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宿缜一聽,登時背後一涼:“他都是什麽時候來?都來幹什麽?”
“就是夜裏嘛。”
小男孩接話道:“那個叔叔怪怪的,比住我們隔壁的僵屍爺爺還恐怖,我們好怕怕的。”
宿缜:“……”
“喂,你幹什麽呢?!”
宗大壯見宿缜蹲在地上,有板有眼地對着空氣說話:“你別、別在這裝神弄鬼!”
宿缜無辜地苦笑:“這邊有兩個孩子,他們說看到過宗豪。”
王秀尖聲道:“瞎編什麽?小豪怎麽可能會來這裏?你們是跟佟茂一夥的吧?!”
宿缜還沒來得及發話,就見周道長蹿了過來,擋在他身前:“二位別急,我來看一下。”
他轉過身去半蹲下來,眉頭一挑,問道:“你們看到什麽了?”
小女孩呵呵笑了兩聲:“那個叔叔可奇怪了!一來就抱着墓碑哇哇哭,眼淚把小花都澆開了。”
周道長:“……”
王秀見周道長一本正經的,膝蓋一軟:“真,真有人在那啊……”
佟茂看不見小鬼,但見幾位能見鬼的全都盯着一處,便知道這裏确實有東西。
他此時也沒精力質疑了,急忙湊上前去問道:“他們說什麽?”
Advertisement
周道長複述了一遍,佟茂頓時一臉懵,看向宗豪的眼神都變了:“他?他在這哭?”
宗大壯跟王秀也面面相觑。
小鬼那裏再套不出別的信息,宗大壯便聯系了個律師,想問問事情怎麽辦。
他正打着電話的時候,宗豪身體一抽,又醒了過來。
大概是髒東西被逼了出來,他這回清醒得比較徹底,完全沒有剛才那種神魂颠倒,一看就是在夢游的樣子。
他捂着腦袋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我,這、這是在哪?……”
王秀和宗大壯喜極而泣,撂電話就湊了過去,又是擦臉又是喂水,伺候得比侍奉皇帝都精細。
“哎呦,你們別弄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宗豪不耐煩地把父母推開,接過十多塊一瓶的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小半瓶:“我靠,渴死我了!”
喝飽了水,他又一口氣炫了幾包小餅幹,這才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昏迷了将近兩周,有這麽大的胃口,已經很不錯了。
“小豪,你跟媽媽說,”
王秀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叫了保镖,把躍躍欲試想上來揍人的佟茂攔住,問道:
“你兩周前的時候,好幾個晚上沒回家,都去哪了?”
宗豪一聽,臉色突然一變。
他環視四周,好似這才發現自己所在何處,随即便瞳孔發紅,猛地跳了起來:“佟曜!”
王秀吓了一跳,被兒子粗暴地一推,摔在一個保镖懷裏:“小豪!小豪你去哪?!”
宗豪卻誰都不理,全然不顧保镖們的阻攔,魔魔怔怔地沖向佟曜的墓。
只聽“撲通”一聲,他便在墓前跪了下來,抱着石碑失聲大哭:
“曜曜!曜曜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跟誰一起喝酒啊!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一邊哭,還一邊抓了地上的一抔土,伸手就要往嘴裏塞。
衆:“……”
雖然這情景十分詭異,還令人摸不着頭腦。
但硬要人憋住不笑,還是很有難度的。
“我兒子,他……”
王秀一把打掉宗豪手裏的土,哆哆嗦嗦地拽住周道長的衣袖,臉色白得像紙:“我兒子這是怎麽了……?”
佟茂也被他搞得一臉懵,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他有這麽喜歡佟曜?”
據佟茂講,這個宗豪就是個小混混。
自從家裏發達了,他就橫行鄉裏作惡多端,欺侮少男少女的事情作了不知多少。
五個月前,他看上了自家弟弟,就死乞白賴地追。
佟曜一開始答應了他,但一個月前兩人關系惡化,宗豪試圖PUA佟曜,使得後者爬山時心不在焉,墜崖而死。
“我們父母是隔壁縣的農民,來不了稼城。我弟弟學習又好,考上了稼城的重點高中,我就辭了之前的工作,過來這邊照顧他。”
佟茂絮絮叨叨地說着,嘆了口氣:“我這個弟弟哪裏都好,就是太喜歡搞對象。自從他高中畢業,我就沒見他單身超過一周……可能是我之前管他太嚴,生出逆反心理了。”
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我的思想比較保守,看不太慣這種事,他也就一直瞞着我。宗豪這樣對他,我還是在他去世後,從警察那裏了解到的……”
宿缜大概聽明白了,但也對宗豪的行為越發不明白了:“他既然幹出那種事,現在怎麽會這麽深情?”
江起仔細看了看,眉頭一皺:“不太對。”
他指了指宗豪的頭頂:“他腦子壞了。”
宿缜:“……?”
他心說你看不起人家就算了,也不能這麽說得這麽大聲吧……
江起輕輕嘆了口氣,把手指往唇邊一放,咬破了一個口子:“閉眼。”
他常年不見光,皮膚格外得白,襯得那血更是鮮豔得很,看上去極為刺眼。
宿缜眼神一動:“閉眼?”
