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這……”
卞節撓撓頭:“大舅二舅是外出進貨的時候,開車翻溝裏了。我大舅摔成了植物人,二舅本來有心髒病,就沒搶救過來。”
“姥爺是得了個怪病,醫生都不知道怎麽回事,死的時候直接就火化了,我都沒見到屍體。”
“哦對,我媽現在也是這樣,同一個病,只是症狀比較輕。”
宿缜聽罷眉頭一皺,出車禍還算是正常範圍內,可這個怪病……聽上去有點蹊跷。
現代醫學如此發達,又是遺傳病,不應該看不出來。
“不管是誰幹的,反正你們家已經被盯上了。”
江起撇撇嘴,從地上撿起一個紙人來,反過來看了一眼背後,道:“你父親最近也出事了吧。”
宿缜才湊過去瞧,發現那紙上竟爬滿了細細密密的符文,仿佛無數巡游的蝌蚪,脈搏一樣波動着。
江起解釋道:“有人下了咒。”
“怎麽會……但他倒是沒出什麽事,”
卞節嘴角一抽,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只是前幾天提到一嘴,說自己連續好多天做了同一個夢。”
宿缜:“什麽怪夢?”
“有一群蝙蝠,在追一只長了三只腳的烏鴉。”
卞節說道:“我覺得這夢挺奇怪的,就上網搜了一下,但并沒有相關的解釋。再加上我們都不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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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一半,孟婆就唰地站起身來:“快帶我們去找你爸!”
卞節眨巴眼:“怎、怎麽?”
孟婆焦急道:“傳說唐中宗也做過一樣的夢,第二天他就駕崩了!”[1]
卞節:“……”
他面色一變:“跟我來!他現在就在學校!”
……
稼城大學的門禁系統是刷臉識別。
宿缜幾人剛到大門口,機器就自動運行起了程序,然後極其吵鬧地“嘀”了一聲,嚷道:“匹配失敗!”
宿缜:“……”
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校外人士。
“哎,你們幾個幹啥的?”
門口,保安亭裏露出一個禿頭大爺。
他皺着眉頭,嘴裏叼着根煙,沒好氣地喊道:“預約了沒有?”
卞節連忙擠到前面去:“張大爺,這幾個是我朋友,來找我爸的。”
“哎呀,是小節啊!”
張大爺一秒變臉,立馬笑逐顏開:“這幾個都是……”
他打量了衆人一圈,目光落在了孟婆身上。
孟婆立刻點火開炮:“怎麽?沒見過返聘老教授啊?!”
衆:“……”
張大爺抹了把臉上的唾沫,給他們打開了校門:“辦事利索的嗷!要不趙主任又該找俺茬了!”
卞節哎了一聲,轉頭跟宿缜解釋:“我爸公司最近招保安呢,工資高,他想去,這幾周就一直巴結我。”
宿缜:“……”
正值暑假,偌大的校園裏人煙稀少。
只零星看到幾個扛着黑眼圈的碩博學生,蹬着拖鞋往實驗樓跑。
“稍等我看下路……”
卞節在一個十字路口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抓了一個保潔阿姨問了路:“抱歉,我來這也就兩三次,路不太熟。”
幾人費盡周折,終于來到瞿支國的辦公室。
但據他同事講,瞿支國剛好有個會出去了,得半個小時才能回來。
“那就等着吧!”
孟婆一屁|股就攤門口椅子上了:“哎喲,我的老腰……這學校也太大了!還是咱們那好,到哪都不累。”
“……”宿缜更正道:“那叫沒錢!”
另一邊,卞節身形一閃,在江起身旁坐了下來。
他小心翼翼問道:“起哥……有件事我其實一直想問。”
指着他的背包道:“你的那只狗,是從陽間燒過去的?”
他畢竟是殡葬行業的,之前再不信鬼神,這點基礎常識還是有的。
江起|點點頭,把艾麗莎掏出來遞給卞節:“是的,硬件都是紙紮的。”
“真的是紙紮的?!”
卞節驚喜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接過艾麗莎,前前後後摸了個遍,贊不絕口:
“太靈動了!沒想到紙紮的東西,燒到陰間去,仿真程度會這麽好!……”
江起把之前跟宿缜講的那一套,又跟卞節簡單說了一下:
“你要是有興趣,我這裏有酆都出版的《紙紮祭品技術标準》。你以後按這個紮,祭品到了陰間就不是廢品了。”
“那真是太好了!”
卞節急忙掏出手機來,激動得差點掼地上:“江|哥我掃你!”
宿缜看着兩人加好友,突然意識到,他自個還沒有江起的聯系方式呢!
他突然覺得心裏酸溜溜的。就好像是小的時候,朋友不帶自己,卻跟別人跑出去玩了的那種感覺。
說話間,走廊那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合作不是早就說好了嗎,張老師的組我信得過。還是那句話,一作二作必須得給我們。要是同意了,我們再談技術上的事……”
打頭的是一個中年男子,長得跟卞節有幾分相似,只是身材胖了些,特別是肚子,跟懷了八個月的有一拼。
他看見卞節在門口坐着,張着嘴愣了一會:“你怎麽在這?”
卞節站起身來:“那個……我找您有點急事。”
瞿支國眉頭一皺:“什麽急事?不能回家再說?”
他說着,打量了一下這個奇怪的組合——
一個鬓發半百的老婆子,一個大白天還戴着兜帽的恐|怖|分|子……
唇角不禁抖了幾抖。
卞節支支吾吾:“很急的,就是您之前說的那個夢……”
他話音未落,瞿支國就哂了一聲:“我還當是什麽事。別鬧了,我還在忙。”
他都沒等卞節回話,直接和學生轉身進了屋,啪地甩上了門。
卞節見此情狀,耷拉着臉退了回來,委屈道:“他不理我。”
孟婆一甩臉子,無痕開啓老婆子罵街模式:“這厮怎麽當爹的!等他以後去奈何橋的時候,我第一個把他推下去!鬼帝來了都別想攔我!”
