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自困于籠 荊棘之路

第49章 自困于籠 荊棘之路

将那只卷毛狗踹出家門後, 江霁明套上件淺灰色的短袖,回到之前的沙發縫,找出塞在裏面的錄像帶。

摩挲着手中黑色的塑料外殼,江霁明擡頭望了望客廳裏的錄像機。

現在, 大部分家庭都已經開始使用數字電視的點播, 很少會再使用錄像帶, 所以一般人家裏都不會有錄像機。

但是, 江霁明這套房子的前主人,是一個收藏錄像帶的愛好者, 搬走後留下了這麽一臺老式錄像機。

這個送禮物的人,居然恰好給他送了一盤錄像帶。

或者說,并不是恰好。

對方是通過某種途徑, 知道他家裏有錄像機,特意以這種方式告訴江霁明,他能夠知道很多與自己相關的東西。

又是這種令人不悅的,被他人窺視的感覺。

這盤錄像帶出自誰手, 江霁明根本不需要再确認。

是那只角落裏的小老鼠。

跟蹤他的那天晚上, 再加上在警局外的那一次,自己總共警告了對方兩次。

沒想到,那人居然還敢這樣。

看來, 是自己太過仁慈了, 才會讓那個小家夥一而再, 再而三地在他的底線附近蹦跶。

将錄像帶塞進去後, 江霁明打開播放鍵,随意地坐在沙發扶手上。

随着帶子的緩緩轉動,電視屏幕上出現了一段熟悉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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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己從另一個小鎮來到廣城的那一天。

無論是江霁明打的那輛出租車的車牌號,還是他穿着的衣服, 手中推着的行李箱,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然而,令他瞳孔驟縮的是,從車上下來的人,戴着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鏡,個子也比自己矮了不少。

很眼熟,正是僞裝後的姜明。

難道那個人,将所有監控中原本的他,都替換成了戴着眼鏡僞裝後的他嗎?

是不是有點太閑了?學業壓力過小了吧。

這是江霁明看到視頻畫面的第一想法。

若不是沒事幹,誰會一幀一幀地看監控,改別人的臉啊?

還不是那種簡單的篡改日期,而是替換了人像。

替換動态人像的時候,需要精準地調整包括水平偏移,上下俯仰,左□□斜在內的所有參數,不然就會出現人像失真分離的現象。

這涉及到了一系列高難度的修改合成技術,以及超常人百倍的耐心。

将視頻拉到最後,江霁明終于确認了,那個人還真就是那麽閑。

對方把他家附近的街道和巷口,自己原身所出現過的畫面,全部都替換成了僞裝後的“姜明”。

真正做到了抹殺一切別人模仿他,通過監控畫面識破江霁明身份的可能性。

因此,那個叫黎越的人,送這盤錄像帶來的目的就很清晰了。

第一,向江霁明炫耀自己那一手高超的黑客技術。

第二,說明自己願意,并且完全有能力幫助江霁明掩飾他的雙重身份。

第三,江霁明覺得對方最想做的,其實就是為了報複自己之前對他的警告。

以此告訴江霁明,就算如此,他照樣能夠找到自己的家門口,放下這麽一個生怕別人注意不到的巨型綠色禮物盒。

讓江霁明想假裝看不見都不行。

但是,只要人沒有出現在他面前,自己還真就拿他沒辦法。

畢竟江霁明可沒有對方那麽閑,會特意去找他家住在哪兒,在哪個學校上學,生日是哪一天。

因為他并不關心,就不會費心力去查找這些信息。

那家夥既然還未真正觸及他的底線,這個禮物又為江霁明掃除了一些後顧之憂,倒是有點利用價值,他暫時也不想分出心思去收拾他。

握着遙控,按下關機鍵,江霁明看了眼手腕上的紅繩。

若是對方消息夠靈通,大概現在已經氣得跳腳了吧。

因為,有個傻大個,也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另一個身份。

他不再是自以為的,那個唯一的知情者了。

不過,自己應該先去換個指紋鎖,他可不想下次在自己家裏頭見到什麽東西,或者是什麽人。

而這個禮物的送出者,半個小時前,正在家中,捧着臉頰,沉浸式地欣賞自己剛剛完成的傑作。

只見原本潔白的牆壁和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一個人的照片。

無數照片裏,男生的視線看向了很多地方,但其中,沒有任何一張,他的眼睛是看着鏡頭的。

也就是說,就算黎越這樣全方位地在自己的房間裏,貼滿江霁明的照片,對方的眼裏也永遠沒有他。

更令黎越感到痛苦的是,江霁明的眼裏曾經裝入過那麽多人,卻唯獨不願再多個他。

唯一兩次,對方真正看見自己的時候,都是在警告他,冷漠地豎起高牆,拒絕他的靠近。

為什麽,為什麽那些人就可以靠近你,肆意地表達對你的喜歡?

為什麽你唯獨不願看向我?

