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的家人 三心二意
第24章 新的家人 三心二意
周一對高一(10)班的學生來說, 就是被睡神附體的一天。
老師在上面唾沫星子翻飛,下面是一顆顆趴在桌上昏迷的腦袋。
但只要不妨礙教學,10班的老師基本不管。
學習是自己的事兒,影響的也是自己的前程, 別人無法幹涉太多。
老師也不想過度內耗自己, 照常上課, 拿到工資就行。
然而, 趴着的無數腦袋裏,有兩個人格外顯眼。
教室門邊趴着的男生有着一頭火紅的半長發, 用黑皮筋紮成了一個小揪揪,正高高翹在他的後腦勺上。
臉頰朝着桌肚,看不清在幹什麽。
另一邊趴着的男生頭上的栗色卷發淩亂地翹着, 正憂郁地看着窗外一只土黃色的小狗。
那只狗正緊緊追在一只黑色的小貓後面,吐着舌頭,歡快地晃着尾巴。
然後就被黑貓無情地踹了一腳。
見此,葉峻更傷心了, 整個人趴在桌上, 像是褪了色。
有人憂,便有人歡喜。
楚翎川正将頭埋在桌肚裏,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打開朋友圈。
對方給他的評論回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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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弟回複甜味少女喵:「謝謝, 花是需要精心呵護。」
看到這話, 楚翎川莫名揚了嘴角, 心頭癢癢的。
感覺對方是一個很溫柔耐心的人。
如果和別人談戀愛,應該也會對女朋友很關心吧。
但一想到對方可能也會這樣溫柔地呵護他的女友,楚翎川的嘴角又掉到了下巴上。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小弟1號一睡醒看見的, 就是老大一副陰晴不定的樣子。
一會兒露出個詭異到吓死人的笑,一會兒又兇狠得像是要帶着他們去砍人。
“老大,你剛不會一點兒沒睡吧?你昨天不是很晚才睡嗎?”
小弟1號看着楚翎川眼下淡淡的青黑,擔憂地說。
見狀,小弟2號揉了揉惺忪睡眼,也跟着關心道:
“是啊楚哥,自從你重拾少女心之後,我一直感覺你怪怪的。”
原本楚哥對什麽都興趣缺缺,每天面無表情地打游戲,偶爾會在他們耍寶的時候罵幾聲“蠢貨”。
他玩什麽游戲都厲害,但又很嫌棄帶菜雞,被他們兩個拖後腿了就會無情開炮。
但這兩天,楚翎川都沒有打游戲。
就每天打開微信,反複刷着聊天記錄和朋友圈。
他們犯傻的時候,楚翎川都不再罵他們了,就癡癡地盯着手機發呆。
很不正常。
聽到兩人的關心,楚翎川擡起頭,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們倆覺得爺怎麽樣?從男人角度說。”
愣了愣,小弟1號立刻開始吹彩虹屁:
“老大,在我眼裏,你就是世界上最帥最man的男人了!沒有人能超越你!”
“沒錯!楚哥!我覺得是男人就會嫉妒你!而女人也無法抵擋你的魅力!”
小弟2號壓下心頭的疑惑,也跟着一頓誇。
在外人眼裏,可能會覺得他們倆就是為了抱楚翎川的大腿,才會這樣吹捧他。
但是,這些話都是他們真心想說的。
他們和楚翎川讀的是一個初中,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楚翎川外表俊朗英氣,身材高大,又帶着年輕女孩子都喜歡的痞氣,在年級裏是妥妥的風雲人物。
而他們就是路邊的野草,平凡普通,毫不起眼。
再加上他們的性格都有點自卑,所以依靠着另一方取暖,像是兩棵相互纏繞,沒有歸處的浮萍。
可就算他們再不起眼,也有人想要路過踩一腳。
就是那一天,習慣了被風雨吹打的浮萍,遇見了他們的大樹。
廣城有許多人初中畢業就出來混社會了。
他們學歷低,找不到正經工作,就喜歡各自劃分地盤來收保護費。
那天晚上,他們就遇上了一群醉酒混混。
對方向他們讨要“酒錢”,不然就讓他們沒有好果子吃。
害怕惹上麻煩,他們便老實地掏出自己全部的零用錢。
然而,喝醉的人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看他們這麽直接掏錢的動作,想必根本不差錢,對方又開始要更多的錢,甚至是打算對他們動手。
閉上眼,抱住頭的兩人,沒有看到,面前揮舞着拳頭的醉酒男人被一道身影狠狠踹開。
等他們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男人砸碎的啤酒瓶碎片,深深劃破了紅發少年的眉尾。
猩紅滾燙的血在空中劃過,也染紅了他們的眼。
少年的身手很好,但畢竟是一群成年人,只有13歲的他勉強打退了對面,卻也受了很多傷。
當他們紅着眼上前,得到的只是他一句滿不在乎的話:
“放心,就這點兒傷,老子早就習慣了!就看不慣這些孬種!”
