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旁觀別人的盛大愛情(六)
旁觀別人的盛大愛情(六)
四月尾,Echoes和Tiffany合作的特別單曲《因為是女子》,一經發售,在24小時內就賣出30萬張,在網絡平臺上一天累計播放超過6000萬次。
東真CP再次霸榜熱搜。
五月初,Echoes在H市舉辦演唱會。
傳言他們第1場的嘉賓就是金真兒,因此門票供不應求,火速售罄。
連周舒妤這樣一個小助理,都收到來自女主持人周舒的信息。她們兩個自從綜藝《山中歲月》結束後,聯系就變少了。
“舒妤,你好。”
“簡小溪她想看Echoes 8號演唱會,不過她沒有搶到票,不知道你這邊有沒有辦法。”
她的頭像是她穿着棕色大衣,在就讀英牛津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拍的,因為是一個同學抓拍她的回眸,特別的自然,她也很喜歡,所以一直用到現在。
周舒妤回複她:“楊哥那裏應該會有幾張多餘的貴賓席的票,我可以幫你問問他。”
“就問簡小溪一個人的嗎?你不去嗎”?
“太麻煩你了。”
“我也想去,有的話當然是兩張票最好,沒有的話,能問到簡小溪一張票也夠了。”
“真的麻煩你了。”
“沒事。”
周舒妤跟楊哥一說,果然拿到兩張票,而且因為周舒背靠國家電視臺,楊哥還特意交代周舒妤,演唱會當天可以把工作交給其他人,她把兩位貴賓照顧好就行。
Advertisement
把那張票拿給周舒和簡小希,她們兩個開心的不得了,硬是要請周舒妤吃飯。
“我只是問一下,票是楊哥給你們的,他說請你們兩個看,不用錢。”
“這怎麽好意思呢?兩張貴賓票的錢,我們一定要給。”
她們當然不是出不起錢的人。
楊哥更不缺這一筆錢,只當做個順水人情。
可苦了做中間人的周舒妤,最後雖然勉強說通兩位大小姐,讓她們心安理得地接受這兩張票。
但她們還是執意要請周舒妤吃飯。
還是簡小溪說:“你就別拒絕了,H市可是周舒的地盤,讓她做東請客吧。”
周舒妤這才想起,H市是周舒的老家。多年前,她曾經來過一次,和她媽媽。
這裏是她命運的轉折點。
而影響她命運的人,不管是周舒,還是她名義上的父親周方生,對此都一無所知。
“那請你們在外面吃飯,還是去我家讓我媽給你們做?”周舒問。
“在外面吃吧。自由些。”周舒妤已經不想跟過去糾纏不清了。
或許等她辭去Echoes助理工作後,跟周舒等人就更沒有機會來往了。
三個人約在一家裝修典雅的中餐廳見面。也是從簡小溪口中才得知,周舒她有哮喘,很多辛辣的食物根本吃不了,也不能去火鍋店或者烤肉店那樣油煙重的地方。
眼見簡小溪越說越嚴重,周舒連忙打斷她:“別把我說得那麽金貴,平常什麽的都沒事,舒妤随便吃,別拘謹。”
周舒妤遲疑地點點頭,但點菜的時候還是多有留心。
簡小溪大呼小叫道:“哇,你們兩個事先協商過嗎?怎麽你點的菜都是周舒喜歡的。”
周舒也很開心,“這叫做緣分,心有靈犀一點通。”
“诶喲,我可吃醋了。”
吃飯的過程中,她們聊的話題一再轉變,從各自喜歡吃的食物,到曾經去過的地方。周舒曾經在英國留學,簡小溪也去過日本學漫畫,兩人都被外國的食物虐得死去活來,回國之後能去中餐廳,就堅決不去西餐廳。
“那你呢,舒妤,你以前在哪讀書?”
周舒妤只好停下動作,“我沒讀什麽書。”
“沒讀什麽書?你給我的感覺不像啊。”
她對面的周舒,似乎看出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連忙碰了一下簡小溪的手。
簡小溪立刻會意調轉話頭,談起了另一個話題,“那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做Echoes助理的?”
