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受傷 “親手摔死了貓,也摔死了我
第32章 受傷 “親手摔死了貓,也摔死了我。”……
“大晚上又蹲下的, 路燈照不到這裏,全是影子看不清。”周梨補充道,說着忍不住搓搓手取暖。
餘光瞥到站在身邊的人和她一起蹲下, 掏出手機開了閃光燈,寒冷天氣下兩個女生圍在一起看貓,倒也沒有人說什麽。
一束亮得刺眼的白光猛然炸出,照在小橘濕淋淋的腿上。周梨接着彎下腰, 試圖進一步看清楚,果然她的預感不會有錯,小橘腿上像是被金屬玻璃等等鋒利的工具割傷, 血漬凝結沾在周圍的毛發。
“什麽情況?”白蔚棠舉着手機閃光燈。
“小橘受傷了,我想想……”周梨擡起頭, 從目前的環境下思考先帶小橘去哪裏最為合适,這條街上是沒什麽寵物醫院, 離學校求助家裏養貓的朋友太遠, 更何況天這麽冷, 沒準小橘會凍死在這天夜晚。于是率先下結論,“這裏離齊言的小賣部不算太遠,等我抱着小橘跑去就行。”
“你自己一個人徒步?逞什麽強呢周梨!”白蔚棠很明顯不樂意, 随後又換了種計策,“我爸爸的車馬上到,幫你送過去。”
“啊?”周梨想起來曾經是見過白蔚棠的爸爸, 不過好幾個月沒見,這麽突兀, “不用了棠棠,我自己去就好,不用勞煩叔叔的車在雪夜裏跑來跑去, 路上滑不安全。”
“路上滑?你想什麽周梨?”白蔚棠可要是翻白眼了,深吸一口氣,“我家的車是哪個牌子來着,嘶——我也忘了,我從不記這個的,不過你放心好了,車是最新款車輪都有惡劣天氣下的防滑設備,別想太多。費油就費呗,又不是掏不起這個錢。”
周梨:“……”
總之,她還是低估了白蔚棠家的財力。
富婆白大小姐的車很快就到,兩人開車門撲面而來的就是熱氣騰騰的暖氣,幾乎熱的睜不開眼睛。周梨安安靜靜坐上去後一路上沒主動說過話,全靠富婆在旁邊引話題聊幾句。最後下車時白蔚棠還說要不要直接送到寵物醫院,不過以不用太麻煩叔叔了這個理由說了三遍,白蔚棠才舍得回家。
下車後,全身被捂得熱乎乎的周梨先是看了一眼時間,這個時間點差不多小賣部人幾乎走光了。如果沒有猜錯,愛崗敬業的齊言百分百又在加班。
半夜十一點,不少街道上的路燈熄滅,留下寂靜的黑色布滿整條街,則小賣部透出來的燈光分外顯眼。周梨在車上大老遠就瞅見一個人影在店內很少走動,低頭認真工作。
原本白蔚棠想讓爸爸直接把車開到小賣部前,好讓周梨下車直接進去少受點冷,在周梨的多次拒絕下還是遵從她的意見——在離十字路口的五十米處下車。白蔚棠懶得理周梨這麽做想幹嘛,還是直接離開。
饒是齊言半分不透漏自己的家境情況,周梨也能猜出來幾分。白蔚棠家一眼看上去豪華不凡的車這麽大張旗鼓開到齊言的小賣部門前,周梨總覺得心不安。兩種社會地位不同、家境財富截然不同的人,底層人看到富人如此,難免心中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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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齊言不知道是不是和周梨想得一樣,不過周梨還是決定不這麽做。
小賣部的周圍,牆邊的盆栽全部被他放到屋內防止凍死,屋外零零散散的擺件落了一層綿綿薄薄的積雪,在燈光透過窗戶的照耀下,潔淨的雪堆瑩瑩發亮。齊言整個人赫然瑩瑩發亮,宛如雨後倒映在水窪中的白雲。
