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熱烈擁抱 揭露僞裝
第30章 熱烈擁抱 揭露僞裝
周三的課和之前沒什麽區別。
課間, 江霁明低頭認真地寫着試卷。今晚酒吧有演出,他需要提前完成所有的作業。
這時,面前突然落下一疊厚厚的筆記本。
江霁明停下筆,順着動靜側頭望去, 就看見謝知韞正筆直地立在他的身側。
原本坐在他旁邊的汪洋, 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擠到了後面。
江霁明沒說話, 手指在筆記本上敲了敲。
“姜明同學, 聽說京市那邊和這裏的題型差距很大,我平常也挺空的, 就順便整理了下。”
謝知韞今天的頭發沒有用發膠固定,柔軟地覆蓋在額前,銀色的鏡邊遮住了他略帶青黑的眼。
從上學起, 他就從來沒有整理過筆記,因為謝知韞根本不需要。
但是,當他選擇開始做一件事,就沒有什麽能夠難倒他的。
謝知韞花費了幾天時間, 終于整理出了一套他認為最适合對方的題庫。
只要一想到姜明的視線會從自己的筆跡上劃過, 姜明的手指會觸摸自己曾經碰過的紙張,謝知韞就感覺從腳底竄上來一股酥麻感。
因此,昨夜他華麗麗地失眠了。
江霁明瞧着謝知韞說這話的時候, 眼睛盯着旁邊的牆壁, 一直用食指關節反複推着鼻梁的眼鏡。
他好整以暇地将眼神凝在對方的臉上, 身體放松地靠着椅背, 聲音卻帶着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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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覺得我不如你?同情我?”
江霁明明知道對方的心思,卻假裝不清楚,故意曲解,想看看謝知韞的反應。
聽到耳邊這道冷漠的話語, 謝知韞感覺整個人像是浸到了雪水裏,渾身的細胞都突然凍住了。
他應該想到的,像姜明這樣的人,自尊心一般都非常強,根本不會接受別人在這一方面的幫助。
這和昨天的籃球賽是不一樣的。
“不是,我只是...只是想幫你。”
謝知韞慌張地轉過頭,腦子裏儲存的所有話術,都好似消失了。
此刻,他不再是那個站在萬人面前,都可以姿态從容、侃侃而談的謝知韞了。
只是一個被心上人誤會好意,急于解釋卻咬到舌頭的普通人。
但等他将頭轉向姜明,看見的就是對方背靠着椅子,姿态閑散地翻着面前的筆記本,完全不見剛才的冷漠。
謝知韞難得懵了一下,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大人,我覺得男二好像智商下降了...他居然完全沒意識到您剛才是在逗他!】
【可能是多巴胺分泌過多?】
戀愛腦的産生,一般都是多巴胺激素的分泌,導致人們對某些細節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從而被一些片面的信息影響情緒。
“收下了,你還有事?”
江霁明合上書,用書脊随意地敲着手心。
終于意識到對方剛才并沒有生氣,謝知韞又恢複了往常的鎮定,柔聲說道:
“周五下午2點,B棟106,物理杯的培訓課。你,記得來。”
話落,他便擡手撫平襯衫的褶皺,優雅從容地離開了。
經過汪洋的時候,還用餘光瞥了他一眼。
汪洋:拜托,我都給你讓位子了!為什麽還翻我白眼?
江霁明看着謝知韞離開的背影,和他後腦勺翹起的一根呆毛,突然明白對方為什麽每天都要用發膠了。
他将筆記本塞進書包,又不經意地側了下頭。
女主是怎麽回事?
從謝知韞站在他旁邊後,就一直盯着這裏。
不對,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昨天白天的時候,她這斜視病的症狀就已經不輕了。
之前還只是隐晦的視線,剛剛就直接懶得遮掩,直勾勾地看着這裏。
此外,原本很溫柔的女生,在他們對話的時候,眼神竟隐隐散發出了一種鋒利之感。
看來,女主這是吃醋了?
嫉妒男二沒有給她寫筆記。
畢竟,這個比賽,女主也有參加呢。
昨天應該是想要探究自己到底有什麽魅力,能夠吸引男二的視線。
只有女主在好好地走劇情。
有點感動,但不多。
江霁明興致缺缺,胡亂地猜測着。
吃完午飯,他沿着偏僻的教學樓背面,緩緩地走着。
欣賞着午後的陽光,如金黃的錦緞,将整個校園都染上了一層璀璨的金邊。
歲月靜好。
直到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小團白色的影子,随着“嗒嗒嗒”的跑步聲,逐漸變大,變成一個高大的,熟悉的人影。
是葉峻。
正朝着江霁明飛速地沖過來,沒有剎車的跡象。
江霁明條件反射地就想避開,剛一側身,就瞧見了背後堅硬的牆壁。
霎時間,他又收回了腿。
因此,對面的人就這樣,直直地撞進他的懷裏,熱烈,又莽撞。
少年微俯下身,溫熱結實的胸口,緊緊地貼着他,随之而來的還有“咚咚”的心跳聲。
葉峻的身上帶着剛運動完的氣息,似将兩人周圍的空氣都帶熱了幾分。
江霁明察覺到對方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用力,像是想要将自己整個抱起來,立刻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腕。
葉峻趕忙撒了手,栗色卷發被風吹向腦後,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狗狗眼。
他委屈地揉揉自己的手腕,嚷嚷道:
“姜明,你昨天和我們班打籃球,我居然錯過了啊啊啊啊!”
