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雪人 “騙人是小狗哦!”
第33章 雪人 “騙人是小狗哦!”
周梨垂眸, 桌面上的小橘正在輕輕地舔毛。
周遭的格外安靜,時光的沙漏定住,在室內所有的一切停滞, 只能聽見兩個人之間交錯的、此起彼伏的呼吸,帶一陣連心的顫抖。
窗外的雪花依舊緩緩落下。
安慰卡在嗓子眼,這時說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簡短的補充五個字讓周梨下意識以為齊言受傷,經過大腦簡單處理, 馬上意識到是精神上的折磨。
曾經收養的流浪貓。
回到家時黏黏糊糊的小貓賣萌叫聲。
最後一切化為烏有,只剩下在地面上炸開來的血跡。
可怖的畫面如幻燈片播放在周梨的腦海,似乎當時童年時的齊言也是這麽脆弱, 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媽媽将小貓咪高高舉起,重重摔下——
“沒事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周梨擡起眼睛,“曾經養的貓貓已經……走了, 但現在我們還在養啊, 不是同一只貓, 但好歹出身相同,都是流浪小可憐。不知道你家的貓貓叫什麽名字,不過它肯定會感謝你生前讓它衣食無憂的。”
蒼白無力的安慰總要有個歸處, 硬生生憋在周梨內心不是個事。說出來也會讓兩個人之間的悲楚的氣氛微微緩和。
瞳孔中難過破碎燃成火苗,希望就此誕生。周梨在旁邊看着他。
“嗯。謝謝。”齊言收回目光,幹淨修長的手指拂過小橘的背部毛發, 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重複了下周梨的話, 語氣淡漠,“布丁走了,這麽多年過去……會好起來的。”
原來那只貓叫布丁。
多可愛的名字。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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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切會好起來的!”周梨握緊右拳, 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齊言默然不語,在另一端角落勾起唇,盡管眼中還是像死海一般,無蕩無漾。
這麽多年,她還是這麽純粹。
臨別前周梨給齊言又交代了一點養貓的注意事項——剛剛齊言還說養過貓,有過飼養經驗。可拗不過周梨的倔強勁,只好在旁邊聽着她叭叭叭地講,還說什麽都是在網上看到的飼養方法,亦或者從養貓的朋友們詢問到的點一口氣全部跟齊言講了一遍。
齊言:“……”
周梨一見他漫不經心的樣子就來氣,叉腰說道,“怎麽?你嫌煩啦?我還沒說完呢!這可是一起養只小貓诶!經濟上的費用大多都是我出,陪伴都是你來陪。”
周梨又緊接着補充:“換算下來免費撸貓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齊言:“嗯,你說,我在聽。”
周梨:“真的t嗎?你有在聽嗎?确認不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說實話。”說完她還象征般在齊言面前揮揮手。
齊言擡頭,明眸如皓,“是實話。”
周梨長舒一口氣,“行吧,那——騙人是小狗哦!”
推開門的一瞬,冷風夾雜着鵝毛大雪擠進小賣部,周梨被這撲面而來的冷空氣凍得一顫,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和低溫争鬥。
她牙齒打顫,剛好推出來一個合适的角度将自己擠了出去——主要是怕受傷的小橘貓傷上加傷,受了感冒。那時候還要再買藥品治療,抛開費用不談,起碼看着小生命在面前受折磨,翻來覆去總歸睡不好覺。
“你現在出去是準備明天感冒發燒麽?”周梨身後傳來齊言的聲音。
“太冷了,你說怎麽辦?”周梨頓了頓,接着說,“诶,如果真發燒了那明天就不用去學了,不過我敢肯定李老頭不會同意,他太死板了。”
“天确實黑,但還沒有到做夢的時間。”齊言點評了下周梨的春秋大夢,從小賣部前臺的抽屜下面抽出了一把透明雨傘,遞給周梨,“雪下得急,注意着涼。”
周梨先是在原地愣怔,過了幾秒後坦然接受了臨別時齊言的雨傘,“難得你這麽好心,謝咯!”
