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7.5
2024.7.5
日期:2024.7.5 星期五 天氣:多雲
今天請滿滿在家吃了一頓飯。滿滿是剛來綜合辦的實習生。其實就是五月的時候打電話來的那個。據她說是因為,在人類的大學讀書,不小心把綜合辦和局裏的電話搞混了。
但事實顯然并非如此。
她, 好像認識h,應該是因為h才會來的。
證據有以下幾點:
她說是不小心弄混的,但是在剛來的時候整理資料就不難看出,滿滿是個很有條理的人,每次交材料都會準備兩份,既有普通的,也有專門面向妖怪的。還有一點輕微的強迫症,具體表現為微信格式備注的高度統一和每天早上貼在桌子上的完全相同的便利貼。
當然,不能排除失誤的可能。
但,在餐桌上表現得太明顯了。怎麽說呢,欲說還休的眼神,刻意讨好的動作,還有超級明顯的發呆。大概是在回憶什麽吧……
但h表現得不冷不淡,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只是在聽見我說滿滿的藤蔓吓了我一跳的時候有點詫異地朝我瞥了一眼。随後就開始和滿滿确認:綜合辦算不算聚居地?
……
兩人最後達成的共識是,因為綜合辦在小區裏面,所以可以算是聚居地。
我還是忍不住感慨:沒有被互聯網毒害過深的頭腦真好啊。
雖然知道了共事的人大多是妖怪,但大家都維持着人形時,也沒什麽區別。久而久之,麻痹了神經。
然而一進門看到新來的小同事變成長着藤蔓的樹這種事還是有點讓人掉san,尤其是再配上飛舞的藤蔓,藤蔓尖端上還抓着我随手送的圓珠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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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像是某種降神儀式,克蘇魯的那種,視覺沖擊拉滿。
還好她很快地把我推了出去,很慶幸沒有用藤蔓卷我,不然可能會留下心理陰影。
吃完飯把人送走後,h突然拉住了我。
她問我,為什麽會被吓到?
我給她比劃,那麽多藤蔓,多得讓人覺得心裏發毛……比劃着比劃着,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我放下手,問她,你是不是也是這樣?
她搖了搖頭,我正要放下心來舒一口氣就聽到她說
“我的藤蔓比她還多。”
這一口氣哽在喉嚨,嗆得我咳嗽不止。
她動作輕柔地幫我拍背順氣,我剛緩過來又聽到她幽幽問道
“你想看看嗎?”
我咽了口口水,覺得這還是有點超前了。問她,
“能不能先等一等,我還有個問題想确認一下。”
她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原本蠢蠢欲動的姿态也收了回去。
我問她認不認得滿滿,她說看人形沒有印象。
又把我噎住了。
一定要看妖怪的形狀才能認出來嗎?
“也不是,”她搖頭,“也有可能是我沒見過她人形的樣子,所以認不出來。”
打開思路後,我正想追問,她卻一拍大腿,想起來了。
“滿滿,是蔓蔓嘛”
這次因為是拍的自己的腿,力氣太大,好像拍紅了。我去給她拿冰塊的時候,忍不住問
“慢慢?她可一定都不慢,做事很麻利的。”
她好像還是有點激動,小跑過來抓住我剛關上冰箱的手,用手指在掌心裏寫:
“是這個啦,蔓蔓”
我好像也想起來了,滿滿的曾用名那一欄,是不是就是蔓蔓?
“蔓蔓,蔓蔓”她一邊說一邊在那裏晃腿,我把冰塊遞給她示意她敷一下。
這麽高興,是很好的朋友嗎?應該不完全是,如果是朋友,大可以直接找她。不必通過我來聯系。
她這次卻好像有讀心術主動跟我講了起來。
“蔓蔓是在很多年前,住在桃爺旁邊的小樹。當時桃爺收留了流浪到那裏的我,蔓蔓最開始不喜歡我的。”
“後來因為不喜歡我,蔓蔓就自己跑了出去,我去找啊找,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一直很愧疚。”
“桃爺倒是完全不擔心,他說蔓蔓已經長大了,會過得很好。至少比我強多了。”
“你問她為什麽會不喜歡我?我們都是樹,一般來說就是會有一點相互排斥的啦。大家在一起的話,彼此之間雖然有照應 但更多的是競争,競争雨水,陽光,甚至土壤裏的營養……”她的手開始不安分地捏我的臉,“小家夥,這比你們人類的競争還要殘酷一點點呢。”
我把她原本一直在扣裙角的手抓住,握在手裏。涼涼的,是剛敷了冰塊的緣故吧。把手貼在臉旁,擡眼就可以看到她耳朵上泛起的紅暈。
“桃爺的事,能在跟我多說一點嘛?”我試探地問道。
她抿了抿嘴唇,繼續講,“我當時跑出豐城,走了好久到了桃爺那裏。跟桃爺一起過着日子,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後來桃爺自己就沒了,我用土埋了埋,就走了。”
“我當時不懂人類的社會,跑出去的時候看到車子在馬路上滴滴地響差點被撞到,當時也沒有靈力,只能餓着肚子走在路上,路邊有人看我,我就瞪回去。好不容易見到了同類,可他們跟我也不一樣。他們大多像瓜瓜那樣,跟親屬住在一起,或者像蔓蔓那樣,樹形的樣子跟着桃爺,一起生活。”
“我當時變不回原型,除了吃飯,喝水,走路以外什麽都不會。好多東西都是桃爺教給我的,雖然他也有不會的東西,因為他變成樹是很早很早以前了,所以人類的事情知道的少,現在反而是妖怪的事情知道的更多了。”
“跟着桃爺,學會了吸收和運轉靈力,還找到了恢複原型的辦法。但因為我個頭太大了,要曬太陽會擋掉很多人的光,所以我一般坐在桃爺的枝頭用人形曬曬就好。小樹還需要太陽,長成我那麽大的個頭又成了妖怪就不太需要了。”
是那群小樹跟她說的吧,明明到現在都很喜歡曬太陽的。她也知道吧。在人的社會受到排擠,在妖怪的世界也格格不入。
我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快要顫抖的聲音,問她“可以給我看看你的藤蔓嗎?或者原型……會不會太小了?”
家裏确實伸展不開,所以她把身體縮小了好幾個號。我用兩只手可以勉強抱住的分量。
濃厚的深綠在眼前鋪展,藤蔓纏到了我的腰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連樹杈上都泛着瑩瑩的綠光。
我小聲地對她說,“很漂亮的一棵樹。”
既壯觀,又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