朝後退了一步,江霁明單手扶了下差點被撞掉的眼鏡,不悅地開口:
“冒冒失失。”
順便屏蔽了腦內刷屏“好後悔”的葉峻心理活動。
“可我好想你!我好久好久好久沒見到你啦!教練真的太可惡了,昨天晚上放學還把我抓去訓練,害我又沒有和你一起回家...”
不是昨天早上才見過嗎?
而且昨晚他的生活已經很精彩了。
不需要你。
說着說着,葉峻往前邁了一大步,微微俯身,靠近對方。
他瞪圓了眼,長睫根根分明,仔細地打量着面前的臉。
片刻後,他揚起唇角,露出一對虎牙,眼角也彎出了一個帶韌性的弧度,淺褐色的瞳孔反射出對方冷淡的臉龐。
江霁明感受着面前拂過的淺淡呼吸,沒有一絲一毫的閃躲。
相反,他也微傾身子,直直地盯着葉峻的眼睛,語調拖長:
“你——做什麽?”
原本還在認真觀察對方的葉峻,突然撞入了一雙褐色的眼,像是寬闊無邊的海面上倒映的月光,只一眼,就将他深深地拉入漩渦。
葉峻猛地屏住呼吸,連退十步,耳廓慢了一拍地泛起紅來。
先靠近的人,反而慌亂了。
“我...我是想看看,你有沒有心情不好,我擔心會有人惹你不開心,但是幸好,你看起來很好...”
聽到這話,江霁明挑挑眉,回想起昨天放學跟在自己後面的楚翎川,感覺可能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過他沒多問,将背靠在牆上,随意應了聲:
“嗯。那你看完了。”
葉峻大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臉頰,想要把溫度降下來,皮膚反而越來越紅了。
“那個,姜明,你要不要來看我訓練?當然,不想來的話也沒事...”
他将手挪到後腦勺上,小聲邀請道,假裝出一副被拒絕也無所謂的姿态。
江霁明想裝看不見他燒紅的臉頰都難。
這麽容易害羞,之前還靠那麽近,反射弧那麽長嗎?
正午的陽光将紅色的塑膠跑道曬得發燙,訓練中的幾個男生都被汗浸濕了背心。
不遠處,一棵槐樹下,靠着一道身影。
身形修長,被枝杈遮蔽了一半的日光淡淡地灑在他的衣角,使他整個人都散發着光芒。
和熱浪翻滾的跑道不同,他所在之處,像是平靜湖畔吹來的一陣清涼的風,讓人的心神都情不自禁地寧靜下來。
至少,在葉峻眼裏,是這樣的。
“葉峻,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再朝後看了。你到底是往哪裏跑的?要不要幫你把終點線挪到那兒啊!”
教練實在是忍不住了,大發雷霆。
這小子自從剛剛帶人來之後,就一直是這副魂不守舍的狀态。
看來那個就是罪魁禍首啊。
果然看着就比葉峻聰明許多,怪不得能把他拐跑了。
“啊?沒有啊教練,我一直有在認真訓練,真的真的!”
葉峻慌張地解釋道,眼神祈求地望着教練,示意能不能別在這個時候罵他。
不幸的是,教練并沒有get到,繼續輸出。
樹蔭裏的江霁明無語地用手捂住臉,覺得自己肯定是被葉峻的傻氣傳染了,才會同意來看他訓練的。
在常規訓練後,校田徑隊內組織了兩場模拟賽,是男子100米短跑。
葉峻優越的身材條件,加上他從小學開始就一直堅持訓練,參加過大大小小無數場比賽,他很輕松就拿到了第一。
一沖過終點,葉峻便朝後瘋狂招手。
男生穿着被汗浸濕的白色背心,站在绛紅跑道上,背後的藍天萬裏無雲。
他模樣生得俊朗,看着樹下的人,露出個燦爛的笑來。
是那種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帶着藏不住的得意,眼角眉梢溢出的都是朝氣。
靠在樹幹上的人,似是被陽光刺到了,微微眯起眼睛。
看着這邊渾身散發着欣喜的葉峻,随手比了個大拇指。
這讓葉峻更是得意地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教練and隊友:踹翻面前的一大盆狗糧并比了一個中指。
送走戀戀不舍的葉峻,江霁明上完下午的課,一聽到放學鈴響,就立刻消失在高一(1)班的教室。
只給衆人留下一個無情的背影。
回家的路上,江霁明隐隐感覺,身後一直有一道視線在默默注視着他。
等他停下腳步,躲到角落裏守株待兔,那道視線又消失了,好像剛才只是他的幻覺。
但他回過頭繼續前進,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就又來了,如影随形。
江霁明轉過身,掃視了四周片刻,便不耐地出聲道:
“滾出來。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空曠的巷道裏寂靜無聲,只有他的尾音在空中回蕩着。
直到江霁明拉平唇角,扭頭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道微弱的聲音:
“是我。”
黎越站在路燈後面,原本紮成麻花的側發,淩亂地散下來,用幾根彩色的夾子固定在耳後。
他的手裏緊緊攥着幾張張試卷,上面分別都用紅筆寫了三個數字——100。
江霁明沉默地看着他,意識到對方不知何時發現了他的身份。
然而,他并不感到慌張。
靜靜地伫立在那兒,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那人下一步的動作。
黎越望着對面那雙藏在鏡框下的眼,感覺自己的呼吸聲随着那人眨眼的頻率,在不斷加重。
果然,是他。
就算是換了一張臉,一個身體,那也還是他。
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那種冷傲的氣質,是任何外在都無法掩蓋的。
“你看,我拿了四門科目的滿分。”
黎越小心地靠近江霁明,舉着手中的白色紙張,眼含期待地說。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江霁明嗤笑一聲,将手插進口袋裏,語氣略顯戲谑:
“怎麽,你是小學生嗎?難道還要我誇你一句‘乖寶寶,好棒棒’嗎?”
