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抱抱

第59章 第 59 章 抱抱

她握着手機, 許久像是找不到聲帶在哪。

姜翹察覺到不對勁,第一時間坐到她身旁,伸手搭住她的手背。

“你再說一遍?”

Cathy知道不能這麽突然地扔炸彈, 她深深嘆氣。

“紀惗的治療很平穩, 因為他一直以為是胃潰瘍之類的小毛病。”

“很多病人可能到了晚期都在正常生活, 因為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身體出現了什麽異樣。”

“所以……”

鄧惑怒極反笑:“所以你瞞了我整整一年?”

“你有任何細微的變化, 他都會看在眼裏。”Cathy平靜地說,“在很多案例裏, 一旦病人察覺到異樣,快速膨脹的絕望感反而才可能是致死原因。”

鄧惑沒有聽她解釋更多, 摁掉電話,雙手捧着臉發抖。

她居然一直沒有發現。

她居然一直都沒有察覺,紀惗真的在生病。

她只是以為他不能吃辣。

那天醫生攔住她吃那瓶維生素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多問一句。

一時間,連空氣都變得稀薄又幹澀,鄧惑根本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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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擔心, 恐懼,茫然,難過。

她分不清自己在感受什麽, 她只是緊緊地捂着臉, 身體仍然在顫抖。

姜翹急得不行,先去看通話記錄,又看鄧惑。

“Cathy跟你說什麽了?她說你們婚姻合約要到期了, 該分就分?”

鄧惑搖着頭。

她沒有流眼淚,只是不斷地抽着冷氣。

紀惗他知道嗎。

她想起來結婚之際,他們真的簽過類似遺産清單、遺囑公證之類的東西。

她對他的財産并不感興趣, 甚至還拿這件事打趣過。

他是在以什麽樣的心情,接受父母還有經紀人的說辭,接受醫生的善意隐瞞,忍着疼痛吃藥手術,以及處理最後的所有事情?

他在求婚的那一刻,看着她的眼神,根本沒有撒謊。

鄧惑再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眼淚淌在指尖與掌心。

姜翹輕輕抱着她,已經解讀出了全新版本。

“大不了我陪你幹掉那個狗男人,”她堅定地說,“我們工廠有最好的焚化爐。”

鄧惑終于沒忍住笑。

她擦幹淨眼淚,大致說了情況,姜翹猛地站起來:“卧槽??這你都不罵人!!”

鄧惑:“所以你不能告訴肖沐川。”

姜翹:“誰誰誰還跟那家夥有關系啊?”

鄧惑:“肖沐川一知道,紀惗絕對知道,你得閉嘴。”

姜翹:“到底誰跟那家夥有關系啊!!前男友只需要清明節去祭拜就可以了!!”

鄧惑鎮定片刻,把電話再次給Cathy打了過去。

對面秒接。

“對不起,”Cathy很不安,“讓你承擔這麽大的壓力。”

“有些既定事實,我不想追問了,”鄧惑揉着太陽穴問,“我現在有三個問題。”

姜翹用眼神詢問能不能湊過來聽,鄧惑點頭。

“第一,紀惗知道自己下個月底要做手術嗎?”

“暫時不知道。”Cathy說,“我們會告訴他,例行檢查結果發現了一個小問題,他的胃部有一處小息肉,簡單做個手術就可以解決。”

“他會配合嗎?”

“他切扁桃體都想去住ICU。”Cathy幽幽地說。

姜翹臉上的表情像在發彈幕。

[那沒事了][我就知道][哥你能不能淡定一點]……

鄧惑又問:“他知道自己得癌症了,對嗎。”

Cathy終于流露出自己的崩潰:“我猜不透啊——”

“所有人都好像在陪他演,但是醫生也說,所有癌症病人都是将信将疑地陪家屬演。”

“如果不演,直接默認自己得了絕症,有的人哪怕還是病症早期,都直接因為承受能力差直接走了……”

“最後一個問題,他的病到底怎麽樣?”

“你剛才挂斷我電話的時候,我把所有診斷記錄都發給你了。”Cathy快速地說,“也希望你保護好這些信息,在他徹底痊愈前,先不要讓他看到。”

“他的病竈去年幾乎都切除幹淨了,今年還有局部複發的情況,但現在的腹腔鏡技術很優秀,也不用像以前那樣直接切胃。”

鄧惑已經察覺到了她的話術。

“你的意思是,這次雖然是理論上最後一次手術,但以後還是有複發的可能,對嗎。”

Cathy良久才嗯了一聲。

“我知道你已經很疲憊了,這段時間,你一定過得很辛苦。”鄧惑緩緩道,“Cathy,你同時要面對他的父母,還有公司高層,我知道,你已經在你的能力範圍裏做到極限了。”

