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錯音 “你要當着你老師同學們的面打你……
第31章 錯音 “你要當着你老師同學們的面打你……
段夕暥走出店門, 才發現于禛塞給他的是自己那罐可樂。
他愛喝沒氣的,因此打開可樂之後,除了起初止咳的那兩口,一直沒有再喝, 等裏面的氣體自己慢慢釋放。
放着放着, 連他自己都差點忘記了, 沒想到于禛還記得。
段夕暥低頭抿了一口, 純粹的甜味在舌尖蔓延。
拉開車門,段夕暥驚訝地發現,這麽晚了, 段朝霖居然在車裏。
“練得怎麽樣?”段朝霖沒有責備他回家晚, 溫和地看着他, 并順手接過了他手裏的可樂。
“挺好的,哥哥。”段夕暥坐上車,放下書包, 可樂又回到他手裏。
“今天加班有點晚,想着你說放學後要和同學一起練琴,幹脆和王叔一起來接你,省得媽媽不放心在家裏等。”段朝霖解釋道。
段夕暥了然地點點頭, 對哥哥露出一個微笑。
他哥身為叱咤風雲的霸總,心思卻很細膩妥帖, 尤其是對家人。
汽車啓動, 離開街區,駛上寬敞的主路。
“你那個一起練琴的同學,是不是姓何?”段朝霖突然問。
“不是,他姓于,怎麽了哥哥?”
“哦, 沒什麽,”段朝霖眼裏探究的光亮斂了斂,笑道,“看他有點眼熟,認錯人了。”
認錯人是常有的事,段夕暥也沒深究,随口一問:“哥哥認識和他長得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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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上認識,上次商業活動,見到有個姓何的老板在推銷自己兒子,”回憶起商場上的奇葩事,段朝霖嗤笑了聲,“他拿着張照片,跟周氏的總裁介紹自己兒子多麽多麽漂亮,不像是談生意,倒像是在說媒。”
竟然還有這種事,段夕暥來了興趣:“說給誰?他想讓自己的兒子和那個周氏商業聯姻?”
段夕暥還在上學,對家族企業的事情不太了解,不知道周氏,也不認識什麽何老板,但聽八卦嘛,認不認識的都不重要。
段朝霖本欲一筆帶過,但看見自家弟弟眼睛放光,一臉“欲知後事如何”的期待神情,像極了小時候求他講睡前故事的模樣,頓時心都軟了。
“你還懂得不少。”段朝霖縱容地揉了揉弟弟的頭。
“周氏和我們家有合作,所以我大概了解一點,周董膝下兩子一女,周大少也就是現在主事的周總,周二少智力殘疾,三小姐剛從A國留學回來,帶着個外國Alpha伴侶。”
段夕暥偏頭思索片刻:“那何老板是想說合自己兒子和周總?”
段朝霖神秘地笑笑:“不對,周總孩子都上初中了。”
“那三小姐又有伴侶……總不能是說給周二少的吧?”雖說是問句,但段夕暥已經通過段總帶着點鄙夷的微笑确認,這就是正确答案。
這也太反常了。
不是歧視智力殘疾的人,只是按照人之常情,正常人聽到這種情況,唯恐避之不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上趕着把自家孩子往火坑裏送的。
段夕暥甚至從這反常中嗅到了狗血的意味,何老板兒子的遭遇和那些八點檔肥皂劇裏的主角重合,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被迫替嫁的假千金。
不過更深的內情,段朝霖也不知道了,段夕暥只好喝口可樂壓壓驚。
路燈暖黃的光亮在車窗外不斷閃過,像是琴行裏的暖光燈明明滅滅,伴随着一聲用力的“我靠”,終于徹底熄滅了。
“這燈真得好好修理一下,明天就告訴我媽。”陸啓飛鎖了琴行大門,偏頭跟于禛說話,厚厚的鏡片後面,惺忪睡眼眯成了一條縫。
“今天麻煩了。”于禛單肩挎着書包,指間拎着一罐壓根沒開封的可樂。
“嗨,說什麽麻不麻煩的,你們不都得來嗎。”陸啓飛話裏的怨氣太過明顯,不是針對于禛,而是針對這個“們”裏的另一個人。
和熱情好客的陸媽媽一樣,他也不是個小氣的人,要是同學朋友有需要,陸啓飛是十分樂意幫忙的。
除了段夕暥。
“給你喝。”于禛把可樂遞給陸啓飛。
放了半個多小時,冰氣兒早都跑完了,喝着不是很爽。
“你不喝可樂,還買幹嘛?”陸啓飛哼哼兩句,“我可不是這麽簡單就能收買的。”
“改天請你吃飯。”于禛說。
“行吧。”陸啓飛實在困了,打了個招呼就往對面的小區走,臨走之前還不忘再對于禛嘆口氣。
“于哥,我說真的,你小心點。”
于禛目送陸啓飛進了小區大門,這才朝着路口走去,轉過街角,又是一臺自動販賣機,掃碼買了瓶礦泉水,仰頭喝了半瓶。
冰涼的礦泉水從上到下流過整個身體,冷風一吹,兩股涼意彼此呼應,四月的春日裏讓人打了個寒顫。
陸啓飛說得對,他該清醒一點。
此後幾天,段夕暥一有空閑就跟于禛一起往陸啓飛家的琴行跑,跟陸媽媽雇的店員都混熟了。
起先段夕暥還覺得很麻煩陸媽媽,想着買點什麽照顧照顧陸媽媽的生意,但家裏已經有一架鋼琴,于是買了些配件。
