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桃花相 我長得,像古嘉陽嗎?

第9章 桃花相 我長得,像古嘉陽嗎?

賓利的車輪碾過路燈下垂落的樹葉,沿着郁郁蔥蔥的花壇車道,駛入了一道敞開的大門,繞過圓形噴泉池,暈開的車燈打在一棟法式建築前的空地上,停了下來。

車剛剛停穩,等的花兒凋謝的人已經迎了上來。

堂妹顧初樂急不可耐地拉開後車門:“二哥,我東西呢,東西呢?”

顧啓沒下車,一條長腿慢悠悠地伸出來,懶洋洋地支在淌着光的地上,佯裝不知:“什麽東西?”

顧初樂将手伸到顧啓面前,用力攤了攤:“你答應我的高考禮物。”

“出分了嗎?”

“二哥,你老奸巨猾。”

“我這叫遵守規則。”

早已經打開後備箱的李逸亮揮揮手:“妹,快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顧初樂面上一喜,朝顧啓仰臉一嘚瑟,一溜煙就過去了。

顧啓笑了笑,下了車,也向後備箱前那幾個土匪走去。

栗晶一心二用在打電話,眉頭微蹙,遂又挂斷。

“怎麽了?”顧啓問。

“我那姐們兒戚之星,啓哥你還記得嗎?”

“嗯。”

一旁沒找到自己東西的李逸亮支個腦袋出來添了一嘴:“她那個男朋友古嘉陽,今天結婚,新娘不是她。”

栗晶擔心戚之星想不開:“我給她發微信不回,打電話也打不通,打她公司找她,說她……離職了。”

“離職?”

晚上在戚之星家吃的那頓飯可是慶祝她轉正的。

所以是為了不掃興,才瞞着家人朋友硬慶祝。

一天之內失業又失戀,演技很好啊戚之星。

“應該沒什麽事兒。”顧啓說。

“為什麽?”栗晶問。

顧啓回想起今晚種種,忍不住揚了揚嘴角:“她看上去比你堅強。”

“我也覺得,你姐們兒有股淩寒獨自開的韌勁兒。”李逸亮說完手上拎着一個吊牌,“不對啊,我要的那件襯衫怎麽只剩個吊牌了?”

顧啓:“是嗎?”

李逸亮:“不是嗎?”

“二哥,大哥托你給大嫂買的包包和手表。”顧初樂來回翻了兩遍,撓撓太陽穴,“還有不是說拍了根野山參,怎麽都沒有啊!”

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顧啓,他撒謊不打草稿地随口拈來:“可能落了些在那邊。”

“那就先進去聊吧。”林橋提議。

大家不約而同地朝前走,顧啓睨了眼經過他時雙手在屏幕上瘋狂打字的顧初樂,從她頭頂往下一伸手,輕松将她手裏的手機拎到了自己手上。

顧初樂還沒反應過來,身後李逸亮湊到手機前,帶笑的聲音傳進她耳中:“大哥,二哥把你要送大嫂的禮物忘記帶回來了,我覺得他是故意的,因為他……”

“嫉妒。”顧啓接過這句話,朝轉過來的顧初樂一挑眉,一字一頓,“你、有、老、婆。”

李逸亮捂着肚子笑的沒個正型,顧初樂嘴角一扯,預判一般将手裏還沒摸熱的哈蘇往身後一藏,認錯比誰都快。

“開個玩笑嘛。二哥,我錯了。”

顧啓壓根就沒打算去搶,而是十分好心地幫顧初樂将這條微信發送出去,遞還給還沉浸在驚訝之中的她。

“不用謝,顧初樂。只不過你那什麽環歐畢業旅游的贊助費取消。”他笑的清風朗月,“因為,我沒老婆。”

顧初樂蔫了吧唧地裝可憐,一口一個“好二哥,帥二哥,天下最最最好的二哥”,喊的那叫一個熱情谄媚。

顧啓壓根不吃她這一套:“要麽在這兒好好玩,要麽我讓人送你回去,1……”

還沒數到2,顧初樂轉身一溜煙就跑到了栗晶身邊去。

李逸亮跟顧啓走在最後,知道他是故意逗顧小妹,他們堂兄弟姐妹之間的氛圍無疑是讓人羨慕的。

只不過吧,他打量身旁之人,總覺得他今晚心情很不錯,并且哪兒還不太一樣了。

視線最終停在他的頭發上。

嘿,找到了。

“你今兒這發型不錯,配你這張桃花相,夠風流的啊!哪兒做的?”

