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你們,你們聽我解釋!”
梁宴被密密麻麻的鬼牆吓到腿軟,一時間語無倫次起來:“真的不是我買的房子啊……!是,我之前是到處借錢,幫我前夫還陰債,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我公公生了重病,又遺傳給了我前夫,兩個人同時發病,已經花光了我們家所有的積蓄,如果不借借陰債,他們連活下來的希望都沒有!”
她一邊說一邊哭,看着面前那一幫穿戲服的生旦淨醜:“要是你們家裏有人生病,你們會不想讓他們好起來嗎?而且買下這棟別墅的時候,我們欠的陰債早就已經還清了,沒有必要再……”
“哼,你們這些大人,說話永遠都好聽得很。”
耿小妹別開眼去,用同樣嫌棄的眼神,瞥了一眼在一旁的當甩手掌櫃,兀自出神的秦澤航:
“他當時買我們東西的時候,嘴也是巴巴的甜。誰知道最後給我們的,倒是青蚨錢。”
“對!”
不少小鬼也跟着附和道:“不是一路人,不上一條船!你們都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但并不是所有的小鬼都這麽想。有些心軟的停了她說的話,開始猶豫起來:“我覺得不是她吧……”
“是啊,她家裏人生了病,多慘吶。”
“要不我們還是再看看?說不定還有其他人……”
耿小妹聽見大家衆口不一,當即就怒了:“你們到底是不是跟我們一條心?”
“你倒是狐假虎威!”有幾個男孩扯着嗓子叫起來:“我們只聽你哥的!你算哪根蔥?!”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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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跟着起哄:“要不是你哥護着你,我們早把你趕出去了!”
耿小妹的臉也綠了,沖上前去抓住對方的衣領:“你們敢再說一遍?!”
小鬼們吵着吵着,就一言不合打了起來。高大的鬼牆瞬間垮塌下來,千裏之堤潰于蟻穴。
梁宴見狀,也從地上爬起身來,拍拍褲子上的土,轉身想溜。
“且慢。”
然而她才剛走了幾步,就被一個人扣住了肩膀。
她滿臉懼色轉頭望去,發現竟然是羅叔。
他此時雖然面帶笑容,看上去十分和藹可親,但那眼睛裏卻閃爍着幾分狡黠的色澤。
一雙灰黑色的瞳仁像是冬日裏的屋檐,挂滿了尖硬的冰淩。
其實他們當初會遇到羅叔,又經過他的推薦找到逄峰,都是十分的詭異。
那時她跟秦澤航,正因為那狗尾巴焦頭爛額。結果有一天,她突然在床頭櫃上發現了一封信。
在這個互聯網信息爆炸式增長,連郵局都賣起了奶茶的年代,能見到一封信真的是非常稀罕的事情。
但梁宴當時可能心情不太好,也沒多想這裏面的蹊跷,只當是秦澤航的摸個腦殘粉寄來的,就拆都沒拆開,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可她剛從客廳回來,就發現那封信,依舊原封不動地躺在床頭櫃上。
她的衣服當時就被冷汗打濕了。
那封信就像是纏在了她身上一樣,無論是扔了,還是撕了燒了,最後都會完好無損地躺回她的床頭櫃上。
而梁宴的那些無用功,似乎都只是發生在平行世界的小插曲,與這封信本身,沒有半毛錢關系。
梁宴最後幾近精神衰弱,在跟秦澤航說明事情經過後,兩人見事情別無他法,只得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封信。
但出乎兩人意料的是,這封信除了對狗尾巴的描述十分詳盡以外,并沒有什麽神神鬼鬼的地方。
寫信的人說,他知道兩人正在尋求幫助,而自己有一個朋友正好可以提供相應的服務。
後面還附上了自己的聯系電話。說如果對方不讓他們進屋,就打這個電話叫自己過來,他有辦法讓朋友接受這個委托。
梁宴二人沒有別的辦法,出于對這封信的恐懼,只好按照信中寫的地址,來到了冥科大求助。
羅叔也确實兌現了信中的諾言,一路上對他們兩人,也是态度不錯。但在現在這個節點攔住自己……
梁宴只覺得有點不妙。
“剛才梁女士的話,我覺得有幾點不對的地方。”
羅叔微笑着說道:“想必逄哥也清楚,冥界借陰債,每一筆款項都追的很清楚。”
他從地上撿起那張被秦澤航扔掉的借契,指着某一列字說道:“雖然這上面确實寫的家父重病,但很明顯,梼杌在做這個中介的時候,是沒有仔細調查過借款的去向的。”
衆小鬼全都轉過頭來望着他,包括耿嘟嘟和瘋子,也全都屏息凝神地看向羅叔的眼睛。
“我不知道逄哥調查過沒有,但據我所知……”
羅叔悠長地頓了一下,才看着梁宴開口道:“這筆錢根本不是被拿去治病,而是讓你前夫拿去吃喝嫖賭了吧。”
梁宴全身都僵直起來:“都、都是他借的錢,他用在哪裏,我怎麽知道……”
“你敢說自己沒參與?”
羅叔笑道:“也是,你當初要是知道還不上陰債會遭到反噬,恐怕也就沒有後面這一骨碌事了。當然也包括你前夫喝多了,不小心摔下大橋溺死這碼事……”
梁宴渾身上下都抽搐起來。
但此時情緒最激動的,她還暫時排不上號。
因為另一邊的一衆小鬼,全都氣得滿臉通紅。
特別是剛才幫梁宴說話的那一幫,現在更是陷入被騙的羞赧和憤怒之中,全都撸起水袖,咬牙切齒地沖向梁宴——
“讓你騙我們!”
