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第35.誰來成為伊利亞特

◇ 第36章 35.誰來成為伊利亞特

“Eli,剛剛有人找你。”

這幾天他們一直在趕進度,很多時候一天拍戲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他們約定俗成的10h工作準則,不少人也想盡快完成進度去過聖誕,劇組倒沒什麽怨言。這一天拍得格外晚,收工後天已經快蒙蒙亮,邊熬夜邊超負荷工作,梁颀有些疲憊,聽到有人這麽喊但還是揚聲應道:“謝謝。”

梁颀靠在推車旁,看着剛剛工作人員拿給他的手機。陳嘉杭這時走過來:“梁導,聽他們說你要回國,劇組要放一周的聖誕假?”

梁颀視線未動,“嗯”了一聲。

陳嘉杭打量了梁颀一眼,且不說他們暫且有戲還沒有拍完,多停工一天就多燃燒一天經費,中途還随時有補拍的需要。就說路上來回折騰的時間,陳嘉杭實在想不通有什麽事值得梁颀這樣大費周章。

所以陳嘉杭試圖猜測道:“您家裏有人生病了?”如果不是即将天人永隔,他看也沒什麽非要回去的必要吧。

梁颀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大跌眼鏡:“沒有,是我答應了我的戀人回去和他一起過聖誕節。”

一個很莊重的字眼,不是男朋友,不是對象,而是戀人。這個戀人是誰不言而喻,陳嘉杭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就這樣?”

梁颀擡起頭,笑着說:“就這樣。”

随即梁颀又看向手機,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剛剛是蔣濟維來電,但這個時間蔣濟維應該在上課,梁颀有些疑惑地将電話撥了回去,蔣濟維沒有接。

這時他打開微信,看見了小茹給他發的消息,視線頓住了。

從餘又杉的公寓回來,蔣濟維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老是做着斷斷續續、昏昏沉沉的噩夢,這樣混沌的生活整整持續了三天。夢的內容無非是門即将合上時餘又杉看他的眼神,又或者臆想中餘又衫從樓上墜落的樣子。中途蔣濟維驚醒了好多次,自虐般回憶起這些夢,如同用舌尖不停地頂住口腔潰瘍的患處來獲取一種隐秘的痛感。此刻發洩這種情緒最好的方式應該是大哭一場,可是蔣濟維的淚腺天生不發達,也清楚地知道眼淚并不能排解掉目前的情緒。所以只是放任只是将自己蜷縮在被子裏,又沉沉睡去。

常遠上樓,輔導員給她打電話說蔣濟維已經缺勤了三天,又聽陳阿姨說蔣濟維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這讓她提前結束了考察剛下飛機就直奔家裏。

她無不擔憂地站在門外問道:“蔣濟維,發生什麽事了。”

過了很久才從門裏傳來蔣濟維悶悶的聲音:“我沒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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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上去這哪裏像沒事的樣子,常遠有些着急的問:“我可以進來看看你嗎?”

蔣濟維沒出聲了。

陳阿姨在一旁焦急地說,這幾天送進去的食物收走時總是原封不動,這樣怎麽行,人會餓壞的。正當兩個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樓下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蔣濟維只記得剛剛常遠在門外和他說了一會話,說了什麽他已經沒有印象,因為他又迅速地跌落到下一個夢境中。又是一個紅色的噩夢,蔣濟維緊緊鎖着眉,額頭上出了一點冷汗,這時一雙幹燥的手正在輕輕撫摸他的額頭,帶着一陣好聞又熟悉的香氣。蔣濟維喃喃念出這雙手的主人的名字,這個夢太好,好到蔣濟維不由僅憑本能抓住那雙手貼在臉頰邊,用一點微乎其微的溫度确認這雙手的存在。蔣濟維猜想他應該抓得很緊,因為那雙手用同樣的力度回握住蔣濟維的手,蔣濟維感到有些痛,也因此自那個早晨以後又再次有了想要流眼淚的沖動。

可勉強來的夢無法長久,蔣濟維意識回籠,逐漸清醒過來。黑暗中,他看見夢中的人正坐在窗邊凝視他,蔣濟維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夢。”梁颀幫他确認。

蔣濟維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梁颀看到兩條波光粼粼的溪流從蔣濟維眼眶處鑿開,順着臉頰緩緩淌下去。

梁颀抿了抿唇,俯下身将他輕輕抱住,蔣濟維借着這個動作用力地貼緊梁颀溫熱的脖頸,梁颀能夠感覺到他睫毛眨動的幅度、均勻的呼吸以及濕潤的唇瓣。

半晌,梁颀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沒有計較蔣濟維在十二月底的冬天将自己的衣領弄得潮濕,而是說:“蔣濟維,你發燒了,沒有發現嗎?”

家庭醫生來給蔣濟維打針,其他人将他衆星捧月般地圍住。梁颀繼續待在這裏沒有意義,所以他順着印象找到了蔣家的影音室,随便找了一個電影開始看。這部電影他在參加電影節的時候看過,現在想重溫,但是沒過多久他發現自己有些浪費這部電影了,因為電影放映了快十分鐘,他放在電影上的注意力也才堪堪不過幾秒而已。

剛準備關掉時,梁颀聽到門外傳來窸窣的動靜,他沒有關門,順着動靜擡眼望過去,看見蔣濟維正提着吊瓶看着屏幕。

梁颀有些好笑地問:“他們就讓你這樣随便走來走去?”

