他那一掌,而後又随着他跳下雲崖,将他接住,他體內的虛妄玉牌竟是在那個時候進入他的體內的,所以沈長川這些日子所有的玉牌都是虛影,真正的虛妄玉牌卻在他的體內。
那他現在沒死嗎?
江釉白想了想,擡手凝起妖力,他的妖丹沒碎。
怎麽回事?
他迅速從床上起來,推開房門,院中景象一如往昔,分毫未變,那人一身白衣仍舊坐在院子裏,琴音緩緩。
許是聽到動靜,沈長川緩緩轉過頭來,對上江釉白的視線,停了手裏的動作。
江釉白的心髒劇烈跳動着,他走到沈長川旁邊,問:“沈長川,你做了什麽?”
沈長川卻淡淡道:“沒什麽。”
江釉白卻看得出來,沈長川的臉色有些白,靈力似乎也有些波動,他生氣道:“什麽沒什麽!起死回生這樣的事,怎麽可能沒什麽?兩次了,上一次的代價又是什麽?”
沈長川只是看着他,片刻後才道:“至少,我保下了你,什麽代價并不重要。”
江釉白忍了忍,忍不了,一把扯住沈長川的衣領,吼道:“你說清楚!沈長川,你怎麽能把我蒙在鼓裏,我怎麽能心安理得的面對你,沈長川,告訴我!”
沈長川輕嘆了一聲:“真沒……”
沈長川微微睜大了眼睛,江釉白扯着他的衣領,先一步吻了上來,小孔雀的吻不帶情.欲,單純又莽撞,但沈長川輕輕提起了唇角,将人摟進懷裏,輕輕拍着那人的背。
江釉白松開沈長川,問:“是你的玉牌,對嗎?”
他在結界破碎之前,體內的玉牌似乎替他擋下了什麽,他很清楚地聽到了玉牌碎裂的聲音。
本命法器碎了,沈長川遭受反噬,所以吐了血。
沈長川颔首:“是。”
江釉白抿了抿唇,伸手去扒沈長川的衣服:“那你沒事?除了吐血,身上還有別的反噬嗎?”
沈長川攥住了那人的手腕:“沒有了,而且你那時候沒死,玉牌護住了你的妖丹,不算起死回生,沒那麽嚴重。”
江釉白盯着他:“那之前呢?你把我打下雲崖,我為何重生?”
這樣逆天改命的法術,沈長川又怎麽可能沒事?
沈長川移開了目光。
江釉白見他不語,明明生氣,卻又無可奈何,沈長川不想說的事,沒人能問出一星半點。
他從沈長川懷裏起來,冷硬道:“不說就算了,我走了。”
沈長川開口:“去哪?”
江釉白道:“我說過的,妖獸之事查清楚了,我就會離開上清宗,從此以後,你我各不相幹。”
沈長川看着江釉白轉身,那模樣當真是毫不留戀,他問:“那你給我的師徒名分,不算數了嗎?”
江釉白揮了揮手:“不算了,沈長川,其實你教的一點兒也不好,我根本就不喜歡你。”
沈長川:“……”
沈長川看着江釉白一步一步離開毓靈峰,眼底的冰霜快要将他淹沒。
他确實教的一點兒也不好,否則怎麽把江釉白教到連“喜歡”都不懂,卻懂得了“不喜歡”。
江釉白上輩子在上清宗,這輩子仍舊在上清宗,兜兜轉轉,其實小孔雀還沒有出去走過,他既不喜歡這裏,那便不喜歡吧。
琴聲再度響起,琴音婉轉低沉,像是急雨,像是嗚咽的風,似在為誰送行。
江釉白走出院子,仍舊能聽到那琴音。
他停在了原地。
該死的沈長川!
不肯說就不肯說,他要走也不攔一下,活該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片刻後,毓靈峰的院子裏,琴音漸歇,江釉白站在樹下,倚着大樹,抱臂望着沈長川:“沈長川。”
沈長川:“不是走了嗎?”
江釉白輕哼了一聲:“你怎麽都不知道挽留我一下呢?”
沈長川看他:“你想要自由,我總不能将你鎖在身邊吧?”
江釉白笑了起來:“你又不是沒用縛妖索鎖過我,怎麽,這會兒又肯放我走了?”
“那不一樣。”
江釉白朝着沈長川勾了勾手,沈長川起身朝他走來,院中不知何時起了風,梨花飄落下來,堆在兩人的肩頭。
“其實我已經知道什麽是喜歡了。”
“上輩子,我就知道了。”
“沈長川,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喜歡接吻才喜歡你,而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的喜歡。”
沈長川将人困在樹前,聽着對方的剖白,俯身将人吻住。
滿院子的梨花仿佛在慶賀這一場剖心,如雪般落下。
沈長川在江釉白耳邊道:“我亦如是,從上一世便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