那六個字,被他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尾音微揚,帶着點吊兒當郎的散漫,将嘲諷度直接拉滿了。
然而,傳到黎越耳邊,只剩下三個字——乖寶寶。
他叫自己寶寶。
黎越的臉擋在試卷後頭,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喉嚨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哧哧”聲。
身體肌肉不受控制地顫抖着,臉頰因為強忍欣喜而顯得有些扭曲。
“謝謝你。”
擡起頭,黎越的表情又恢複了正常,露出一個羞澀的笑。
江霁明:……有時候,和人溝通真的挺難的。
他将眼神停在黎越的臉上,悠悠道:
“還有什麽是神通廣大的你沒查到的嗎?”
他的話語似是一把鋒利的刃,直直地拆穿了對方的僞裝,勾勒出皮囊下那顆隐藏的心。
江霁明和這人只在晚上見過兩面,用的還是原本的身份。
對方卻能夠直接地找到他的學校來,一路尾随,說明這個人早就把他調查地透透的。
啊,真是,被騙了。
這只小老鼠,根本沒有表面上的那樣自卑無害。
相反,他一定對自己某一方面的本領自視甚高。
所以,明知會被他發現,對方竟然還敢這樣光明正大地在自己面前裝蒜。
“啊,恩...恩人,你在說什麽呢?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就是這麽一個小小的請求...”
黎越面露疑惑,對江霁明的話表示不解。
說到後面,又垂下頭,用手緊張地捋着自己耳邊的頭發。
瞧瞧,還擱這兒裝呢。
江霁明大步向前,将身前的人逼到巷道的角落裏。
他舉起右手,掐住黎越的臉頰,将他的臉直直擡起。
“懶得跟你啰嗦,記好了,下次別再跟蹤我,不然,你可以猜猜我有多善良。”
黎越的個子比江霁明矮得多,這會兒被這樣掐着臉,只能勉強用腳尖來支撐着自己的身體。
他光潔白皙的臉頰肉,被面前人的拇指和食指,掐出了兩個微微凹陷的坑。
因為這個姿勢,黎越難以發聲,他磕磕巴巴地道歉:
“對...對不...起。”
不再多說,江霁明松開黎越的臉頰,漫不經心地收回手。
他沒管跌坐在地的黎越,轉身離開。
路燈的光暈照在他的背上,投出來的影遮住了他用紙擦拭指尖的動作。
腦海裏還回蕩着那人的心聲:
【他碰我了,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
坐在地上的黎越,還在回憶剛才的那一幕。
他仰着頭,對方的臉在他面前放大。
長而直的黑色眼睫垂着,也遮不住那雙褐色的眸,如同午夜的湖面,底下藏着深不見底的暗流。
眼神裏面帶着的警告意味,将黎越深深地拽入那片湖泊,發不出一絲求救的聲音。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雙腿發軟,聲帶因為過度的興奮而微微顫抖,兩側的臉頰還留着兩個紅色的指印。
“姜明,姜明,姜...”
他一邊低聲喃喃,一邊從口袋裏掏出個微型相機,對着自己的臉拍了一張。
黎越的左手,因為之前長時間在口袋裏攥着相機,此刻正無力地垂在地上,幾張照片随着他的動作散落開來。
其中一張照片上,一名穿着藍白校服的少年,站在漆黑巷道的正中央,面朝着鏡頭,眼神不耐地掃視着四周。
黎越将耳邊別着的發夾取下,上面有一個紅色的燈光在閃爍。
他用唇輕輕地吻着手裏的發夾。
一切。
他要記錄下一切。
一切和對方相處的過程。
然後在陰暗的角落裏,獨自回味,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