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洛杉矶的時差是幾小時

第3章 3.洛杉矶的時差是幾小時

蔣濟維看着他笑,有些莫名地問:“誰告訴你的?”

他們之間的好友都共通,沈瑞回憶未果,胡言亂語道:“應該是梁見青說的吧,何況這麽多年梁颀也沒有什麽學生時代的男友跑出來爆料啊。”

“梁見青高中畢業就去美國了,梁颀高中的事他能知道多少。”蔣濟維不想說這個,嘴裏嘀嘀咕咕,“再說了,我哪來這麽大的本事去改變他啊。”

想到這段插曲,蔣濟維感覺到了一陣缺氧般的沉悶,他猜應該是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的緣故。

蔣濟維很想不去關注梁颀,可每當他集中注意想看別人唱唱歌或者跳跳舞時,視線就像山路蜿蜒曲曲折折,最終還是拐向了衆星捧月的那個人。蔣濟維看見燈光照得他的側臉濕漉漉,留下了或藍或綠的光斑,很容易讓人想起誕生于瘟疫肆虐時的中世紀的華貴形象。

這一眼讓蔣濟維更為暈眩,梁颀如同一堵密不透風的牆擋在了他的面前,他終于忍無可忍地從座位上起身拍了拍梁見青的肩膀說:“我去外面透透氣。”

梁見青舉了舉酒杯做了個碰杯的動作說:“早去早回。”

蔣濟維臨走時又望了梁颀一眼,梁颀正專注地聽着身邊人說話,對他的離開渾然不覺。

眼下是深冬,又在下雪,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蔣濟維被風一吹,雖然從梁颀來了就開始閉塞的腦子終于暢通起來,但是也因此被刺骨的溫度凍得一激靈。蔣濟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将外套的拉鏈拉上,在身體逐漸回暖之際開始反思為什麽梁颀一來他的各項感官就統統罷工,精神折磨就算了,還不得不到這個小角落受凍。

正當蔣濟維出神時,身後響起打火機的聲音,緊接着燃起一股煙草味,來者用平靜的語氣疑問道:“不冷麽?”

這個人說話的腔調自成一派,尾音微微上揚,勾得他原本就利落的咬字更添了一絲韻律感,一時間電話裏那道被梁見青刻意帶離的聲音與現在說話的人重疊了起來。

蔣濟維扭過頭看他,終于說出了兩人多年不見後的第一句話:“你怎麽出來了?”

“我來外面透透氣。” 梁颀不緊不慢地沿用蔣濟維的借口,接着他說,“還以為你今天都不打算開口說話了,這麽記仇啊?”

蔣濟維笑了笑:“那倒不至于,希望下次梁導酒杯拿穩點就行。”

以前他們倆呆在一起拍戲時,蔣濟維眼睜睜地看着梁颀能輕松掄起近二十斤的攝影器材跑來跑去,小小的一個酒杯何至于讓梁颀手抖,真要說記仇是誰還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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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颀對蔣濟維帶着火藥味的回答恍若未聞,問道:“那你怎麽出來了?”

在這個節點上,這是很巧妙的一個問題。蔣濟維如果回答他用來搪塞給梁見青的理由,就會有故意學梁颀的話——帶有了一絲親昵色彩嫌疑。如果想要坦誠一點……開玩笑,難道要說就是看你很煩才想出來避避沒想到你還陰魂不散跟過來了嗎?蔣濟維倒是很想這樣說,如果能讓梁颀有那麽一丁點的情緒波動,蔣濟維都會很痛快。但是一來想到梁颀不會為了這種不痛不癢的話生氣,二來不可避免地想到還在家待業的向致遠,蔣濟維忍了忍,算了!

相隔多年不見的老情人無話可聊,梁颀見蔣濟維沉默便也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抽煙。

裏面聲色犬馬的場所熱鬧非凡,外面的街道卻空曠又寂靜,只有一對夫妻正在爆發一次争吵。蔣濟維聽了一陣,争吵的導火索是丈夫倒泔水時不小心将妻子的鞋子給濺濕了。很無趣,他想,大導演的生活樂趣應該不是這樣的家長裏短,可事實恰恰相反,梁颀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吵架,注意力全然已經飄遠了。

作為此次冷場的發起人,這份沉默卻又重新教蔣濟維難受起來,他覺得索然無味,心裏很煩躁,很想抽煙,同時怪起梁颀,這麽會當啞巴,這輩子怎麽不當一棵樹或者一片雲,好端端當什麽人給他添堵。

梁颀仿佛洞悉了蔣濟維的想法,開口問道:“抽煙嗎?”

不等蔣濟維回答,梁颀就遞過來一支煙,蔣濟維瞧着那根煙的煙身有點眼熟,一時半會卻想不太起來。不過按照梁颀以前抽煙的愛好,他偏愛那些抽起來味道很烈的煙,不符合蔣濟維的愛好。但鑒于剛剛心裏對他沒有一句好話,蔣濟維有些心虛地接過來,梁颀将服務精神貫徹到底,貼心地順手将蔣濟維的煙也一并點燃。

煙點燃了,蔣濟維卻拿在手中沒有抽,他清了清嗓子問:“這次準備在椿城呆多久?”

梁颀沒有急着回答蔣濟維的話,等夫妻的争吵聲小了一點後才說:“具體看演員什麽時候敲定。”

蔣濟維心一動,就當梁颀這是在主動抛橄榄枝了:“缺什麽角色?合适的話,我這裏倒是有一個很不錯的人選。”

梁颀偏過頭打量他:“還沒說缺什麽角色,你就知道合适了?”

