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練琴 “我不會彈
第30章 練琴 “我不會彈。”
“小帥哥, 你是和小禛一個班的吧?”
陸啓飛拉着于禛出去買水,陸媽媽招呼着段夕暥坐下,往他手裏塞了雙筷子,那親切模樣像是把他當成了自家小輩。
段夕暥也發自內心地微笑回應:“謝謝陸媽媽, 您叫我段夕暥就好。”
“好, 好, 那我就叫你小暥了。”聽見段夕暥的稱呼, 陸媽媽抿着嘴直笑:“他倆不怎麽帶同學回來玩,更別提是Alpha了,你跟他們關系一定很不錯吧。”
“還……還不錯?”段夕暥目光有些閃躲。
他和這兩人的關系豈止是不錯, 差點都要好得打成一團了——物理意義上的。
也不怪他撒謊, 面對別人家長, 總不能實話實說,他從前總欺負于禛吧?他可不想下一秒就被打出去。
陸媽媽又問:“你跟小禛一個班,應該跟他更熟吧?”
“是。”
……嗎?
段夕暥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 硬要算起來,他和于禛确實挺熟的。
“陸啓飛這小子看着斯文,其實性格咋咋呼呼的,愛交朋友, 小禛交朋友倒是真難得,從小就獨來獨往的。”
段夕暥一怔:“他……一直這樣嗎?”
“是啊, 從他跟着他外公住到這邊開始, 就一直是這樣了,安安靜靜的,我都擔心他以後能不能找到伴侶。”說起這些,陸媽媽打開了話匣子。
“唉,小禛家裏不容易, 那麽小就沒了媽媽,換成誰也開朗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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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于禛孤僻的性格背後還有隐情,段夕暥還以為,是原主對于禛的所作所為才讓于禛變成這樣的。
幼年喪母,又身患罕見的AO性別認知障礙……
段夕暥眉眼間悄然染上了些郁色,他放下筷子:“那他爸爸呢?”
陸媽媽似乎被問住了,眼球轉向上方,皺着眉頭陷入回憶,最後撇撇嘴:“沒印象,也沒聽小禛提起過……哎呀,怎麽說起這些了,快吃,趁他們沒回來多吃點!”
筷子又被重新塞回手裏,五六道小菜在桌上擺開,不禁讓段夕暥對這只保溫桶的容量感到震驚。
陸媽媽嘴上說着不聊了,沒停兩分鐘,又起了個新的話頭,買飲料的那兩人回來時,他已經知道“陸媽媽”這個稱呼的由來。
于禛幼時搬到這裏,剛好和陸啓飛做了同學,上下學路上總碰到,一來二去就走到了一起——當然,多半是出于陸啓飛同學不懈的努力。
陸媽媽對于禛家的事情早有耳聞,心生感慨,又見自家兒子和于禛成了朋友,就想着多關照一點,經常讓陸啓飛帶于禛回來吃飯,後來更是幹脆把于禛收作了幹兒子。
聽到這裏,段夕暥忍不住嗆咳兩聲。
他還以為于禛叫“陸媽媽”是因為女人很親切熱情,沒有多想,就跟着一起叫了,結果人家是于禛幹媽。
難怪他一叫出口,三個人都盯着他看,現在回想起來,他這一聲“媽媽”的确很奇怪。
見段夕暥嗆到了,陸媽媽忙去給他倒水,一罐冒着冷氣的可樂先她一步放在了段夕暥面前的小桌上。
“謝,謝謝。”段夕暥抱着可樂,小口喝了起來。
冰涼甘甜的液體順着咽喉流下,撫平了段夕暥的慌亂,他順着光線擡頭,對上一雙同樣冰涼的眼眸。
視線觸碰,于禛收回了目光,好像他剛才遞可樂的動作只是順手,而不是好心發作。
“怎麽淨買些不健康的碳酸飲料,”陸媽媽拍了下陸啓飛的頭,換來一個幽怨的眼神。
明明就是于禛選的,怎麽二話不說就怪在他頭上。
段夕暥和于禛跟着嘗了兩口陸啓飛的夜宵,就開始練琴了。
陸啓飛家的琴行與時俱進,歐式古典裝修風格很有氛圍感,他們借用的鋼琴靠在一片寬大的深紅色幕布下,兩根歐式立柱和幕布一起,把這塊區域和周圍的空間半隔開。
頭頂燭燈灑下溫馨的暖黃色光,襯得身側少年精致冰冷的眉目都溫柔起來,像是歐洲宮廷裏的小王子。
一聲突兀的琴鍵響起,打破了圓融的氛圍,段夕暥眼睫一顫,有些慌亂地收回目光。
偷看被抓包了。
他忙不疊翻出打印好的譜子,擺在鋼琴上。
“那我們開始吧。”段夕暥說,雙手已然在琴鍵上擺好架勢。
然而于禛卻沒有動作。
段夕暥頗為不解地偏過頭,在他的注視下,于禛抿了抿唇,直白道:“我不會彈。”
真是……出人意料。
段夕暥着實被驚訝到了:“那班長為什麽會選你?”