黎越的眼神游走于牆上的照片,癡迷而又眷戀地欣賞着心上人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不願錯過一絲一毫。

他親手鑄造了一個囚籠,将自己困在其中,無法自拔。

而內心不斷溢出的疑問,讓黎越原本幸福揚起的嘴角變得扭曲。

他抓起桌上散落的照片,手背鼓起了青色的脈絡,像是要撕破什麽,但下一秒,又只是溫柔地用手指,撫摸着上面的人影。

都是其他人的錯,不是他的錯。

垂頭的動作,令薄荷綠的碎發,從黎越的額角落下,遮住了他的眼。

他用手撩開頭發,随着這個動作,擡起頭,不經意地看向電腦屏幕。

一個讓黎越出奇憤怒的畫面,出現在他眼前。

只見門突然打開,令他魂牽夢萦的身影出現在門內,僅僅穿了一條黑色的衛褲,露出了白皙結實的上半身。

就在黎越癡迷地注視着屏幕的時候,那人擡起長腿,踢出了一坨不明物體。

待他細看,發現竟然是住在江霁明對門的那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卷毛。

在學校裏,沒見他和這個大塊頭走得有多近啊,怎麽現在已經讓人進自己家了?

而且江霁明還沒有穿上衣,等等,那個該死的卷毛,鼻子裏流着的紅色液體,是血吧!

這幾個元素結合起來,構造出的情景,讓黎越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就像是一棟用細胞組織和骨骼建造而成的危樓,搖搖欲墜,憤怒不過是加速了他的坍塌,內裏早就不堪重負。

自從江霁明修理了那幾個混混,廣城這一帶就流傳出一個消息。

說鎮上搬來了個非常不好惹的人,身長兩米,全身漆黑,冷酷無情,只要看他一眼,就會把人的肋骨踢斷。

這讓其他人漸漸開始安分起來,收保護費的人幾乎都躲了起來。

除了前陣子那夥從外地來的刀疤臉,不知道這個消息,惹到黎越頭上,被他借楚翎川的手,送了進去。

可惜,沒坑到那個紅毛。

而這些人對江霁明的忌憚,使得黎越近些天放學回家的的日子,變得好過起來。

他的錢包,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扁了。但是,黎越的錢一閑下來,他的人就閑不下來了。

他花大價錢,訂購了許多零件,自己組裝了一個微型無人機,用于每天尾随江霁明上學,記錄他在學校裏的日常生活。

那些照片洗出來後,全部被黎越貼到了房間的牆壁上。

如果讓江霁明知道,正是他之前的那個不經意的舉動,造成了後面的局面,他可能會頭一次感到後悔,給自己惹上了一個到處都長滿眼睛的牛皮糖。

此外,黎越還黑進了廣城職中的檔案室,調出了江霁明的那份。

令黎越詫異的是,不知道是誰,将這份檔案的大部分信息都加了密,技術和他不分伯仲,導致他只能看到一些簡單的信息,例如,9月15日,是江霁明的生日。

為此,黎越精心準備了一份禮物。

他耗費了幾個晚上,把江霁明搬到這個小鎮以來,會暴露他身份的畫面全部進行了替換。

他并沒有隐藏自己的心思。

黎越不希望任何人,再像他一樣,知道江霁明其實有兩個身份。

而他也非常願意,替對方保守這個秘密。

畢竟,這也可以算是他們兩個人的秘密。

除了江霁明,沒有人知道,黎越這樣一個長相雌雄莫辨,身材嬌小瘦弱的人,會有着這樣高超的黑客技術。

用那樣的包裝,也正如江霁明所推測的那樣,是黎越對他的冷漠警告的一種小小報複。

黎越覺得自己是個很聽話的人,他不再尾随于江霁明身後。

只是,跟蹤他的變成了機器而已,不是黎越。

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确實是收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豪華回禮”。

眼前的這一幕,讓黎越情不自禁地又開始啃咬自己的指關節。

随着齒間的摩擦,撕扯,鮮紅的血絲沿着他的嘴角,被剝離出來。

屏幕的藍光照亮了黎越眼底燃燒的疼痛,和怒火。

本以為,最應該注意的,是那個四眼面具男,和暴力紅毛哥,沒想到,這個肌肉卷毛狗才是最具威脅性的。

事實上,黎越早已将自己埋葬于病态的廢墟之中,只願匍匐于走向神明的漫漫長階。

而這些人,不過是阻攔在他面前的荊棘。

若是覺得礙眼,砍掉就好啦!

他并不覺得,這有什麽難的。最難的還是,如何不被他的神明發現。

黎越不希望,江霁明的眼睛,好不容易看向了自己,卻是因為自己傷害了他身邊的人。

那樣,他會心碎至死的。

因為,目前黎越的人生,已經全部寫滿了他的名字。

與其說是他過于關注江霁明,把時間全部花在了他身上,想盡一切辦法收集他的信息,不如說是遇見他之後,黎越才發現,自己原來是活着的啊。

而種種一切,都讓黎越覺得,活着是如此得幸福,幸福到下一刻死去,也不會覺得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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