卞節:“……”
他苦笑:“沒事,他就這樣。二十多年了,我都習慣了。”
孟婆繼續打抱不平:“那也不行。哪有随便任人欺侮的道理。還有你,怎麽那麽沒骨氣?那是你爸,又不是你閱卷老師,得罪了還能咋地?!”
卞節:“……”
幾人就此事吵吵起來,宿缜一時參與不進去,便湊到辦公室門口,将瞿支國的簡介看了一遍。
原來瞿老師是做智能機器人的,跟國內外的好幾個機器人大廠都有合作,且組裏的科研成果轉化率十分之高,甚至跟全國TOP5大學的頂尖實驗室都有一拼。
這說明什麽?
“瞿老師的組就是有錢啊。”
一個熟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怎麽?對機器人感興趣了?不做人機交互了?”
宿缜聞聲擡頭,只見一個戴着無框眼鏡的短發男生站在身邊。
他的手裏托着一臺筆記本電腦,正開着編輯器跑程序。
他這才想起,闫平月這段時間,就在稼城大學當RA,不禁詫異道:“你難道在瞿老師組裏……”
闫平月搖搖頭:“啊不,我在另一個組,跟瞿老師這邊有項目合作。不過我聽我博導說……”
他面色憂慮,跟宿缜問道.:“你家裏出事了?怎麽連博都不讀了,現在怎麽樣了?需要幫助的話,我這裏倒還有些閑錢……”
宿缜打斷他的話:“謝謝關心。我已經解決了。”
闫平月當即松了口氣:“哦……那太好了!我還擔心你好久呢。”
說着,他又神色一變,為難道:“但你要是想回C校,可能有點難了。我博導前一段時間剛給我說,考慮到經費和學校政策,你申的那個組已經停止招人了。”
宿缜白了他一眼,心說他閑着沒事,打聽自己的前東家幹什麽。
但面上還是和善地笑笑:“不了,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那真是可惜了!”
闫平月愣了一下,随即長長地嘆了口氣:“可要是進了FAANG啊,BAT啊那樣的大廠,那就輪到我羨慕你了。不過我聽小美說,你現在去當編程老師了?”[2]
宿缜頓了一下,摸了摸褲兜裏的腰牌,再想想他們冥科大的招牌……
也算是吧!
“唉!真是可惜了!”
闫平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話鋒一轉:“你要是哪天不想幹了,我看稼城大學的人機交互也是不錯的,雖然比C校那邊是差了點,但你要是想了解一下,我倒是可以幫你問……”
“缜哥不需要你幫忙!”
就在這時,卞節突然站起身來,鼓起勇氣打斷他:
“你也知道稼城大學的人機交互是什麽水平,跟C校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要是你自己,你願來嗎?”
“這話問得就沒有道理了。我算法做的好好的,還不至于來做人機交互吧?”
闫平月笑眯眯地勾起眼角:“不過幾個月不見,小卞同學膽子變大了啊。”
說罷,他又往往瞿支國的辦公室裏瞥了一眼,打量了一下卞節:
“話說回來,瞿老師怎麽不待見諸位啊?別不是嫌棄兒子沒出息,成天搞些陰間的玩意兒,都不好意思接見了。”
卞節攥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沒事的話就請回吧。這是我的家事,就不勞煩闫哥了。”
“家事不勞煩我?”
闫平月哈哈一笑,餘光掃了一眼宿缜:“那他在這裏幹什麽?你們什麽時候成一家人了?”
卞節愣了一會,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我們不是……”
闫平月卻擺了擺手,打斷他道:“不就開個玩笑嘛,着什麽急!同窗四年,沒想現在連玩笑都開不起了……哎,我在這!”
他往樓道另一頭招了招手,轉頭跟宿缜幾人點點頭:“先不聊了。我跟師姐約了瞿老師談事。既然都在稼城,咱們改天再約。”
宿缜默默翻了個白眼,心想誰他媽的浪費時間約你。
不過一會,一個抱着電腦的女生走了過來。
她打量了宿缜幾人一眼,便跟闫平月一邊讨論事情,一邊進了瞿老師的辦公室。
“唉……”
卞節嘆了口氣坐下來,平靜了一下方才被闫平月激起的怒氣:“大一的時候人那麽好,沒想發達了之後,卻成了這個樣!”
宿缜也點頭附和:“咱們為什麽來這裏來着?哦,瞿老師的事怎麽辦?孟婆,咱們能不知會他,直接從外面把事情搞定嗎?”
孟婆搖了搖頭:“這事兒啊,說來沒那麽簡單。現在跟過去不一樣了,信息傳遞那麽發達,那些詛咒誰都可以用,很難分辨出施咒人。所以,如果他自己不跟我們交底,我們也只能被動地保護他。”
“我看沒有保護的必要。”
江起這段時間一直沒答話,這會突然冷冷地冒出來一句:“還有那個姓闫的,他們兩個,比較适合被一網打盡。”
“怎麽說話呢?!”
孟婆吼了他一句:“我就說不能給孩子看□□片,逄峰那王八蛋,好孩子都給他帶壞了!”
宿缜:“……”
“我又沒說我。”江起說着,往辦公室裏瞄了一眼,嘴角挑了挑:“一會可能會有好戲看。”
宿缜不明就裏:“怎麽?”
“你沒注意到……”
江起眯了眯眼:“剛才那個女生沒有影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