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瞿支國的辦公室并不大,一下子塞進去五六個學生,頓時就顯得促狹起來。

瞿支國示意各位入座:“不好意思,大家湊活一下,忘記訂會議室了。”

闫平月跟在師姐後面進了房間,從牆邊上拉了一把椅子過來,有些得意地往窗外瞟了一眼。

他早就聽說宿缜家裏出了事,也料到他錯過校招,肯定也進不了什麽好企業。

而且這麽大數額的欠款,他說自己解決了,恐怕也只是嘴硬。不管他再怎麽有能耐,都得被套住好一陣子。

而宿缜耽誤的這段時間,足夠他自己,闫平月,領先所有同齡人大半個地球了。

編程老師?笑話。而且還和卞節,還有一堆奇奇怪怪的人搞在了一起。

別說是做科研了,估計過個一兩年,連本科學的那點基礎都能還給老師了!

而他,如果能在瞿老師這混幾篇頂會,之後到了A國那邊,說不定就有機會去大廠實習……

“小闫?”

他的思緒被人打斷,回過神來:“哦,我覺得整體上沒什麽大問題,我之後會跟張老師确認一下細節。”

“好的。”瞿支國跟他的幾個學生擺擺手:“你們先回去看文獻,我再跟小闫他們說兩句。”

其他人員紛紛撤出辦公室,一時間只剩下三個人。

瞿支國聽學生的腳步漸漸遠去,往前挪了挪凳子,對闫平月兩人說道:

“張老師那邊,是不是對署名的意見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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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平月愣了一下,望向師姐。

師姐卻沒動作,徑直低頭看手機。

闫平月覺得有幾分奇怪。

師姐平時發言積極得很,這次開會,竟是連句話都沒接過,更別說看手機了。

但瞿支國跟她不熟,還以為是張老師的旨意,專門找人硌硬他:“那個老滑頭……算了,賣他個面子。”

他擺擺手,道:“一作二作我也不搶了,回去跟你們張老師說,這次咱們公平辦事,誰貢獻最大誰一作。有争議的話,弄個共一。”

闫平月登時精神起來,登時把師姐的不對勁忘在了腦後。

他知道自己拿不到一作,但這樣的話,怎麽說也可以往前跳幾個座次。

“小闫吶,”

瞿支國說着,又朝闫平月看來:“雖然你不是我的學生,但我看你的水平,不比很多博士生差。你這次好好幹,如果有人想插|你的隊,你跟我說。”

闫平月心裏一喜,立刻站起來鞠躬:“謝謝瞿老師賞識!我一定多加努力!”

“沒事,坐吧坐吧,別這麽客氣。”

瞿支國舒了口氣,懶懶地往椅背上一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看了你的簡歷,你跟我兒子是一級的,你應該認識卞節吧?”

闫平月點點頭:“是的。”

“怪不得。”

瞿支國瞟了眼窗外,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随口問道:“剛才看你們聊得挺火熱的,你們幾個關系不錯吧?”

闫平月的嘴角抽|搐了幾下。

他以為瞿支國聽見自己之前說的話了,趕忙擠出一個微笑:

“挺、挺好的,都是老鄉嘛,平時喜歡開開玩笑……”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瞿支國的眼睛,卻發現對方并沒有什麽責難的情緒,甚至還在用餘光浏覽電腦上開着的郵件。

而等他說完,瞿支國也如他所料,确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喃喃地嘟囔了幾句:“好啊……你比卞節争氣多了。”

顯示器發出的慘白的亮光,盡數打在他低垂的眼睑上。

“家裏有這麽好的條件都不知道珍惜,想給他塞個一作都不要,成天就想着玩他的破折紙……”

他說着說着,嘆了口氣:“哎,言多了。你們趕緊回去吧,我剛才說的,別告訴卞節。”

闫平月哎了一聲,起身就要搬凳子,卻見師姐還在低頭看手機,便喊了她一聲:“師姐!”

師姐沒擡頭,繼續保持着剛才的姿勢。

“……怎麽了?”

瞿支國轉過臉來:“腿坐麻了?還是我講得太無聊了?”

“不不不沒有沒有……”

闫平月趕忙賠笑,又不好上手拽女生,便在她懷裏抱着的筆記本上點了點:“哎走了……啊!”

他只輕輕推了一下,就見師姐往後一仰,脖子卡擦一聲,斷成了兩節。

闫平月:“……”

瞿支國:“……”

他看着一個腦袋在地上吱吱嘎嘎地翻滾起來,登時腿腳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腳并用地往門外爬:“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瞿支國則一口水噴在了電腦屏幕上,剛想往辦公桌地下縮,就見那沒頭的半身騰地站了起來。

随即,一柄長矛“嗖”地竄出了袖口,尖利的矛頭沖着他的脖頸就紮了過來!

“砰——!”

就在這時,緊鎖的大門被一腳踹開,門後傳來一聲尖利高昂的鷹嘯!

瞿支國斜過眼去,只見一只白紙紮的老鷹奮翅而下,一張嘴便叼住了師姐手裏的長矛!