“小孩子不是好欺負的!”
“讓你看看我們的厲害啊啊啊啊——”
梁宴腿腳一軟,捂着頭就蹲在了地上。下意識望向秦澤航的方向,呼救起來:“救救我!”
秦澤航卻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眼神中露出幾絲“唔關我事”的冷漠。
梁宴渾身顫抖着,一邊跟幾個小鬼拉扯着一邊大聲吼道:“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沒愛過我!”
她的眼睛已經紅了,上下牙咬得咯咯直響:“你腦子裏從來就沒有別人,只有那個傻編劇!”
秦澤航猛地回過神來,臉色倏然沉了下去:“你他媽的再說一遍?!”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梁宴嚷道:“你說她不肯順應潮流迎合市場,傻子一根筋,根本就不可能有好下……你幹什麽!”
只見秦澤航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一腳踹開了幾個小鬼,提溜着領子把梁宴拽了出來:“這些話,只有我能說。你不行。”
他們這段對話,倒是讓宿缜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八卦。
據說秦澤航在戲班的時候,就跟自己的編劇有感情糾葛,後來找梁宴結婚,也只是跟編劇置氣,想證明自己過得比對方好,非常無聊且小孩子氣。
只是噙最後是否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就沒人知道了。因為那個緋聞編劇從來不出鏡,最後又失蹤了十幾年,音訊全無。
媒體只知道她是個女人,籍貫廣東,筆名為芝生。
場面本就十分混亂,這會又陡生變故,頓時亂成一鍋粥。
但就在逄峰等人準備插手的時候,空地上的八座石像,突然幽幽地閃起了亮光。
“別打了!”
逄峰急忙伸手分開梁宴和秦澤航又攔住一衆憤怒的小鬼們。
他警惕地望向那幾個石像,朝耿嘟嘟喊道:“你叫梼杌來了?!”
耿嘟嘟抹了一把冷汗:“我也不知道……”
“是怪物!”
瘋子忽然喊了一聲:“怪物要來了!”
她拽着耿嘟嘟就想跑,但耿嘟嘟卻沒動地方,反而朝包圍其他小鬼大吼起來:“都別打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以往對耿嘟嘟的話百般聽從的孩子們,這會卻同時失聰,絲毫不理睬耿嘟嘟的命令,繼續叫嚷着拳打腳踢。
“不對勁……”
耿嘟嘟吸了一口氣,又不信邪喊了好幾聲,卻依舊沒有人聽他的話。
“我就說那個怪物是騙子!”
瘋子拽了他一把:“它一定是把孩子們魇住了。你先走,我去救他們。”
“這麽一群人,竟然還沒一個瘋女人明白事理。”
羅叔悠悠地點了根煙,洗了一口緩緩道:“這幾座石像為什麽建在這裏,你們還沒有眉目嗎?”
宿缜其實有了點想法。梼杌之所以選擇這個兇宅的地界建石像,肯定是看中了它的特質——兇。
集中營中慘死的孩子們身上攜帶的怨氣,以及他們對自己無條件的信任,都會變成無窮無盡的能量。
“沒錯,怨氣。”
羅叔欣慰地點點頭:“石像吸收冤魂的怨氣,化為自己的能量。所以他們越生氣,梼杌就會越強,反過來繼續控制小鬼們,就形成了閉環。”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話的正确性,八座石像接連爆發出瑩瑩的金光。
“轟——”
随着一聲震撼山河的巨響,無數塵土從石像上簌簌抖落,本是一片白翕的眼珠吱吱嘎嘎地轉了起來,眼皮一張一合,齊刷刷地轉頭,望向了秦梁二人的方向。
秦澤航:“……”
梁宴:“……”
那一刻,宿缜仿佛聽見了兩人心中的怒吼——
本來以為只是長條尾巴的事,怎麽解決到現在,反而越來越向某種奇幻的方向發展了啊!!!
狂風呼嘯着吹打着森林的葉浪,八座石像舉着各異的法印,裸|露的雙腳脫離了底座,一個接一個地朝秦梁二人走去。
“媽的!”
秦澤航罵了一聲,轉身就跑!
梁宴也踉跄地沖出包圍圈,往另一個方向撒腿狂奔。
八座石像也随之分成了兩部分,移動的速度也逐漸加快,與兩人的距離越縮越短,眨眼間便只剩下不到一米。
“哎,孟婆子,”
逄峰突然開口:“咱們是不是看熱鬧看得太久了?”
孟婆哼了聲小曲:“還好吧,也就幾個小時吧。”
逄峰:“金主爸爸挨揍,咱們還是得幫幫忙的吧。”
孟婆嘆了口氣:“我就知道好日子總是短暫的……”
兩人快速地互換了一個眼神,緊接着便身形一閃,一個繞到了秦澤航身後,一個繞到了梁宴身後,揮手就是一砍——
“砰!——”
眨眼間,兩棟石像被當頭劈成了兩半,大大小小的碎石轟然炸了滿地,在靈力的作用下哆哆地晃動着。
秦澤航&梁宴:“……”
他們看着面前碎成渣的石像,還有逄峰跟孟婆連個紅印都沒挨上的手,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爸爸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