之前周梨一直在想,齊言這種人除了對錢感興趣,還會對什麽事物感興趣。這個問題至今未解,周梨也不好直接去問齊言——這樣太奇怪,也太容易讓人誤解。
每次下課周梨總是有意無意往齊言的座位上瞥一眼,有時候會看到他眼中的悲涼的絕望,苦難在他眼中生根發芽,勃勃生機的葉子足以顯出時間之長,但很快周梨又似乎在它的根部無盡的悲觀中看出了一點堅韌,渺小又強大。
是個悲觀主義者?這個問題徘徊在周梨腦海中,以至于時時刻刻提醒她,怎麽才能讓齊言走出來。
很快她發現不是。
仔細想來也有很多矛盾的點。周梨第一次見到小橘貓是在夜晚,上課偷偷摸摸傳紙條被拒絕,最後齊言照樣還是養了小貓,收留了這只流浪的小可憐家夥。
接着是上個月有幾次路過,遠遠看到齊言在沒有顧客來店裏的時間段把店裏的盆栽綠植搬出去曬太陽,偶爾也會澆澆水。
也不是那麽……悲觀。
好矛盾的人。兩種心境在他身上酣暢淋漓地體現,卻總是看似矛盾卻挑不出毛病在哪。
周梨在原地想想,可能是回心轉意,又重新熱愛生活。
在瀕臨絕望的邊界上,或許是有關鍵的t人救了他一把。
風雪在眼前飄轉,光影斑駁的雪面倒映出周梨抱貓的影子。
餘下的她在原地抱着尾巴搖動的小橘,遙遙看着店內冷清瘦削的齊言。
風很大,吹不盡周梨綿長的思緒。
雪未停,将她的睡夢裝飾剔透瑩光。
*
白皙的五指握住門把手時,劇烈的冰冷從不鏽鋼傳遞至皮膚,體溫和寒冷正在交融,周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抱着小橘進去後才發覺店內根本沒有暖氣。
也對,這個位于路口的老房子地基基本上就是這樣,一條街上的門面店都沒有供暖設備。生活條件限制,屬實正常。
周梨推門而入,擡眼便見少年從貨架深處緩緩走來,淩厲分明的側臉線條格外奪目,漆黑明亮的眼眸掠過她,最終說出口:“你好,要買什麽?”
“……有沒有消毒碘伏和棉簽?”周梨剛想說創可貼,回頭一想單單創可貼怎麽對小貓管用,還是碘伏和棉簽為好。
“有,稍等。”
周梨跟着齊言,這裏的溫度相對于外面來說暖和多了,當然也可能是室內無風,小橘在她的懷抱裏眯着眼睛,有氣無力地搖着尾巴。
小賣部內的燈泡亮得刺眼,影子停留在地上,被拉長,兩人的影子巧妙融合為一體。
“是要給小貓處理傷口嗎?”貨架深處傳來齊言清冽的聲音。
“對。”周梨沒否認。
時間過得對周梨來說蠻久了,剛想問齊言找到了沒,轉身就看到離店門口前臺最近的他雙手抱胸,背靠牆,逆光之下。
街邊的路燈依然敞亮,恰好人群紛擾,周遭嘈雜卻寧靜,齊言緩緩走向她。
小貓在此時變得安靜,不再撲騰,呆呆地盯着齊言手裏的瓶子。估計是周梨抱得太緊,它伸出兩只爪子往外翻了翻,不料牽動了毛發上未結痂的傷痕,痛得再次“喵嗚”一聲。
周梨眉心一跳,順勢将小貓放在前臺上,明顯毛茸茸的小腿上冒出血珠,乍一看怪瘆人的。付完錢後,撕下棉簽袋子,擰開一小瓶碘伏蓋,發覺只憑她一個人的力氣根本按不住小貓。
“齊言,幫忙能按下小貓嗎?”周梨頓了頓,接着說,“我怕擦的時候把它弄疼,控制不住會摔下去。”
“不用了,我來——”耳邊傳來齊言的聲音。
周梨還以為是真的如願按住小貓,看到齊言修長的指節接過她手裏的棉簽時,才意識到兩個人換了一下,這次她來按住小貓,對方動手擦傷。
“好,謝謝。”周梨摸摸小貓腦袋,揉揉貓耳朵,順着毛一直摸,放松小貓的警惕心,随後緩緩按住它。