“別想了,你沒頭發。”

“……在,長了好吧。”

總覺得這人今天跟他這發型一樣一樣的騷,下午飛機落地,這會兒才見到人。

顧啓一邊解着袖扣一邊說:“你讓老劉給我送套衣服,我先上去洗澡。”

李逸亮一聽,湊上去狗一樣地嗅了嗅:“你今天很不對勁哦,一來就要洗澡。”

顧啓伸手撇開他的腦袋,如實說:“淋了點兒雨了。”

“哦。”李逸亮深知身邊這人潔癖,也沒在意,繼續問,“之前說下禮拜才回的來,怎麽突然就回來了?”

顧啓單手抄兜,一階一階向上的樓梯踩的漫不經心:“有事兒。”

“什麽事兒?”結合一向穩妥之人這次居然連禮物都忘了一部分沒帶回來,李逸亮眼睛刷地一亮,一股撲面而來的聰明勁兒就差雙手在頭頂格叽幾下。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你相親去了。”

顧啓用思考還有沒有救的眼神看着李逸亮,秒得出“沒有”的結論後,怕被傳染似的邁大了步伐。

“別不承認了,我今兒偷聽到我家老頭和你爸聊天,說是給你物色了聯姻對象。”

李逸亮頓感自己是個天才,快步跟上,頭頭是道:“難怪你還做了這麽個發型,我可太好奇是哪路千金竟然能讓你這個絕情谷開出桃花來。”

“你去婚禮了?”

“被老頭弄去的,到了才知道新郎是古嘉陽。戎家那位漂亮也是真漂亮,但要跟那戚妹妹比就真沒什麽可比性。可惜啊,哪怕漂亮到沒上升空間又如何,到頭來古嘉陽還不是娶了別人。”

“其實我聽古嘉陽那幾個兄弟提了一嘴戚妹妹肯定知道,應該是被安撫好了。畢竟圈子裏明面上聯姻,實際上外面還養着金絲雀的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但轉念一想,我接觸過她,是個有風骨的人,跟那樣的女人明顯不是一路的。”

李逸亮望着前路的栗晶,努努嘴:“再看小錦鯉那麽着急,我就更确定我這金睛火眼,肯定沒看錯人。”

顧啓牽起了嘴角:“眼光不錯。”

“是吧。”李逸亮又油上了,“你也為我感到驕傲吧。”

顧啓往旁邊挪了過去,從頭到腳嫌棄的溢于言表。

李逸亮“嘿”地一聲,人跟着過去又對着月光恍然嘆息:“不過啊我也看明白了,像我們這樣的人,人生軌道從出生那天就已經被安排好了,看似不同的命運實際上都是殊途同歸啊。”

顧啓不以為然地輕笑了一聲:“人是獨立的個體,你要殊途同歸我祝福你,但我的命運我還能自己做主。”

李逸亮抛了下手裏的打火機,這話他沒得反駁。

顧啓也就是長了一副斯文溫和的好皮囊,看似好說話,實際上骨頭比誰都硬,他決定的事兒,沒人能左右他。

就像是十年前他執意出國被他爸斷掉所有經濟來源,他也從沒低過一次頭,靠自己實現財富自由。

這也是他佩服他的地方,他也想成為這樣的人,可惜他沒這個能力。

“所以。”李逸亮更加好奇了,“你到底跟誰相親去了?”

岔開的話題又被繞回來,顧啓懶得跟他胡謅。

邁上最後兩步臺階,鬼使神猜般停下腳步,扭頭瞧着李逸亮。

李逸亮先是一個急剎車,随即笑得賤兮兮:“怎麽怎麽,想說了?”

顧啓定定地瞧着李逸亮數秒,莫名其妙地問道:“你覺得,我長得,像古嘉陽嗎?”

“啪嗒”一聲,打火機筆直地摔在大理石地面上。

仿佛聽了段從未聽過的天方夜譚,脫手的打火機讓李逸亮一動不動地在半空中比了個心,嘴巴打了套快操也沒能吱出聲來。

倒是前面已經立于會所旋轉大門前的栗晶回身看向他們,那輕快的嗓音敲破了這方溢于流光裏的靜止:“給我回消息了,她沒事兒。”

……

戚之星給栗晶回完消息,給古嘉陽轉了一筆賬,附上一條微信:【感謝困時相助,祝您新婚快樂。】

然後她删掉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

是恩是情,一切的一切,就從今天結束吧。

退出微信,看着眼前這只舊手機,指腹輕輕摩挲着屏幕,點進了信息。

裏面只保留了一個號碼的短信,最後一次短信時間已經是十年前某日的淩晨三點。

那晚是她準備出國的前一夜,也是爸爸去世以後第一次夢見他。

半夜于夢中驚醒,她摸到手機,不受控制地向那個已經不可能再回複她的號碼發去了短信。

[爸爸,我好想您。]

淚水滴落在熄滅的屏幕上,屏幕的光驀地亮了起來,照亮了她布滿淚痕的臉。

是來自爸爸的回複:[爸爸也很想你。]