這樣說完,少年又突然吃痛地摸着自己青腫的嘴角,大罵:
“靠靠靠,好痛!這群龜孫兒,就知道打臉!”
就這樣,他們成為了楚翎川的小弟。
不管對方再如何嫌棄,讓他們“滾遠點”,他們也緊緊地綴在他身後,像是大樹旁迎風搖曳的小草。
跟着他打架,占地盤,見義勇為。
盡管楚翎川并不認為這是見義勇為,他只是看不慣別人欺負弱小,讓他不爽。
而他們也早就忘記原來懦弱自卑的自己。
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這個在鄉親們口中特別喜歡挑釁滋事的少年。
“那男人抵擋得了嗎?”
楚翎川撐着桌子,一雙細長的黑眸眯着,眼神看起來極為銳利。
“額...男...男人?”
小弟1號遲疑地磕巴了幾句,一時沒聽懂老大話中的含義。
而小弟2號的心思向來比1號多些,聽到這話,腦子裏的弦突然接上了。
啧啧,原來楚哥是有了心上人啊!還是個男人!
不過不能直接戳破,楚哥比較愛面子。
“男人都比較慕強,楚哥只要你足夠強,再厲害的男人也抵擋不住。”
“是嗎?”
楚翎川若有所思地扶着下巴,難道他游戲還不夠強?所以002A才不想和他打游戲。
中午的社團招新會,楚翎川吩咐小弟去替他報名籃球社,自個兒在那裏鑽研中路角色的技能和連招。
可以說,他所有的智商,都點在了游戲上。
大課間的時候,楚翎川完虐了那些因為他沒有親自報名而感到不爽的學長們。
最後一個起跳灌籃,露出了他塊壘分明的蜜色腹肌,引起周圍女生的一片尖叫。
放學的時候,原本晴空萬裏的天突然變得陰沉沉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像是塊黑布,遮住了天際,頃刻間灑下細密的雨簾。
剛剛楚翎川被學長報複性地留下加訓,便讓兩個小弟先回去了。
此刻,望着外面連綿的雨滴,楚翎川将校服外套脫下來,罩在頭上便沖進了雨幕。
經過校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草叢裏傳來了微弱的“喵喵”聲。
楚翎川側過頭,便看見一個破舊的灰色石板下面,蜷縮着一個黑色的小身影。
是一只黑貓。
毛發都被雨打濕了,可憐兮兮地貼在它瘦小的身體上。
看到這一幕,他的心都顫了。
楚翎川從小到大就有一種奇怪的保護欲,不管是人還是動物,他都見不得別人脆弱可憐的模樣。
也正是因為了解自己的孫子,楚奶奶每次看他傷痕累累地回家,都是嘴上罵他“混小子”,手上卻小心地替他處理傷口。
他的家人,一直默不作聲地守護着他小小的正義感。
楚翎川緩緩靠近那個石板,生怕将那個小身影吓到。
看見小黑貓并未抗拒他的靠近,他将頭上的校服外套取下,打算将它裹進去。
然而,看着手中濕得瘋狂滴水的外套,他陷入了沉默。
他全身比貓還濕。
這時,小黑貓突然轉頭又開始“喵喵”叫起來,聲音比剛才更加綿軟,更加惹人憐愛。
楚翎川不解地擡頭望去,就見一人撐着傘,站在不遠處,注視着這裏。
他蹲在右邊的草裏,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那人站在左邊的路上,身形筆直,纖塵不染。