話音剛落,他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只見于禛神情沒有絲毫波動,安靜地直視着他,像是無聲的反問。
林淼淼意味深長的眼神在段夕暥眼前一閃而過,他終于悟了,林淼淼看出他最近在試圖緩和關系,特意幫他一把,他當時卻沒有理解這層意思,默認為于禛也會彈鋼琴。
好在這次選曲不難,是《歡樂頌》。
“我教你吧,這首曲子大部分都是重複的,不難的。”段夕暥說。
于禛輕輕“嗯”了一聲,跟着把手放在琴鍵上。
他的手和人一樣,生得極好看,纖長白皙,骨節分明,在琴鍵上跳動讓人無端聯想到優美的白天鵝振動羽翅,高高揚起脖頸。
段夕暥沒有上過正規的鋼琴課,只能依照着記憶中鋼琴家叔叔教他的樣子,依葫蘆畫瓢地教起于禛。
但不同的是,現在的情況不允許他從後面環繞住于禛,于是只能從側面傾身過去,幫于禛找好琴鍵。
“這一段只需要用到這幾個鍵,我先演示一遍。”
清甜的花香掠過鼻尖,像是白木香花沿着鋼琴凳攀援而上,擾得于禛心神亂了一瞬,彈錯好幾個音節。
“這裏不對,應該是……沒關系,我再彈一次,你看看。”段夕暥俯身糾正他,于禛垂眸,沒看見琴鍵,只看到深藍色的校服衣領圍繞着的一截雪白,好像稍微用力一擰就會碎掉。
怎麽Alpha……也會如此誘人?
于禛眼神微黯,喉結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下。
段夕暥莫名感到後頸一涼,匆匆落下最後一個音節,直起身:“怎麽樣,看清楚了嗎?”
“你擋到我了。”于禛說。
段夕暥想了想:“那你起來。”
于禛依言起身,看着段夕暥挪到他原本的位置上,再一次彈奏起來。
歡快的音符從琴鍵間躍起,像林間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歪着頭排成隊向他致意,段夕暥坐在這群小麻雀中間,絲毫不顯突兀,好像本身就是它們中的一員,靈動而歡樂。
段夕暥彈得很投入,似乎被旋律當中的歡樂氣息感染,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微黃的燈光下,眼前的場景像是從舊相片中攫取,讓于禛想起了另一個人。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的人。
其實于禛并不是完全不會彈鋼琴,很小很小的時候,鋼琴是他的搖籃曲,媽媽經常把他抱到琴凳上,彈琴給他聽,然後握着他的小手挨個觸碰那些會發出美妙聲響的黑白色塊。
于禛媽媽是個優雅的Beta。
作為社會上數量最多的群體,Beta這個詞彙,向來給人的感覺都是平庸、普通的,他們沒有Alpha的強悍,也少見Omega的嬌柔。
但于禛媽媽不一樣,任何一個見過她的人,都會感嘆她是他們所見過的Beta中最獨特的一個。
她溫和,美麗,像是片晶瑩剔透的雪花,讓任何一個人都心甘情願地捧在掌心,還要時刻小心翼翼,生怕掌心的溫度把她捂化了。
下凡的天使或許是對她最接地氣的形容,但又意外的貼切,因為她的确只是在人間稍作留連,遇見心儀的玫瑰便伸手去碰,不慎被荊棘纏上,勾破了聖潔的長袍,而後驚惶地振翅飛走了。
不知道為什麽,此時的段夕暥讓于禛産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他也随時都會飛走一樣。
歡樂頌像是天使的聖歌,而彈琴的少年沐浴在聖光中。
彈完一段,樂聲戛然而止,于禛這才回神,自嘲地在心裏嗤了聲。
他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段夕暥就是飛去m國當自由女神像都跟他沒有關系。
“這次看清了嗎?”段夕暥問。
于禛點點頭,坐回自己的位置,将剛才那一小段旋律重複了一遍。
不是很熟練,但至少沒再出錯。
段夕暥輕呼了一口氣,于禛的上手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今晚練了半個多小時,就已經能完整地彈上一段了。
照這個進度下去,演出應該不會出問題。
“你也太厲害了,學得這麽快,果然學霸的腦子就是好用。”段夕暥毫不吝惜贊美,“時間不早了,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或許是光線昏暗的原因,段夕暥似乎從于禛眼裏看到了點不好意思的情緒。
已經十一點出頭了,陸媽媽早已經回去休息,陸啓飛不放心他倆單獨一塊,非要留在店裏等着,這回已經趴在收銀臺上睡着了。
段夕暥給停在附近的司機打了個電話。
“你怎麽回去?”段夕暥問于禛。
“我家就在隔壁街,電玩城上面。”
差點忘了,他之前還去過的。
出于對Omega的安全考慮,段夕暥說:“我送你吧,省得走夜路不安全。”
“不用。”
段夕暥還想再說什麽,忽然手背被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貼住了,他下意識接過,而後聽見于禛說:“你家車到了。”
“那你……注意安全。”段夕暥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沒有堅持。
于禛可能不太想讓他送吧。
二人交流間,車已經在店門停了半分鐘,一道銳利的目光穿過車後座的玻璃,落在告別的兩個少年身上。
段朝霖坐在車後座的陰影裏,一只手撥弄着腕表,不經意間露出些商場征伐中浸染出的壓迫感。
“那個就是小寶每天送早餐的同學?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