戚之星其實知道對面的人不可能是爸爸,手機號碼早已經注銷,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另一個人的手裏。

一句來自爸爸的簡短話語,如潰堤決壩,淹沒了她所有的防線。

是緣分,是宣洩口,是唯一能與爸爸對話的途徑,她發了很多想說的話過去,她的思念,她的心情,她其實并不想出國但是身不由己。

發出去看到那些文字,才驚覺自己的語無倫次,自己的冒失和打擾。

理智稍回,她又馬不停蹄的加了一條:[對不起,這麽晚打擾到您。]

那邊很快回了過來:[沒關系,想說什麽都可以,爸爸只希望你快樂。]

[那我以後想您了還能跟您說說話嗎?]

[只要你想,就可以。]

短信的最後永久停在了“晚安”兩個字上,而當初她的那個號碼也早已不用。

此時此刻,思念的心緒像被密密麻麻的蛛網牽引裹纏,她不由自主地朝這個停在十年前的對話發去了新的信息。

[爸爸,父親節快樂。]

無人回複。

也許這個號早就重新成為一個空號。

這樣,也好。

書桌前的窗戶外搖曳的樹影送進又起的夜雨,窗臺上摞成山丘般的A4紙翹起邊角,那上面手寫的娟秀字跡被無聲地洇開。

像是戚之星此刻的心,失溫的斑駁。

她用手輕輕壓住,飄進來的雨砸在玉白的手背上。

她低頭,默默咽下所有風雨急來的情緒。

書桌上有白雲項目的紙質文件和發展至今的報刊雜志,以及被裁剪下來的人物專訪,各種盡調的資料紛繁雜亂地堆在一起。

姑姑一進來就瞧見窗前書桌上一片狼藉和呆愣在窗邊迎雨的人。

這孩子就像是冰箱,沉默地裝載着很多東西,永遠不斷電,永遠不知疲倦。

她不由得搖了搖頭,上前去伸手拉上窗戶,蹲下身幫她撿起被風吹到地上的報紙。

戚之星回過神來,接過姑姑手裏的人物專訪,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滞留在上面。

“你爸爸當年也上過這個版面。”姑姑笑說。

“是啊,可惜報紙在家裏。”戚之星搖頭糾正自己,“不對,也不知道現在是誰的家了。”

戚蝶将報紙擱在書桌上,一邊用手撫平一邊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不要再回頭看了,那裏有的只是影子。影子看久了,你會忘了前方還有光。”

過的去嗎?

戚之星低頭看着地上的影子,吶吶出聲:“可是影子它生來就是跟着我們的不是嗎?需要光的不只是我,它也是。”

她看向戚蝶:“沒有影子,人還是人嗎?”

戚蝶凝着戚之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長征,所以她選擇了面對而非逃避。

可是面對才是最難的。

為了想要做的事,她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恢複與人之間的正常社交,克服心魔的過程她沒說,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有多困難。

為了這個家,為了她,付出夠多的了。

“姑姑知道你心中的執念,可姑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發自內心的幸福和快樂,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過日子就夠了。”戚蝶老生常談,“你忘了,這也是你爸爸的心願。”

小時候爸爸從不要求她要學富家子弟必學的課程,她對什麽感興趣就去學,不想學了就不學,一切以快樂為大前提。

後來,身邊的同齡人開始接觸語種金融為出國做準備,而她除了上學就是在網球場裏揮汗,在別人對爸爸的教育并不茍同時,爸爸卻說留在國內很好,女兒開心最重要。

戚之星看着戚蝶削瘦的面龐,點了點頭。

“好了,快去洗澡,早點休息。”戚蝶觑她,“明天不是以正式員工身份上班了,別遲到。”

戚之星彎唇: “好,您也快去休息。”

戚蝶出了卧室,戚之星将桌面上的東西整理好裝進收納箱裏,望着窗戶上流淌的雨幕,靜靜地呼了一口氣,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起身去洗澡。

洗完澡收拾完,戚之星回到卧室關上房門留着燈,上床睡覺。

伴随着淅瀝的雨聲,戚之星靜靜地望着天花板,腦子裏還在思索着明天的安排。

要準時出門“上班”,要繼續找工作,要修手機。

還有……

對了,還要送顧啓的衣服和手帕去幹洗。

戚之星翻了個身,從床頭櫃上摸起手機,點開微信才反應過來這個手機裏沒有栗晶建的群聊,她沒有備份也沒有保存,更沒有顧啓的任何聯系方式。

還是等幹洗好了再說吧。

正準備退出微信,伴随着短信聲驟然響起,幽幽屏幕光的上方緊随其後顯示出了短信內容。

爸爸:[閃閃快樂,爸爸才會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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