雨水将暖黃路燈暈開,勾勒出雨水斜織的朦胧光影,映在對方的黑色傘面上。
傘面微擡,露出了那人白皙光潔的下巴,在這漫天瓢潑雨幕中,顯得分外清晰。
随着男生一步步向他走來,楚翎川的心跳聲也逐漸和對方的腳步聲交織,同頻。
周圍的一切像是被刻意放慢的老舊電影,那人就這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是上次那個姜明,看起來很柔弱,但實際力氣很大的那個。
對方的傘就這樣撐在他們的頭頂,雨水敲擊着傘面,發出“噼啪”聲。
一人一貓都仰着頭,濕漉漉地看向他。
和還在發呆的楚翎川不同,小黑貓很快就貼了上去,繞着那人的腿轉圈圈,讨好地用臉頰蹭着對方的鞋子,發出甜膩的貓叫聲。
此刻,楚翎川才看清這只小貓,雖然黑色的毛被泥水粘得一縷一縷的,但它有着一雙寶藍色的眼睛,在朦胧的雨色中閃着明亮的光。
舉着傘,江霁明垂眸望着腿邊粘人的小貓,蹲下身,輕柔地撫摸它的腦袋。
白玉似的指節在黑色的絨毛間穿梭。
“你是打算領養它嗎?”
聽到對方輕聲的詢問,楚翎川回過神來,有點受寵若驚。
如果說上次的江霁明是阿拉斯加山巅的冰雪,那麽這次的他就是秦嶺桃源深處的春風。
“我是想養,可我奶奶對貓毛過敏。”
楚翎川的紅發被雨水打濕後,黏在他的肩頭。
黑色的背心早就濕光了,貼着他的胸膛,顯露出肌理分明的上身。
在學校裏,楚翎川經常将“老子”挂在嘴邊,因為師父說這樣會讓別人怕他。
可此時,他仰面望着那人光潔的臉,忘了原本的口癖。
“所以你可以替我養它嗎?我看它很喜歡你。”
像是聽得懂人話,小黑貓也順勢躺倒在地上,讓江霁明撫摸它柔軟的腹部,小貓的藍眼睛被雨水洗得發亮,發出舒服的咕嚕聲。
挑眉看着這一人一貓可憐和讨好的樣子,江霁明輕笑着答應了:
“好吧。我帶你回家。”
楚翎川聽到這句話,腦子空白了一瞬。
像是在對他說,要帶他回家。
但下一刻,楚翎川就眼巴巴地看着對方溫柔地将小黑貓抱進懷裏,心髒像是被什麽捏了一把。
他的腦海裏胡亂地纏着一堆絲線。
你帶它回家。
那我呢?
不對,他為什麽會感覺這麽委屈?
他明明有喜歡的人了啊!怎麽能因為別人要抛下他而感到傷心呢?
楚翎川,難道你是什麽三心二意,見一個愛一個的渣男嗎?
我鄙視你!
“愣着幹什麽,你要睡這兒?”
就在楚翎川又開始暗自唾棄自己時,耳邊傳來清冽的男聲。
于是,他就這樣懵懵地站進傘裏,被對方帶着,懵懵地在超市掏錢買了一把新的雨傘。
站在超市門口的屋檐下,楚翎川看看手裏的傘,又望了望對方懷裏正懶洋洋躺着的貓,沉思片刻。
“加個微信?如果有什麽需要買的東西,我可以平攤。”
已經要離開的江霁明停下腳步,轉身望着他。
“當然,沒別的意思,是我求你養他的,所以這貓也有我一份不是?”
或是覺得有道理,能多一個人幫自己分攤養貓的錢,手頭還未寬裕的江霁明也不想拒絕。
因為做他的貓,就要用最好的東西。
但這小紅毛看起來也不是很富裕的樣子,就讓他随便攤個1/4吧。
江霁明覺得自己很善良。
他點點頭,一手抱着貓,一手掏出手機,打開二維碼讓對方掃。
而楚翎川正和對方懷裏的黑貓對視,這貓聽到他的話,居然露出了一個不屑的小眼神。
似乎在說:人類,本喵是你泡男人的工具嗎?