Cathy一時錯愕,有點繃不住了,抹掉眼淚道:“我好幾次真想辭職。今天給你打電話,我都做了半天心理準備,以為會被指着鼻子臭罵。”

“我明白的,你先好好休息,手術的事情明天我們再聊。”

等電話再次挂斷,姜翹緊握着她的手。

“你還好嗎。”

“好,”鄧惑淡淡道,“下個月估計要陪那個大笨蛋做手術。”

她想起了什麽,去卧室的暗房裏開了保險箱,找到他當初藏在毛絨金魚裏的那封信。

重新認真地,一個字不漏地,以知道一切的心情又讀了一遍。

「嗨,惑惑:

我是紀惗。

當你看到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在八寶山公墓了。」

「我總覺得一輩子很長,每一年每一天都很長。

長到可以放縱享受,揮霍無度,等老了再去考慮還有什麽沒有做。」

「可在察覺到自己消解的生命時,後悔的好像只有一件事。

我從未認真熱烈地與你相愛。」

她低着頭看,從開頭看到結尾,然後不斷地看第二遍,第三遍。

看得眼淚吧嗒吧嗒掉。

她不想讓信紙被眼淚沾濕,還拿遠了一些,哭得有些停不下來。

姜翹也湊過來看,看得沒太忍住,眼淚也不停地掉。

氣氛被推得有些悲情的時候,卧室門被倏然打開。

“老婆——”紀惗抱着花和禮物盒開心道,“管家說你還沒睡!诶?”

鄧惑和姜翹同時擡起頭,還保持在哭得稀裏嘩啦的狀态裏。

紀惗怔住幾秒,有點不安地回頭看管家。

管家懵在原地,心想剛才不還在唱K嗎,啥情況啊,不管了鞠個躬跑路吧。

等管家迅疾跑路,紀惗拎着禮物走上去,幫她兩遞紙巾。

“發生什麽了?”他示意傭人拿熱毛巾來,此刻才看到鄧惑手上的信。

姜翹用眼神求助。

姐!!考驗你即興表演的時候到了!!

鄧惑還沒收住淚,說話的時候淚珠都在簌簌地掉。

“我剛才和她聊天,說……”她也卡在情緒裏,還沒有完全冷靜,“說你文筆真的很好。”

“但凡早點給我寫幾封情書,我也不至于單身那麽多年。”

紀惗怔住,抱着她輕輕哄了幾句,不确定地看向姜翹。

“我文筆也不至于好到把你們兩都看哭吧。”

“惑惑當寡王那麽多年,青春年華都沒享受一下,确實很辛苦啊。”姜翹也沒忍住哭,現在看到紀惗都掉眼淚,甚至已經在腦補陪好閨蜜送葬守寡的凄涼場景了,“我……我哭是因為……”

鄧惑用眼神跟她求救,表示自己真的編不出來了。

“我哭是因為我想到肖沐川了!”姜翹悲從中來,哇哇哭道,“之前談戀愛那麽久,那個狗東西甚至沒有給我寫過信!一個字都沒寫過!”

紀惗同情道:“太狗了,我等會兒就去罵他。”

顯然,姜女士陪小奶狗的蹦迪計劃就此擱置。

确認她去客房休息之後,紀惗當着鄧惑的面打了個電話。

肖沐川睡得有點不耐煩,明顯有起床氣。

“你看看幾點了?”

“姜翹在我家狂哭。”紀惗冷靜道,“我問過了,她說是因為在想你。”

鄧惑:“……”

肖沐川愣住,語氣明顯變了。

剛才還滿是煩躁和不耐煩,此刻似乎是不安裏還透着點放松。

“她在哭什麽?想我了?”

“哦,只是想到你了。”紀惗淡定地複述道,“她看到我給我老婆寫的情書了,哭着說你就是個狗東西,之前談戀愛那麽久一個字都沒寫給她。”

肖沐川脾氣登時上來了。

“電話給她!到底誰沒良心啊?!”

“我一個字沒寫給她??我半夜四點去火車站接她,親手給她打羊毛圍巾,連石榴都是剝完了裝小碗裏遞過去,她要是想收情書老子能把詩經抄三遍!!電話給她!操!”

紀惗眨眨眼。

“哦,原來哥們兒你是戀愛腦?”

肖沐川在線罵人。

鄧惑一邊聽他兩打電話,一邊給姜翹發消息。

[惑]:你完了,他真給肖沐川打電話了

[翹]:?

[翹]:?????不是

[惑]:你前男友在激烈控訴你不是人

[翹]:?

紀惗那邊聊到一半,肖沐川的線上有電話擠進來。

“哦,她來找我對線了。”肖沐川看似冷靜,明顯在樂,“沒工夫跟你鬼扯,吵架去了,拜。”

紀惗:?

“好了,睡覺吧。”鄧惑蓋好毛絨絨的被子,安詳地拍了拍另一側。

“過來,老婆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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