後來他倆每天午休時間也來練琴,悠揚的琴聲吸引了不少路人進店,倒是起到了一定的廣告效果。
“彈得這麽好,要不你倆以後也來吧,我給發工資。”陸媽媽玩笑道。
陸媽媽的誇贊不是假的,幾天過去,兩人的曲子練得越來越熟,乍一聽還真以為是店裏請了專業人士來彈琴。
誰能想到這是兩個沒有正規學過鋼琴的人彈出來的呢,尤其于禛還是初學者。
他倆天天練琴的同時,班上同學們也沒閑着。
周五班會課,林淼淼和音樂委員經過一些外交手段,從別班那裏要來了琴房的使用權,準備集中排練一次,看看效果。
全班四十幾名同學烏泱泱湧入琴房,活像一群沙丁魚游入罐頭。
段夕暥坐在琴凳上,離他最近的同學肚子幾乎要貼到鋼琴上,往後看更是沒有一點空隙。
這麽多人擠在一起,目光全部向下彙聚到他身上,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壓迫感。
看譜子的時候,用餘光瞟一眼于禛,對方似有所覺,冷靜的視線掃過來一瞬,不知怎的,像被激光凍住了一樣,段夕暥立刻鎮定了下來。
“這地方也太小了吧,等會唱起來會不會把天花板給震下來?”有個高高大大的男生說。
林淼淼也有此擔心,打量了一圈堪堪能裝下全班同學的琴房,擺擺手:“湊合一下吧,反正也不是正式彩排,咱們也只能找到這麽個地方了。”
“讓老陳給我們借一下禮堂呗。”男生又說。
林淼淼回頭看他一眼:“鋼琴你搬?”
“搬呗。”
男生站在門邊,說着就往裏走,後背忽然被人拍了拍。
“同學,你們是高二(三)班的?”來的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西裝革履的,臉上挂着些不耐煩。
男生還沒回答,匆匆跟上來的班主任老陳先開了口:“何先生,是我們班的。”
何慶宏往門裏望了一眼,門口的男生太高大,擋住了他的大部分視線,他臉上的不耐煩更甚了,語氣也不怎麽好聽:“同學,讓一讓。”
男生可不聽他的,反而更堅定地擋在門口,看向班主任:“這是怎麽了陳老師?”
老陳明顯有些着急,連從不離手的保溫杯都沒帶,但也沒阻攔何慶宏,只說:“這是于禛爸爸。”
似乎是為了響應老陳的介紹,何慶宏沖琴房裏大喊了聲:“于禛,你給我出來!”
這聲音蓋過了同學們的竊竊私語,一字不落地傳進了琴房最裏面的段夕暥耳朵裏,他很明顯地感受到身旁少年在聽到叫喊的一瞬間,僵住了。
于禛爸爸怎麽突然來學校了?
段夕暥有些懵,轉頭想問于禛,卻見于禛站了起來。
家長來找人,同學們也不再擠作一團,紛紛側身讓于禛走過,彼此不明所以地交換着眼神。
段夕暥沒人可以交換,只能看着于禛在狹窄的簇擁中往琴房門口走去,然後消失在光亮裏。
不知為何,他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于是跟了上去。
段夕暥擠出人群的時候,于禛父子二人已經擺出了對峙的姿态,讓他吃了一驚。
于禛和他爸個頭差不多,橫眉冷眼平視着中年男人,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垂在身側的手已然緊握成拳,青筋隐現。
段夕暥回想起陸媽媽關于于禛家庭狀況的描述:母親去世,很早便同外公一起生活,從來不提父親……
當時段夕暥還只是猜測,現在于禛爸爸就站在琴房外的走廊裏,滿臉厭惡地注視着于禛,這般情景讓他終于确認了——于禛和他爸關系不好。
“你來做什麽?”于禛率先開口質問,聲音冷到極致。
對面的男人冷笑一聲:“還能幹什麽,手續已經辦好了,走吧,不用收拾東西,反正你這樣的學了也是白學。”
于禛臉色驟變,小臂上的青筋徹底浮現,拳頭因為用力掐得青白,帶着呼嘯風聲轟地朝男人臉上呼去。
男人早有準備,奈何于禛速度太快,他即便有意識躲了,臉側也被狠厲的拳頭擦到了一點邊,當即見了血。
“于禛!”
“拉住他拉住他,別打起來了!”
場面一時間陷入混亂。
段夕暥第一時間就撲了上去,抱住于禛的雙臂死死往後拖,于禛的力氣比他預想中大了不止一點,在另一個男生的幫助下,好容易才拉住了。
混亂和掙紮持續了整整三分鐘,整個過程中段夕暥都是茫然的,他不知道事情的緣由,不知道于禛為什麽會失控,也不知道于禛爸爸所說的“手續”是什麽手續,只是本能地不想讓事态變大。
可是随着于禛逐漸冷靜下來,他更加茫然了。
于禛的身體不住地顫抖,隔着後背與胸膛,段夕暥似乎能感受到少年心髒迅疾的搏動,如同瀕死求生的小獸。
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對面的中年男人被陳老師扶着,抹了一把唇邊的血,看于禛的眼神不像看自己的骨肉,反倒像是在看什麽令人憎惡的東西。
見于禛被制住,男人擡手指着他,怒極反笑:“你來,你來,你要當着你老師同學們的面打你老子?”
于禛渾身肌肉一僵,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