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眼中的他 無聲的吻

第25章 眼中的他 無聲的吻

天微亮時, 江霁明感覺脖頸傳來毛絨絨的觸感。

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無辜的貓眼。

迪亞趴在江霁明的胸口，正用腦袋蹭着他的脖子。

“早。”

胡亂撸了把貓頭，江霁明拎着它的後脖頸, 放到地上後去浴室洗漱。

吃早飯的時候, 看時間還早, 他打算一會兒去給迪亞買點寵物用品, 貓糧和貓砂都必不可少。

昨天夜裏他只能用火腿腸喂它，又找了點花盆裏的土壤來代替貓廁所。

等他抱着貓出門的時候, 撞上了剛晨跑回來的葉峻。

昨天這家夥有點奇怪，居然只在晚上發了個“晚安”，而不是叨叨他今天中午吃了什麽, 下午幹了什麽雲雲。

但江霁明也并不是很在意，青少年的情緒總是多變的。

“早上好啊，姜明。你還是這麽早...诶诶诶！你懷裏的是小貓嗎？嗚哇！好可愛好可愛！眼睛跟我家藍寶長的一模一樣啊！好想摸摸...”

好吧，他又恢複了。

葉峻之前的經歷, 讓他調節情緒的速度很快。僅僅一天, 他就從悲傷中走了出來。

他要相信自己的朋友，姜明沒有将那人的存在告訴他，說明這件事并不适合他知道。

即使他的身份可能永遠只能是姜明的朋友。

Advertisement

他也會一直陪在姜明的身邊, 直到對方願意主動告訴他。

葉峻緩步靠近小貓, 伸出手試探着, 想要撫摸對方的腦袋。

然而, 他剛靠近，小貓就發出了“嗚嚕嚕”的低吼聲，抗拒着他的動作。

“啊啊啊，對不起, 我不會再摸你啦！不要生氣，小貓咪！”

環抱着迪亞柔軟的腹部，江霁明新奇地看着對方難得兇狠的模樣，和之前軟綿撒嬌的小可憐完全不同。

而葉峻慌張地道歉後，往後退了一大步，轉過身，以閃電般的速度跑進家裏，拿起書包沖出來，關上門。

這一系列動作完成，江霁明只是眨了幾下眼睛。

“姜明，你是要上學去了嗎？難道你要帶着小貓咪上學嗎？好棒，我們班還沒人帶寵物上學呢！”

“還早，帶迪亞去寵物店。”

江霁明重新拾起惜字如金的人設，一邊回應一邊往樓下走。

“我和你一起去吧！之前有段時間我超級想養貓，所以對這一方面挺了解的。雖然我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就沒有心思養...”

葉峻說着說着，聲音突然輕了下來。

察覺到對方突如其來的傷感，江霁明沒回頭，打斷道：

“走快點，上學不能遲到。”

“真的嗎？太好啦！姜明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寵物店，我好高興！”

葉峻立馬将傷心抛到腦後，屁颠颠地追上對方。

“嗚嚕嚕！”

當然，再次遭到了迪亞的警告。

“為什麽我連靠近姜明，你都要對我呲牙啊！我不會傷害他的！”

迪亞是一只聰明的小貓。

一切對主人抱有非分之想的男性生物，都會引起它的警覺。

它的主人，由它守護。

而江霁明抱着自己的小騎士，滿意地看着葉峻被逼退三尺遠。

不過，這小卷毛倒是沒吹噓，他對貓咪用品非常了解，同時還能貨比三家，以最短的時間，買到性價比最高的商品。

若是鄭阿姨在這兒，肯定會誇一句“小葉真是會生活啊！誰和你在一起真是有福氣呢！”

然而，江霁明并沒有這個想法，也不會為別人幫自己跑上跑下而感到愧疚。

因為以前，他身邊就有很多這樣的人。

只是在葉峻露出求表揚的期待眼神時，江霁明還是點了點頭。

無視葉峻高興得恨不得搖晃尾巴的傻樣，江霁明帶着一人一貓回了住所。

安置好迪亞後，江霁明安撫地撓撓它的下巴，低聲囑咐：

“乖乖在家。”

迪亞不舍地蹭蹭江霁明的手指，端正地坐在門口，注視着對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如果葉峻的腦瓜再聰明點，他可能會感到疑惑：