只要不是明确上的拒絕,這些推拉的話都無傷大雅,蔣濟維理直氣壯地說:“我看那些在奧斯卡捧杯的演員,年輕扮老可以,男扮女也同樣可以。可見只要想拍這部戲的心足夠真誠,任何角色的限制都不是問題。”

大概是覺得蔣濟維的話很有趣,梁颀笑了笑,說的卻是別的事:“你對那個演員還挺上心的。”

蔣濟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畢竟從小到大好像也就幹成了這件事,當然要上心一些。”

梁颀對這個應該深有體會,什麽事情都想要做得很完美的梁颀經常會因為什麽事情做起來都很無所謂的蔣濟維而有些抓狂。那時梁颀還不像現在這樣八風不動,他沒耐心的表現很明顯,垂着眼看你,卻一言不發,直到你違心地認錯為止。

哪裏像現在,蔣濟維觀察着梁颀,暗自撇了撇嘴,梁颀明顯不想再聽蔣濟維提向致遠了,但是表情如常,沒有想要打斷蔣濟維的意思。

還會用上緩兵之計了,梁颀說:“現在還在前期籌備的階段,如果有合适的角色,我會邀請他來試鏡的。”

蔣濟維對這個答複不太滿意,時間地點試什麽角色統統不詳,向致遠也是很忙的,難道要他推掉一切工作安排去等待這個虛無缥缈的試鏡嗎?與其說是梁颀妥協了,倒不如說更像一種高明的拒絕。但話都說到這裏了,蔣濟維不好太得寸進尺,盡量把不滿的情緒表現得明顯一些,從鼻腔裏簡短地“哦”了一聲。

梁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将視線重新投到那對夫妻上。

那對夫妻還在争吵,争吵的由頭又換了一個,不再是倒水姿勢正确與否的問題,而是明天兒子上學到底誰接誰送。丈夫越吵越激動,隔壁樓的聲控燈連續亮了好幾盞。蔣濟維逐漸品出看熱鬧的趣味來,聽得有些入迷了,梁颀偏要和他唱反調,在争吵聲中回到最開始的話題:“所以這麽冷你為什麽要跑出來?”

蔣濟維想也沒想地敷衍說:“在裏面有些悶。”

如果梁見青在場,聽了這話應該會直呼冤枉,他開這家店是下了血本,找了這麽多人脈來捧場不說,會所的設基礎設施也是市面上數一數二的。就說那個新風系統的效果,在擁擠的室內和置身曠野無異。

梁颀覺得蔣濟維這話沒少摻合私人情緒,不由模模糊糊地笑了起來,“梁見青惹你了?”

蔣濟維說沒有,但轉而又問:“梁見青把你請過來當吉祥物,你一點脾氣都沒有?”

梁颀把尚未放進口袋的煙盒在陽臺的水泥面上敲了敲,說:“就是過來露個面,算是小忙。如果下次你也要開店,也可以邀請我。”

蔣濟維哈哈一笑,見縫插針地說:“我現在不想開店,只想給向致遠找部戲拍,讓你分個配角,算不算小忙?”

梁颀沒接話了,那對夫妻的争吵終于告一段落,梁颀無言地凝神望着他們争吵完之後又接着做起自己的事,仿佛此情此景比與蔣濟維聊天要更為有趣。梁颀回避問題的手段并不高明,但是蔣濟維想,如果他是梁颀,本來到陽臺吹冷風就是圖個清靜,恐怕早已受夠昔日情人帶着目的一遍又一遍的詢問。

想到這裏,蔣濟維的煙瘾卷土重來,他将一直未抽的煙送進嘴裏,發現味道沒有想象中烈到嗆人,反而有些出奇得寡淡。

終于,蔣濟維想起了看見這根煙時的熟悉感來源于哪裏,回憶總是帶有舊紙堆特有的充斥着灰塵的黴味,蔣濟維将煙放下,有些意興闌珊。

這時梁見青出來,詫異地看了看氣氛有些怪異的兩人,“你們兩個有病?不冷啊。”

梁颀看見他,挑眉問:“東道主怎麽出來了?”

梁見青翻了翻白眼:“廢話,都問我梁颀去哪了,我肯定是出來抓你進去的。”

梁颀揉了揉眉心,終于露出了點厭煩的表情:“待會你幫我想個借口,我要回家休息了。”似乎覺得梁見青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梁颀補充說,“再多待一秒我都要猝死了。”

哪怕是世界上最黑心的資本家,看見了梁颀眉眼間顯而易見的疲态都要良心不安一會,所以梁見青沒太為難地說了聲好,又問他:“你什麽時候到的,明天再一起吃頓飯嗎?”

梁颀還是那句再說吧。

梁見青笑着指了指梁颀對蔣濟維說:“他想拒絕別人又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的時候就是這副德行。”

蔣濟維和梁見青一唱一和:“那我剛剛問能不能讓向致遠演他的戲,他也是這麽說的。”

梁颀雙手舉過頭頂:“你的事我會好好考慮的。”

蔣濟維向梁見青投去求證的目光,梁見青聳聳肩:“你的事情我說不好,我可不知道他這會有沒有騙人。”

蔣濟維無意識地捏壓着煙嘴,黃褐色的煙皮凹陷下去了兩端,他聽見梁見青又問:“在天上飛了十幾個小時,又在地上奔波了那麽久,好像你今天就沒怎麽歇過,現在還在這吹冷風,不累啊。”

蔣濟維腹诽還不是你非要把他拉過來,卻看見梁颀換了姿勢,兩只手肘靠在欄杆上,反過身來與蔣濟維對視。

梁颀輕飄飄地将戰場轉移到了蔣濟維身上:“你問他,他前幾年寒假去洛杉矶來回三十個小時的飛機,不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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