“去年九月吧。”
“啊,那感覺你也沒有工作多長時間啊,竟然能跟他們關系處得這麽好。真羨慕你啊,”二次元資深患者簡小溪甚至說出了,“好想魂穿你一天,體驗一下做Echoes的助理是什麽滋味,一定能知道他們4個人很多不為人知的一面。”
文雅娴靜的周舒也說:“我也是。”
面對他人的羨慕,周舒妤不好意思地笑笑,無情戳破她們的幻想:“助理也有很多其他瑣碎的工作,并不是全天24小時都圍着他們轉的,打交道的時間并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多。”
“那你了解的東西,也肯定比我們普通粉絲多。”簡小溪自敘是在日本留學的時候,聽中國朋友說起國內有這麽一只樂隊。
入坑專輯是《22》,随口都能唱:“還記得,我們二十二歲在做什麽嗎?藍天和白雲,陪伴着我們無所事事,日子好像永遠那麽長,沒有盡頭……”
周舒則是回到國內工作之後,在簡小溪的推薦下才知道Echoes,她比較喜歡聽安靜舒緩的情歌,所以最喜歡的歌曲是《你好嗎》和《匿名者的愛》。
簡小溪還替她補充道,“是李東城版本的,而不是徐浩然版本的。”超大聲。
她們都笑了。
問起周舒妤,“今天晚上李東城會唱《匿名者的愛》嗎?最好別唱,要不然她今天晚上肯定哭的。”
“應該不唱。”這一次Echoes在H市的演唱會,主推的是他們第四張專輯《黑色安息日》,歌曲以搖滾風和靈魂樂為主,抒情歌曲則比較少。
又問金真兒擔任演唱會嘉賓的事情,這件事情早就有風聲了,甚至都有狗仔拍到他們兩個排舞的照片,倒沒有什麽好瞞着的。
簡小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低下頭鬼鬼祟祟地問了一句:“那有沒有消息,說他們兩個什麽時候結婚啊?”
周舒立馬拉住她,不讓她問一些讓周舒妤為難的問題,一餐午飯總算有驚無險地結束。周舒妤還要回去上班。
到了演唱會當天。
也是周舒妤去接的她們兩個,簡小溪和周舒雖然不是大明星,但是Echoes粉絲中有不少人喜歡看綜藝《山中歲月》,立馬就認出了他們,還送給了她們許多粉絲自制的應援物。
其中一個機智的粉絲,聽說簡小溪和周舒是坐前排的貴賓席,立馬塞給她一塊大的PT板,上面兩張照片格外醒目:一張是李東城和金珍兒在海螺音樂頒獎晚會合影的照片,一張是他們最近新拍MV《因為是女子》的校服照。
中間卡通的粉字寫着,“請給我機會見證,你們從校服到婚紗的愛情傳奇。”
“我能舉這個嗎?”躍躍欲試的簡小溪問。周舒妤尴尬地搖搖頭,“最好不要了吧。”
周舒也勸她,“親自帶節奏,你是真不怕再被網暴一遍?”
“沒關系,反正我現在又不上社交軟件。”說是這樣說,但天不怕地不怕的簡小溪,還是乖乖嘀咕把PT板放到了座位旁邊。
演唱會途中,周舒妤倒也沒有一直陪着她們兩個,時而會因為有事走開,再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興奮到極點的小粉絲:
“重新看到四個人合體的感覺太棒了!”
“還有舒妤,你沒看到剛剛李東城和金真兒熱舞的時候,有多麽好看,全場粉絲都沸騰了,尖叫得連我自己的聲音我都聽不到。俊男美女合舞真是太爽了,他們的眼神真的會拉絲,小情侶也太好嗑了吧!!!”
簡小溪還信誓旦旦地說:“我敢保證今天晚上的熱搜,肯定是他們兩個的。”
周舒妤的反應倒是很平靜,其實在排練的過程中,她已經看過無數遍兩人親密共舞的畫面。真的很般配。
因而也只是配合她們熱情似的笑笑。
沒想到演唱會後半段,周舒忽然臉色蒼白,有點喘不上氣,可能是演唱會人太多了,她觀看過程中又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所以引起的不适。
周舒妤便帶着簡小希和周舒先行離場。
“真的不需要去醫院嗎?”因為她不舒服,所以是周舒妤開她的車,送她們兩個回家。
周舒搖搖頭,“我回去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對不起,麻煩你了。”
“沒事。”
簡小溪也坐在後座,陪着她安慰她,“這個時候還說什麽傻話呢,傻周舒!靠在我的肩膀,閉着眼休息一下吧。等下就到家了。”
臨下車前,周舒妤還問了她們兩個周家有沒有人。
“沒有,叔叔阿姨好像出去散步了。”
結果進了房屋燈火透明的那一刻,周舒妤就有一種不詳的感覺。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見一個,把頭發梳得整齊,穿襯衣西褲的中年男人,從樓上下來,兩鬓雖然斑白,但鳳眼生威,像是一頭年邁尚且矯健的老虎。
那就是周方生。
他先是看到了自己臉色慘白的女兒。
然後簡小溪旁邊的周舒妤,瞬時目光一頓,似乎想起什麽來。
“爸爸,你在家?”
周方生的目光,沒有離開那個低下頭,身體有些僵硬的女孩,嘴上回答着女兒的問題:“……本來是散步的,你媽媽忽然覺得心悸,就回來休息了。”
到底是因為女兒不舒服,所以媽媽不舒服。還是因為媽媽不舒服,所以女兒不舒服,說到底也是因為母子連心,真是神奇。
周舒現在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在簡小溪的攙扶下,想先上樓去看望媽媽,還不忘囑咐周舒妤道:“舒妤,你先在這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我媽媽是什麽情況。”
周方生打斷說,“舒妤?這是你的朋友嗎?”