江霁明家裏不是還住着另一個人嗎？怎麽會需要他一個人抱着貓去寵物店呢？

繼而就會懷疑對方家裏其實只有他自己。

那麽另一個人的身份就很值得推敲了。

可惜，葉峻不是謝知韞。

他現在正因可以重新靠近姜明而沾沾自喜。

“姜明，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參加田徑部嗎？你很有跑步的天賦啊！教練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而且這樣我就不能和你一起放學回家了。”因為田徑部經常放學加訓。

重點是最後一句吧。

早就摸清葉峻小心思的江霁明當然還是無情地拒絕。

到校後，江霁明又開始他的社恐生活。

除了上課，他就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看書，寫作業。

就只有汪洋主動和他說話的時候，江霁明才會禮貌性地回應一聲“嗯。”

和劇情中一樣，其他同學也都沒有靠近他的意思。

除了謝知韞在第三節下課的時候，又七拐八拐地試探他有沒有報物理杯的培訓班。

得到江霁明肯定（不耐煩）的點頭，謝知韞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座位，低頭繼續寫着什麽。

因此，快到午休的時候，江霁明已經把手頭能寫的作業都寫完了。

實在無聊，他便從書包裏掏出了那本皮質筆記本，準備記錄一點靈感。

高一（1）班的學生，基本無法忘記軍訓最後一天，那走在他們正前方的身影。

身姿颀長挺拔，如瓊枝玉樹，被金燦日光籠罩着，似是下一刻就要融于爍爍暖陽之中，消失不見。

所以，也都渴望着能夠靠近那人。

好像只有靠近了，他才不會消失。

然而，他們發現，那人實在是高冷。

上課，面對老師的提問，他會給出标準得如同教科書的回答。

當然，班長在這一方面也不遑多讓。

下課，他又沉迷于學習，散發着一種獨特的光芒，讓人不忍心打擾他。

自從軍訓那天，喬文茵都一直在注視着姜明。

她發現了一個別人都不知道的事。

就是姜明看起來是在學習，其實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

又或者說，他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小喬，你說姜神每天都這麽認真學習，他不累嗎？”

坐在喬文茵旁邊的女生叫蘇歆，紮着一個丸子頭，五官小巧，看起來很甜美。

她托着腮，瞧着姜明的背影，疑惑地問道。

軍訓表演賽的時候，她就走在姜明的身後，離他最近。

和喬文茵帶着好奇心的注視不同，她經常關注對方，是因為對姜明有着一種奇妙的好感。

這種好感起源于開學第一天的那場班委競選。

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在作祟，她感覺姜明并不是他所表現的那樣不善于交際。

與其說是別人不靠近他，可以說是他主動遠離了其他人。

而因為喜歡，蘇歆想更加了解這個男生。

聽到旁邊的女聲，喬文茵回過神來，柔聲回應：

“所以人家才是中考第二啊。”

說完，她垂首收拾着自己的桌面，準備下一堂課要用的資料。

雖然喬文茵的外表娴靜溫柔，不管誰跟她說話，都會露出一個秀美的笑來。

就算她們有時的問題會令她感到冒犯。

例如——

“文茵，聽說你以前一直在住院，你是生了什麽病啊？”

“那不是要花很多錢嗎？幸好你家還挺有錢的，要是我家就完蛋了。”