走到半路,降臨在夜空中的雪花緩緩下降。冷風吹得足足一兩個小時,倒也吹得疲憊,周梨獨自一人走在路上,腳邊是滿地的積雪,和車輪壓過的痕跡。
不得不說,齊言臨時給的透明雨傘倒是派上了重要用場。
片片雪花停留于透明傘面上,等到周梨到家門口時,望着整個白花花的圓形的雨傘,忽然生出了奇妙的想法。
雨傘沒有合上,反而是撐開狀态放在地面上。周梨火速開門進去,帶上一雙淺黃色小熊手套,又走出來在雨傘旁邊蹲下/身子,一手托腮一手輕輕摩挲傘面上的積雪。
薄薄的一層沾在毛線手套上,周梨握成拳頭,積雪被壓實。
“今晚下這麽大,明天估計也不用上早自習。”周梨嘀咕小聲道,“總要幹一點事情解悶。”
手套将傘面上的雪全部刮下,周梨慢慢将這些捏成一個球,漸漸有個山楂的大小。手上的溫度被嚴絲合縫的編織給阻擋在內,積雪不容易融化,外面走廊上又冷,周梨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捏了個更小的小雪球。
原本想捏一只貓的,可惜手殘不會。
那就來個小雪人。
兩個大小不同的雪球擠壓在一起,周梨終于心滿意足地回家,雨傘收進陽臺的地板上。雪人放在卧室的植物盆栽附近,她在旁邊歪着腦袋,盯着簡陋的小雪人不說話。
“醜乎乎的,狗都嫌。算了,那就叫你……”周梨眼珠子來回轉,最後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布丁吧,雪人布丁。”
“有點奇怪吧,不過還好。”周梨又在媽媽種的蘭花盆栽裏面撿了兩根幹葉子,插/到雪人的兩邊,又去廚房拿兩粒黑豆按在眼睛的位置。
周梨拍拍手上殘餘的雪花,最後摘下手套,凍紅的手指放到面前用哈氣捂熱,“大功告成!哦耶!”
醜陋的小雪人就這樣孤獨地立在花盆裏。
周梨換上睡衣洗漱完畢後躺在床上,呈一個“大”字,不久後又坐起來,眼睛直勾勾盯着布丁小雪人。
“說你叫布丁吧,但你終究不是齊言養的那只小貓。我還想着如果齊言養了貓,那小橘就有個小夥伴咯。”周梨拿出手機點開相機對準小雪人拍了張照片,“不過,養的小寵物死在自己面前,罪魁禍首還是家人,無論是哪一點,沖擊力足以毀滅掉一個人。”
“啧啧,什麽家長啊這麽殘忍。”周梨雙手疊在腦後躺下,她就在床上什麽也不幹,自言自語說着。
淩晨五六點天未蒙蒙亮,拉開窗簾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像是濃重墨水中兌了幾滴藍顏料暈染開來,目光所及之盡頭泛着幽幽暗色。
周梨很早醒來,收拾好學習用品準備步行去學校。走到玄關處,才恍然發覺連續好幾天父母沒有回家了。她皺了皺眉頭,下意識打開手機看看手機來電和微信消息,一整個看下來依然失望透頂。
這都幾天了,父母一直待在醫院……
周梨頭皮發麻,還是在消息框中發了消息。沒過多久李慧虹回複:【小孩子擔心啥,好好上學去!】
媽媽在隐瞞什麽。
周梨:【不是,媽媽你得告訴我啊,有什麽事別瞞着我,你不跟我說,我到學校還是憂心忡忡,倒不如你現在跟我直接說了,我也算喘口氣。】
周梨的犟勁遇上李慧虹,顯然易見,大獲全勝。
媽媽:【你爸還是老毛病,肺炎,又愛抽煙又愛熬夜,這幾天在住院,我在他旁邊陪着,你就不用操心了,啊,聽媽的話。】
周梨反手就是一個語音通話打過去:“肺炎?以前不是好好的嗎怎麽又住院了?我記得曾經住院沒這麽長時間。”
另一頭的李慧虹眉頭緊鎖,從病房裏跑出來,卻被病床上的病人一把拽住衣角。
兩人對視。
病床上憔悴的男人面露苦色,對着李慧虹搖搖頭,擺擺手。
——意思是不要告訴周梨現在的情況。
李慧虹深吸一口氣,紅了眼眶,點點頭對周梨說:“這不是保險一點嘛,在醫院待得久護士還能幫忙照看,媽年紀大了有時候怕照顧你爸不周到,所以先在醫院暫時住院。”
周梨在玄關聽得一愣又一愣。
對面的李慧虹連忙打住周梨,“行了行了,趕緊把電話挂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操心,趕緊去上學!”
“嘟嘟——”兩聲,周梨的手機屏幕上顯示電話已結束,可內心仍然惴惴不安。又聯系了在附近醫院上班的親戚,對方卻說她父母不在縣城的醫院。
那只有一種可能。
父母去市裏的醫院,并且在縣城明顯距離近還不用花大量的錢,去市裏的大醫院只能正向說明一個問題——父親的病十分嚴重,至少在縣城內的醫院無法醫治,只有去市中心的醫院利用上好的醫療資源才行。
想到這裏,周梨不禁背後發冷。
冷汗浸濕了後背,周梨握住手機的手指似乎不能自由活動,和整個人連在一起都不能正常的活動,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頭頂上玄關的水晶燈此時耀眼到心寒。
怎麽會……這樣?
國慶節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過了不到兩個月,怎麽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