人在沒事的時候總會想到其他的事情,周梨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齊言今天露出罕見的神情,不禁笑了一下。
好像是有點……
“笑什麽?”齊言将餘下的棉簽袋子放到小貓夠不到的地方,平淡說了一句。
“啊……”周梨想了想還是如是說來,“今天吹你那一下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
只不過周梨依舊面不紅心不跳地滿口胡說。
齊言連續加了一個月的班,身體素質總會撐不住,他靠在前臺的桌子邊,周梨在旁邊盯着他,齊言像是回憶起了什麽,說道“當時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
“有。有幾片雪花。”話語從周梨嗓子眼發出時,她的面前似乎又出現白日近在咫尺的眉眼,奪目般的精致。
形狀分明的小雪花落在他的眉眼處。
一時不知道是奪目明人的是璀璨如星的眼睛,還是熠熠明亮的雪花。
“襯得你很好看。”周梨回頭看着齊言,“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
齊言回望。
兩人再次在冰冷的空氣中對視,好似那一刻空氣流速加快,窗外的風雪呼嘯過盡頭,門外的歡聲笑語響徹天際。
他低笑了一聲,“是嗎?”
“騙你幹嘛。”周梨歪頭說道。
“嗯,我知道。”齊言勾起唇角,眼睛還是漫不經心地注視小橘,岔開話題。
“只有碘伏還不夠。”齊言用幹淨的棉簽挑起小橘貓的下巴,明顯下巴毛發呈黑色,周圍用紅腫出現,“這只貓黑下巴了,嚴重點會導致皮膚感染,我去拿支紅黴素軟膏祛除一下。”
周梨應了聲,獨自按住小貓站在前臺邊,小賣部窗戶半掩着,小巷微風徐徐吹來,帶着泥土的潮濕味,撩起她的發梢,随即飄拂下去。
齊言從貨架深處拾起一支藥膏,“我來吧。”
夜深人靜,小巷接着起風,周梨幾縷頭發吹在眼前,癢癢的,略微不适。她聽從齊言的話,一步一步給小貓塗藥。
“齊言同學。”
周梨話說了一半。
齊言沒有過多回應,正在注視着小貓的眼眸瞄了一眼周梨,示意說完。
“你是怎麽了解到這些藥物用途的?”周梨選擇将疑問說出口,“你以前養過貓嗎?”
齊言動作一頓,手指提起沾了碘伏的棉簽懸在半空中。
随後回答道:“曾經養過,偶然了解到一點。”
小貓再次喵嗚叫一聲,尾巴擺動,周梨回神再次按住它的爪子。風撩起白蔚棠幾縷突兀擋視線的頭發,她空出一只手輕輕撥到耳後,露出粉雕玉琢的面容。
偶然之下了解到。
小貓傷口處理完後,齊言将小貓安置在進貨的空箱子中,拍拍手上的灰塵走出來,路燈下昏黃的燈光,投下一片陰影。
就當周梨以為齊言又是話說一半沒有後續的憋屈情況,沒想到他再次開了口:“小貓很乖,和小橘一樣是流浪貓撿回家的。”
周梨靜靜聽着。
齊言高瘦的身影在燈光下暴露無遺,垂眸,“可惜它來到我們家,很幸福,但是一年半後,親自把小貓撿回家的我媽——摔死了它。”
他很短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情,周梨看到齊言的眼眸中再次湧現苦難和堅強交織的神色,耳邊傳出他的僅剩的補充:“……也摔死了我。”
曾經幸福過,
但和那只貓的命運,別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