喬文茵都會巧妙地轉移話題，讓雙方都不會難堪。

她其實心底對周圍的很多事物都感到厭煩，包括和他人在表面上維持良好的關系。

但她也是個好演員，就像在母親面前，她就是一個樂觀開朗的女兒。

不過蘇歆是個直爽但有分寸的女生，和她說話也不需要費很多心思。

這讓喬文茵面對她的時候，也能稍稍放松下來。

上午的課很快就要過去了，最後一節課還是自習課。

喬文茵合上作業本，直起身，一邊揉着酸疼的脖子，一邊又習慣性地将目光移向窗邊。

突然，她怔住了。

男生的左手上壓在一本黑封筆記本上，右手握着的筆在紙面上游走。

乍一看，沒什麽特別的。

但他唇邊漾起的笑意，似攏了溫和的月色，側顏長而翹的睫毛如同染霜的蝶翅。

伴着窗沿落下的日光，雜糅成一副眩目的彩色畫卷，映入她的眼簾。

在喬文茵印象裏，姜明臉上的表情一直很寡淡，就算是感到驚訝，也只是挑挑眉毛，然後又恢複漠然。

很少會露出帶着明顯情緒的表情。

但這一次，她從姜明的表情裏可以清楚地察覺到他此刻的心情——

惬意和愉悅。

喬文茵低頭，慌張地翻出很久沒用過的彩鉛。

她突然很想，記錄下這個笑容。

畫本的前半部分，都是各種角度和不同時段的藍色玫瑰。

喬文茵還從沒畫過人。

但她落筆沒有絲毫遲疑，手中的鉛筆随着她的思維的流轉在紙面上肆意舞動。

周圍的世界仿佛頃刻間消失了，只剩下她，和窗邊的他。

全程，她都沒有擡過頭。

那個場景，已經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腦海。

等喬文茵從專注的狀态中脫離出來，面前的紙面上已經印下一個男生的側臉。

他的發，是燦爛的金色，流淌在白皙的脖頸上。

他的眼，是幽深的藍色，如同深邃的海洋裏落入的閃爍的繁星。

看到手中的畫，喬文茵瞳孔驟縮。

因為，畫中的側臉和姜明的外表沒有一點兒相似。

但潛意識裏，她卻覺得這才是對方真正的模樣。

這個念頭只閃過了一瞬，喬文茵便懊惱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

難道這就是網上說的800米厚的濾鏡嗎？

那這也太厚了吧！

——2017年9月10日。

最後一個句號在白色紙面上淺淺暈開，江霁明将筆記本合上。

今天的靈感比往常要多，這讓他感到心情舒暢。

不過相應的，比之前更加疲乏。

等下課鈴響，所有人都去食堂吃飯後，教室裏只剩下江霁明一個人。

他将頭枕在手臂上，準備睡一覺。

見此，002在口袋裏擔憂地轉圈：

【大人，您為什麽不吃午飯呢？這對您的身體不好。】

【沒胃口，想睡覺。】

江霁明阖着眼，懶洋洋地在心底回道。

002看着宿主大人難得任性的模樣，露出一個無奈但寵溺的表情（？），在電子空間裏尋找可以兌換的人類食物。

等江霁明陷入沉睡的時候，教室走廊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楚翎川握着手中的包裝，朝着高一（1）班的方向走去。

昨天晚上，他在床上輾轉反側，苦思冥想。

到底如何才能美化他在姜明心中糟糕的初印象。

結果，他的腦子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

對他好。

而怎樣對他好？給他送東西。

手裏的芝士牛肉卷，是他剛才跑到食堂買的。

剛上新，味道很好，價格也實惠，很受學生的歡迎。

每次一出爐，就會被大家一搶而空。

他吩咐兩個小弟從三個窗口包抄，才搶到了一個。

而選擇在所有人去食堂的時候來送的原因，讓他有點羞恥。

他緊張。

因為如果當着對方的面送，和當面表白有什麽區別！

楚翎川暫時無法想象那個畫面。

所以他只能趁對方不在的時候，悄悄塞到桌肚裏。

聰明的他，在包裝上寫了一個小小的“羽”字。

想來，姜明一定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吧。

楚翎川剛走到教室的正門，就看到裏面趴着的一個人影。

他慌張地縮回身體，靠在門框邊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吓死老子了，怎麽大中午的還有人在教室？

但等楚翎川再次探頭，他的心髒直接懸到了嗓子眼，就差跳到地上了。

老天鵝，姜明為什麽會在教室裏？

可緊張過後，又是擔憂。

他為什麽不去食堂吃飯？難道是生病了嗎？

楚翎川深呼吸，蹑手蹑腳地靠近對方。

姜明睡得很沉，枕着手臂，臉背着窗戶。

一陣微風從敞開的窗拂過，吹亂了他黑色的發。

他仍然閉着眼，細密的睫毛覆于其上，渾身的疏離冷淡散去，呼吸輕淺，卻敲擊着楚翎川的鼓膜。

陽光落在姜明的身上，将他的臉籠在陰影裏。他的唇輕輕抿着，透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安詳氛圍。

但如此美好溫馨的畫面，卻讓楚翎川的手心冒出細密的汗珠。

他緊緊地盯着對方的唇，像是一艘航行在暴風雨裏的小船，只差一個浪頭，就能将他掀翻。

楚翎川強行移開自己的視線，蹲下身，準備悄悄将面包塞進對方的桌肚後就立刻離開。

但當他收回手的時候，楚翎川的目光又定在了姜明白皙修長的手背上。

他将右腿的膝蓋跪在地上，小心地俯下身，在對方圓潤幹淨的指尖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輕得像是一根羽毛，落在地上，只餘他如雷的心跳聲。

教室的門微微敞着，隐約可以看見一名紅發的少年，單膝跪地。

像是虔誠，又卑微的信徒，

只敢在神明沉睡之時，小心地親吻他的衣角。

卻也渴望着——

神明的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