楚翎川漲紅了臉,如果不是他,這小東西現在能舒服地躺在別人懷裏嗎?
看到對方拿出手機的動作,楚翎川松了一口氣,也準備掏手機。
一邊掏一邊想:
他只是好心分擔壓力而已,并沒有別的想法,他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當他看見那個頭像和名字,手機直直地從他的手中墜落。
楚翎川條件反射地彎腰接住,擡頭就對上江霁明疑惑的視線。
他将手機塞進口袋,慌張地解釋道:
“我的手機好像進水了,打不開,你把號碼告訴我,我回去加。”
江霁明也無所謂他現在加不加,說了一串號碼,确認對方記住了,就抱着黑貓回家了。
回到家,全身濕透的楚翎川又得到了奶奶“愛的巴掌”。
洗完澡,被迫吞了一鍋姜茶,他将自己摔在床上。
剛剛感覺像是做了場夢,一切都是那麽不真實。
所以,他就這樣遇到了自己的暗戀對象?這世界也太小了吧!
要不是聲音完全不一樣,他也不至于認不出來啊!畢竟那個聲音已經循環播放到刻進楚翎川的DNA了。
想到之前的樓梯事件,他将半濕的紅發揉得一團亂,恨不得将之前的自己踹飛。
姜明對自己的第一印象一定很差吧!
但剛剛感覺對方又挺好說話的。
不對,現在最重要的是,微信怎麽辦?
楚翎川點開自己的微信,看着和A的聊天記錄,寥寥幾句話都是:
甜味少女喵:「打游戲嗎?」
小徒弟:「有機會再打。」
除了游戲,只有游戲。
但如果讓對方知道少女喵就是自己,姜明肯定會覺得自己是個bt的。
在網上裝女生,實在居心叵測。
因此,楚翎川開了個小號。
換了個看起來很帥的動漫男頭,名字改為——令羽。
成功發送好友申請後,他靠在床頭,翹着腿,得意地想:
這四舍五入就是他們倆一起養貓了。
這和養孩子(?)也沒什麽區別吧。
此刻的楚翎川,并沒有意識到,未來的他将面對的,是一個空空的錢包。
或許,這就是泡男人的代價吧。
另一頭,江霁明蹲在沙發邊,用毛巾擦着小黑貓的身子。
不是說貓很怕水嗎?剛才洗澡的時候它還挺乖巧的,就是僵硬得像個玩偶。
小貓沒有骨頭似地拉長了身子,一動不動,靈魂感覺已經随着水流走了。
“就叫你迪亞吧!好嗎?”
江霁明好笑地看着小貓裝死的樣子,揉揉他的耳朵。
感覺到對方的溫柔,迪亞用腦袋拱了拱江霁明的手心。
手機響起提示音,江霁明劃開屏幕,通過了最新的一條好友記錄。
看着那個黑白網絡渣男頭,江霁無言,果然還是之前那個中二病。
不過也沒之前那麽礙眼了,還是挺有愛心的。
他想起之前樓道裏飛揚的紅發,将對方的備注改為——憤怒小鳥。
憤怒小鳥:「到家了嗎?它乖嗎?如果抓你,找我。」
江霁明看着這有點眼熟的語氣,沉思了片刻。
但又一時想不起來是哪裏見過,只好作罷。
他抱着迪亞,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楚翎川點開照片,定定地盯着照片上那——
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
寬大的手背覆蓋在黑色的絨毛上,指甲修剪的整潔幹淨。
極致的黑,和那純粹的白。
造成的視覺沖擊,讓楚翎川又不自然地滾動着喉結。
靠,真是要命。
之前看男人的手,也沒這個樣子啊。
而乖巧可愛的迪亞完全被楚翎川忽略。
發完照片,江霁明又望了下窗外的暴雨,給顧鳴飛發了條消息。
A:「顧老板,今晚請假。」
撒嬌怪:「沒問題,雨太大了,你就別來啦,今晚我跟阿輝他們說演出取消。」
Blue Rose內,雷蒙又沒等到他的塞壬。
他飲盡手中的酒,散漫地瞧着舞動的人群。
Adiya,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