蔣濟維走過來靠着他坐下:“我說去上廁所。”

說是上廁所卻這麽久還沒回去,恐怕常遠他們早就識破這個拙劣的借口,還沒有人來找,就意味着他們都在縱容蔣少爺這樣近乎任性的行為。

梁颀去旁邊的雜物間找了個衣架将吊瓶挂上去,檢查好這個角度不會造成任何輸液的副作用之後,梁颀才又坐回去。剛一坐下,蔣濟維就湊過來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梁颀分神看了一眼蔣濟維插着輸液管的手,索性将那只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免得蔣濟維又繼續亂動。

他們靠在一起安靜地看電影,放到拳擊手的弟弟開始哼唱一首歌時,蔣濟維突然問道:“為什麽她從來沒有k.o.過對手,卻還是十年如一日地打拳。”

梁颀想了想說:“可能她只是享受出拳的感覺。”

這一會蔣濟維要沉默得更久,随即他說:“或許她也是這樣。”

即使再怎麽刻意回避,事情已經發生,這是繞不開的話題。他們都明白,這個她不再是電影裏的拳擊手,而是那個已經在片場跑了兩年龍套,因為機緣巧合終于獲得女二號角色的女生。

梁颀想他還是很難靜下心來看完這部電影,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說道:“之前看到有人說其實生活就是一樁史詩,史詩英雄的偉大之處就是在于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對抗對生活的不甘。在普通人身上,這個方式可以是打拳,可以是演戲,也可以是拍戲。對于餘又衫來說,演戲這個方式對她來說幻滅得太徹底了。”

蔣濟維說:“這是不是你和餘又衫之間的不同?你知道生活是不會被改變的,所以電影沒有得獎你也不會太失望。”

梁颀笑了笑說:“因為英雄只存在極少數。”

蔣濟維想起梁颀有一次和他聊電影,說起沒看過的電影,蔣濟維總是提不起精神。面對蔣濟維的心不在焉,梁颀堅持說臺灣電影他最喜歡《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其中有一句臺詞他尤其喜歡,女孩對男孩說:“我就和這個世界一樣,這個世界是不會變的”。原來梁颀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些改變了的和無法改變的東西都是生活規則的一部分,從來不由人為決定。不抱希望事情總是會順利一些,所以梁颀可以一直将寫劇本和拍戲這兩件事給堅持下去。

在梁颀因為拍戲沒有接通電話的那個早上,蔣濟維心中閃過一絲幽微的想法:如果梁颀這一部電影也失敗,也許他就可以老老實實地從美國回來,接受梁舸給他所有的安排。而他和蔣濟維也可以複刻七月的舊金山,享受一段沒有距離的健康戀愛。

蔣濟維并不為這個充滿着苔藓氣息的想法可恥,因為很快他發現事實上他比梁颀要更不希望這部電影會接着失敗。蔣濟維想到梁颀站在片場時的樣子,如果可以,他希望梁颀能夠長久地站在那裏,十年,二十年,直到他年邁到再也拍不動了為止。

想到這,蔣濟維終于肯扭頭專注地看着他,帶着看一眼便會少一眼的珍重,近乎夢呓般地将心裏話脫口而出:“片場的你和生活中的你,我搞不清楚我更喜歡哪個你。”

這句話放在這裏不算個好兆頭,梁颀沒有出聲,等待着蔣濟維下一句話。

為了确認自己的想法,蔣濟維又問:“如果你拍的電影一直不會得獎,一直賣不出去,到了最後再也沒錢拍下一部了,那個時候你會從美國回來嗎?”

梁颀沒有思考太久便說:“不會。”

“餘又衫在我去看望她的那一晚和我說,我要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麽。”聽了梁颀的話,蔣濟維點點頭說,“我其實想得很明白,我只想你在電影節捧杯的時候,身邊的那個人是我。但是這些天餘又衫的話一直在糾纏我,事情是在變化的,如果以後我不再這麽想了呢?我會不會美化我沒有走過的那條路?”

還有一句話放在現在講不合時宜,所以蔣濟維沒有說,他很清楚他對梁颀的愛會與日俱增,到了那個時候再說再見,一定要比現在更難更痛苦。

梁颀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梁颀,我不打算去美國了。”過了一會,蔣濟維又補充說,“我也再也不想過聖誕節了。”

他們都不需要把話給繼續說下去了,蔣濟維是什麽意思已經不言自明。與此同時,他們內心或多或少都有些荒謬,一向最容易頭腦一熱的蔣濟維在分析利弊,一向最冷靜自持的梁颀卻很想不管不顧地發一通脾氣,任性地對蔣濟維的決定說“不”。

梁颀應該生氣的,先是在劇組通宵,後面又得知了餘又衫的事,這幾天他根本沒好好休息過。都這麽累了,梁颀仍要趕回來和蔣濟維一起過聖誕節,即使聖誕節的約定已經過期,即便知道他們都沒有了過聖誕的心情。可蔣濟維現在卻說着這樣的話。但梁颀最終還是沒有生氣,因為他發現随着剛剛說話的幅度蔣濟維的輸液管已經變得很歪,梁颀在生氣和幫蔣濟維把輸液管扶正之間還是選擇了後者。

【作者有話說】

電影是三宅唱的《惠子,凝視》,拳擊手的弟弟哼的歌是himi《Hold on to your life》,這首歌後來被小蔣循環了很久。

影音室這個片段是最早在我腦海中構思好的,一個男生對另一個耐心聽他講話的男生說:“我很愛你,但是我要尋找自己的生活了。”寫這一段的時候我在想,這樣的破鏡方式會不會太尋常且平淡了呢?但是我還是這樣寫了哈哈哈哈。

新年伊始讓你們看這麽傷感的片段真是對不住!> <還有一個尾沒有收,淩晨我會全部放出來,有可能寫得很慢白天放,不要等我。然後下周一開始隔日更現在時。

廢話有點多,總之祝你們新年快樂,新的一年睡飽飽無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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