繼而,老鷹勢頭一轉,俯身直沖半截師姐而去,揮舞起巨大的翅膀,将其一把扇翻在地板之上。

瞿支國瞪大了眼睛,下意識摸了摸脖子,發現不過刮破了一層皮。

他轉過頭去,看到那只雄壯的老鷹收斂了翅膀,一閃身,便落在了自己那不争氣的兒子肩上,甚至還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鬓角。

“那個……”

卞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是孟婆開過光,紙紮一般是不會自己動的。”

瞿支國:“……?!!”

什麽叫“一般”不會動啊!

它們二般三般四般五般都不應該動啊!!

眼見瞿支國兩眼一翻就要過去,卞節連忙沖上去扶住他:“爸!”

“我……我沒事……”

瞿支國掙紮着爬了起來,手指哆嗦着點了點“師姐”,又哆嗦着指向門口那一幫子陌生人:“她,你,你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說呢?”

一個女聲從地面上傳來:“嘿嘿嘿,你們說呢?”

瞿支國一愣,看向這裏唯一的一個女人孟婆。

孟婆趕忙退了兩步:“不是我!”

說罷,指了指地上:“是她!”

瞿支國緩緩轉頭,看向地面上那個笑逐顏開的頭。

證得:今日不宜上班。

人一倒黴起來,果真連喝涼水都塞牙。

那女人頭明明白白淨淨,光滑無溝,這會兒也不知從哪,竟翻出來了一堆紙紮的怪獸,全都咆哮着朝瞿支國沖去。

瞿支國雖然年紀不小,但要命的心還是有的。

眼見那群怪獸朝自己奔來,竟學魯智深倒拔垂楊柳,一把就将桌面上的顯示器連線薅起。

他扭腰一扔,轉眼間就将無數紙獸砸成了紙片!

“瞿老師好臂力!”

孟婆在後面拍手叫好:“不愧是國家棟梁!體格也很強壯!”

瞿支國:“……”

可顯示器只有一個,那女人頭的紙獸卻源源不斷地湧出,眨眼間便将屋子填得滿滿當當!

瞿支國低低地罵了一聲,正要把筆記本也扔出去,就見眼前寒光一閃,無數紙獸被當胸截為兩段!

他喝地吸了一口涼氣,還以為是兒子的才藝作品。

可等他定睛一看,這才赫然發現,那東西竟然是一只機器狗!

他腿腳一軟,扶着啤酒肚便跌倒了辦公椅上。

眼前這只機器狗,動作如此敏捷靈活,智能程度如此之高,也只有國內最頂尖的機器人實驗室,才能與之相媲美!

這只小狗背後的團隊,到底強到了什麽地步?

他瞿支國,就算今天被這些紙玩意咬殘廢了,也一定得要到這個團隊的聯系方式!

“啊——別咬我頭發——啊——!”

艾麗莎三下五除二幹掉了所有紙獸,這會掉頭回去,開始追着女人頭打轉。

一頭一狗在屋內一追一趕,場面別提多辣眼。

“快把這東西拿走!我停手!我停手還不行嗎——!”

女人頭嗷嗷叫了幾聲,被孟婆揪着頭發,一把就拎了起來。

沒想那頭卻借着東風,好一通蹬鼻子上臉,最後竟“頭頂抹油”,将自己到了孟婆肩上:“拿走拿走!我怕狗!啊——”

衆:“……”

宿缜見孟婆已經控制住了女人頭,便揮手把艾麗莎召喚回來,嘟囔一句:“怕狗也不至于怕成這樣……”

艾麗莎立刻掉頭回來,屁颠屁颠地蹲坐在地上,沖宿缜搖起了尾巴。

風波終于平靜下來。

此時屋內的廢紙已經堆了半人高,看上去就像是下了一場大暴雪。

闫平月此時還愣愣地癱在地上。

他花大時間做的頭發,這會已經塌得沒了型,就像被斧頭劈去了一半,顯得格外滑稽。

而他的指甲縫裏也是一片花白,全是被扣下來的牆皮。

“你……你們……”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宿缜,又指了指卞節,随後一骨碌爬了起來,頂着一身的碎紙屑,驚慌失措地沖出了辦公室大門。

門口正好路過幾個學生,看到他的模樣,均是一驚,随即又捂嘴偷笑起來,在他的背後指指點點。

“忘了這茬……”

孟婆扶額,把女人頭遞給江起,無奈道:“哎,我去去就回。”說着便沖出辦公室,追闫平月去了。

宿缜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孟婆往闫平月頭上貼了一張符,當場就把人定住在了原地,表情也逐漸懵懂了起來。

看來這是去搞後勤維|穩工作去了。

“你們憑什麽抓我?!我又不是壞人!”

女人頭被江起拎住了頭發,尖聲叫了起來:“他才是壞人!他們一家子都是壞人!”

宿缜湊過去,蹲下|身來和她視線平齊:“害人的是你,現在怎麽還賊喊捉賊?”

“我是賊?你也不看看他們都幹了什麽!”

女人頭把上下牙咬得咯咯直響,兩只柳葉眉死死地絞在一起,雙眼滿是血絲:

“那個姓卞的老混蛋,偷我們家的手藝,殺我們家的人,還好意思标榜自己是什麽臭屁傳人!”

卞節當即翻了臉:“我姥爺不是這樣的人!你憑什麽這樣污蔑他?”

“憑什麽?憑我這雙眼!”

女人頭嚷道:“十三年前,韶家村橘子溝,我自從有了記憶,見的第一個男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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