“對,她是我的朋友,名字叫做周舒妤。”
“周舒妤是嗎?”
在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周舒妤感覺落在她身上的眼光更冷了。
她不明所以地擡起頭,為什麽要這樣看她?是因為認出了她的身份,不,就算是認出了她的身份,為什麽要這樣看她呢?
客廳裏只剩下,這一對初次見面就劍拔弩張的父女。
“你說你叫周舒妤,哪個是周,哪個舒,哪個妤?”依然是審問的語氣。
周舒妤被這種态度所激怒,怒視着他回答道:“周方生的周,舒文靜的舒,女字旁加一個給予的妤,周舒妤。”
她媽媽王若梅給她取這個名字的原因,就是要告訴所有人,在周舒夫妻恩愛之外,還有一個女子,為這個男人付出了她的一切。
女子對一個男子毫無保留的付出,是為“妤”。
還有什麽比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付出真心,給他生了孩子,又慘遭抛棄,更加可怕,更為令人心碎的呢。
周舒妤就是這個孩子。
“妤”這個字就是王若梅的憑證,也是周舒妤一生的命運枷鎖。
果然周方生聽了這個名字的解釋後,臉色大變:“我早就應該想到的,你的那張怨恨的臉,跟你媽媽一模一樣!是你媽媽派你來的?”更加明顯的質問口氣,像是防賊一樣防着她。
“不是,是我自己來到這的。”
答出這一句話的同時,周舒妤的心也完全冷下來,為她自己,更為她可憐的媽媽。
“你來這做什麽?”周方生站了起來,“你想要什麽?錢還是身份?不要告訴我你是來讨一個公道,或者是來複仇的。我有嘗試找過你們,但那個時候你們已經離開了,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你媽媽為我生了一個孩子。”但他嚴厲苛責的目光,卻并不像把周舒妤看作他的孩子。
半點憐惜也沒有,只有刺骨的冰冷和防備。
周舒妤沒有回話的那一瞬間,周方生又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你是故意接近周舒的?你是不是把一切都告訴了她?你到底有什麽目的?不妨沖着我來!”
他說所有話的出發點,都是把周舒妤當成了一個陰謀家。
可是,周舒妤站起來和他對視:“你為什麽覺得我要報複你,我要傷害周舒呢?還是你自己做錯了事,覺得對我和我媽心裏有愧,進門這麽久,你怎麽不敢問,我媽好不好?我好不好?”
如果她是最鋒利的刀。
飽經沙場,手上染血無數的周方生,自然可以将這鋒利的刀給折斷。
可她偏偏問他感情,用一個負心男人和失責父親的身份去壓他,周方生斟酌着用詞,“……我可以給你和你媽補償,你們想要多少錢?”
周舒妤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太荒唐了。
這樣的人怎麽會是她親生父親呢?
母親就是為了這樣一個人毀掉了自己的一生,又為了向他證明自己,把女兒周舒妤也拖下水。
“不要補償。”周舒妤冷冷地回絕。“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可憐,我媽也是。你以為我和我媽會因為你這樣一個人渣,毀了自己的一生嗎?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我和我媽過得很好,她有了一個疼愛她的丈夫,我有了一個疼愛我的爸爸。我不想要複仇,也不想要做你的女兒。”
傲氣,好強烈的傲氣。
跟她媽媽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當年在那個小山村,第一次遇見王若梅的時候就在想,一個農村姑娘哪來這麽多,比天高比海深的傲氣?
“那你現在出現在這裏是想幹什麽?”
周舒妤決絕地搖搖頭,“我什麽都不想幹,我就是想看一眼你,看一眼你這個微不足道的人,然後潇潇灑灑地離開。”
她真的按照她所說的,最後看他一眼,然後就轉身離開,沒有任何留戀,這個人不是她的父親。
在房裏和媽媽說話的周舒,好像聽到樓下有吵架聲,出來看時發現周舒妤已經走了。
“爸,我朋友呢。”她問。
她爸爸竟然用一種震怒的眸子回頭,“她是你朋友?考察過她是什麽人嗎,就随意把別人當朋友?”
周舒下意識地害怕,但還是嘗試為朋友辯解:“我身體不舒服,是她送我回來的。舒妤她人挺好的。”
而她口中的周舒妤,早就在桌上放下了車鑰匙,獨自一個人跑出了周家的大門。
上天跟她作對似的下起了大雨。
她在雨裏越跑越狼狽,越跑越傷心。
那一刻她很想知道,她有沒有為自己媽媽争一口氣。
但一切總歸是她孤軍奮戰而已。
她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