江起嗯了一聲:“你閉眼。”
宿缜猶豫了半晌,還是皺着眉頭,緩緩閉上了眼。
下一秒,一股溫熱的液體便沾上了他的右眼皮,被人均勻地塗抹開來,不一會便被風吹冷了。
宿缜身形一顫,腦子裏卻冒出了一個念頭——
江起的手指竟然那麽熱。
“好了。”江起的聲音從身前傳來:“你再睜眼看看。”
宿缜慢慢睜開眼睛,登時深吸一口氣。
他左眼看到的景象,依舊是正常的山清水秀。
可右眼看到的,卻是一股股五彩斑斓的氣團,就仿佛天空中的雲霧,有疾有緩地移動着。
江起解釋道:“這些都是靈氣。”
他指向宗豪的方向:“看到了什麽?”
宿缜轉過頭去,果真看到一團異樣的紫氣,團團繞在宗豪頭部的位置。
孟婆也在後面說道:“看上去,恐怕是中了邪術。”
宿缜:“邪術?”
孟婆點點頭:“看靈氣的形色,大概是中了某種相思巫術。只是……”
她琢磨琢磨:“得問下具體情況,才能确認是哪一種。”
于是幾人往前蹭了蹭,湊到宗豪身邊去。
可宗豪的情緒依舊是十分激動,把幾個快兩米的肌肉男拉扯得渾身是汗:
“曜曜!曜曜你不能走啊——”
宿缜正絞盡腦汁思索怎麽辦,就見江起跨步上前,“啪”地給了宗豪一耳光。
宿缜:“……”
只見江起面平如水,将王秀的發癫置若罔聞,淡淡道:“你怎麽認識的佟曜?”
雖說有點不成體統,但江起這一招……還真就管用了。
宗豪懵了一段時間,随着臉上的紅印子消去,神情也清醒了幾分。
他一邊擤鼻涕,一邊抽噎道:“那天我正跟幾個哥們飙車,就聽到他們學校裏有唱歌的。我們聽人說是校慶演節目,就一塊爬牆頭上看。”
“然後,我一眼就看到曜曜了!他當時穿了一套白藍相間的漢服,還梳着高馬尾,一整個人水靈靈的,跟個小姑娘似的,那是真|他|媽的好看……!”
“我哥們神通廣大,見我喜歡,就跟我打聽上了。一開始他還不高興,但後來也不知道咋地了,反正就好上了呗……”
“但這才好了兩個多個月,他就嫌我不務正業,想讓我找個工作幹着,但我長這麽大哪找過工作啊!然後,然後,然後他就不高興了……”
宗豪說着,抽了抽鼻子又哭開了:“他人那麽好!那麽體貼那麽愛我!他出事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身旁的保镖趕忙攔住他,生怕他一個想不開,又開始暴食吃土。
這番話跟佟茂剛才說的,大面上倒是十分相似。
但提到具體細節,就有很多對不上號,特別是兩人交往的情況,更是疑點重重。
宿缜想了想,還是把孟婆提到的巫術一事說了:“但具體是什麽,我們目前還不清楚……”
“相思巫術?莫非你的意思是……”
佟茂眯起眼睛,哂了一聲:“我弟弟給宗豪用了巫術,為了讓宗豪愛上他?”
宗豪也瘋狂搖頭否認:“不可能!曜曜不是那種人!”
佟茂第一次站在了宗豪這邊:“明明是宗豪對我弟弟死纏爛打,他有必要這樣做?”
他說着,朝宗豪又白了一眼:“我看你們是弄反了吧,我弟弟能跟他在一起,怕不是真的中了什麽邪術!”
王秀哼了一聲:“說不定是看上我們家的錢了呢。”
佟茂怒道:“我弟弟不是拜金的人!”
王秀一甩頭:“你不是也說了,你弟弟從來都瞞着你,你怎麽知道他不拜金?!”
“……”佟茂被梗了一下,頭垂了下來,沒答話。
王秀占了上風,春風得意地朝周道長他們一揮手:“他把我們家孩子弄成這樣,周道長,你們是不是該查查那個佟曜了!”
周道長一臉憋屈:“我不過是個道士,怎得還讓我|幹起警察的活了……”
“周道長,要不我們幾個去吧!”
思融指了指宿缜一行人,擡頭道:“正好我們跟佟曜年紀相仿,找他的朋友們也好說話。”
“那敢情好!敢情好!”
周道長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完全無視那幾位滿臉不情願,急火火道:
“那貧道就陪幾位信士回道觀歇息。你們一有消息,立刻聯絡我。”
說罷,就攙扶着宗家三口,腳底抹油溜下了山。
宿缜:“……”
他緩緩轉向思融道士:“下次可不可以先跟我們通個氣,再跟領導彙報工作……”
思融反而一愣:“孟婆剛才跟我說,你們非常非常想來幫忙,就叫我什麽事都要帶上你們呀。”
宿缜:“……”
他算是明白了,天下沒有免費的瓜。
“呵呵呵呵……”
孟婆幹笑兩聲,腳底一抹油,也蹿了:“老婆子我跟年輕人沒有共同話題,你們去吧,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始作俑者雖然溜了,但佟茂卻留了下來:“帶我一個,我也想……再了解一下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