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晴繼續說着,“你痛的時候,少爺一直緊緊的握着你的手。高秘書喊他,他也不理。就一直守着你,生怕你出事。天亮後,你燒褪了,臉色也恢複正常。他才走的。”

喉嚨很疼,我盡量發音清晰:“你說的少爺,是律照川?”

“是啊。”

我脫口而出:“怎麽可能……”

晴晴小心翼翼:“雪州小姐,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昨天,少爺那個樣子讓我很害怕……我從沒見過他那麽絕望的模樣……少爺脾氣不好,其實他心地很好的。你能不能不要生他的氣……”

我點點頭。

“真的!”

我在徹底失去意識前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律照川撥開圍觀人群,縱身向我而來,在水下,他拉住了我的手。

是他救了我。

“雪州小姐,那我告訴您一個秘密吧,我有看到少爺……”

晴晴說到一半,聲音突然消匿,她捧起空碗:“我去雪州小姐盛粥!”她這句話顯然不是對我說的。話音剛落,她飛竄而去。我也驚詫發現門口的“不速之客”。

律照川無聲立在門邊。他是否對我感到抱歉,抑或怒氣未平?他的臉一半隐在暗處,我辨讀不出他任何心緒。

既已從晴晴口中得知昨夜他照顧我盡心盡力,我自然心存感激。卻又覺得不忿。若不是他故意要給我難堪,我怎會失足落水。但,若不是他及時下水撈我,恐怕,我此刻早已氣絕身亡。這兩相情緒在我胸腔糾結撕咬,誰也不占上風。

我不說話,他也不準備開口。我倆沉默互望對方,萬般情緒在詭異的寧靜中穿過。

“你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說什麽就說!”他率先打破沉寂。

怎麽會是我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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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哪裏不是好地方。你以後還是不要去了。”

說完我都覺得奇怪了。我竟會說出這種話,而且,用的還是規勸的語氣。

他面色一沉:“你不會是假扮我姐姐上瘾了吧,竟然教訓起我來了!”

我眼皮重重一跳。

律照川邁過門檻,大踏步直逼我而來,他單手撐住床頭,冷峻的臉瞬間靠我極近。我被他突來的舉動吓到,睜圓眼看他。我還看見他的發尾潮濕,還聞到沐浴乳液的味道。

在那雙黑瞳裏,我見着了自己的影子,是寄人籬下的小心翼翼,是過度局促的臨陣脫逃。他那雙眼,輕易剝離我的虛張聲勢。

“你、你還想做什麽?”我因緊張而結巴。

“到底是為什麽,你連死都不怕,卻不敢認我!”他忍着怒意質問我。

我一凜——

認……他說,認?

我目光在他臉上來回梭巡。人的眉峰與嘴角藏有微小密碼,如果仔細辨讀,可以探得最真實的情緒。第一次,我認真看他。我看到他血絲密布的雙眼裏藏着清水無法洗滌的疲乏;隐着無人理解的迫切的憤怒;而那簇跳躍的怒焰之下還有一縷游蕩的憂傷……

驀然,一股潮熱擁往我的眼眶。

我氣息奄奄:“我們以前,認識……”

律照川蹙眉:“你什麽意思?”

嘶啞飄忽的像是破敗的機械擺蕩軸承:“以前的事,我記不得了。”

我們曾有過交集,而今,惟有他獨自記得……

愧疚感爬上我的心頭。

我的回複徹底惹怒了律照川,他張手捏住我的下颚:“不記得?你倒是找了個好借口!”

“是外傷性全盤遺忘,大腦皮層聯合區發生改變導致的記憶障礙。一年多前,我因為溺水休克,醒來時已記不得從前。”

律照川一震,他的目光變得極度危險:“你說什麽?”

“我失憶了。”

律照川形容一滞,失神看我。顯然,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知道這令人很難相信……

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至今記得,我從醫院蘇醒那一刻,大腦一片空茫寂靜,什麽聲音都沒有。我瞪着天花板問反複問自己:我是誰?我喜歡什麽?

他如一棵迅速枯萎的植物,瞬間消洩戾氣,掐我下颚的手也驀然垂下。緩慢而清晰地問:“所以,你不記得從前,也你不記得我了?”

我點頭。

至今,我還在雪白而空曠的巨大空間內,輾轉繞行。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甚至連腳印都沒有……

律照川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可怕。我突然意識到不對,驚惶推測着:難不成,我曾經害過他!是啊,我憑什麽認為,那些被我遺忘的過往是友愛而非暴戾。以他這種盛氣淩人的态度,我可能還給他下過絆腳石!一定是這樣的!我們有過節,所以他才會反複無常、暴躁易怒……

“啊……”

突然像是有成百上千的螞蟻從我的腦皮層爬過,難忍的痛襲擊了我的腦袋,我忍不住抱着腦袋痛叫出聲。

律照川:“……你怎麽了!”

我強忍着疼仰臉,此時,視域完全陷入白茫,我對着他聲音的方向,表達心跡:“如果我曾傷害過你,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太恨我。你看,我已經得到報應了。”

沒有過去也不知未來的混沌的我,實質是一俱悲哀的軀殼。

律照川沒回答,迎接我的是一片徹底的肅靜。

疼痛讓我意識徹底遠去……

我發燒、過敏,一連在床上躺了數天。由于舊疾新病一并發作,這次生病比過往任何一次都嚴重。我沉湎徘徊于噩夢,恐怖劇場連續播放,沒有散場時刻。即便短暫蘇醒,轉頭的瞬間立即耽于迷夢。令我悲憤的是,我的噩夢重複而單一,主題永遠是逃生,我抱着圓木,在水中浮沉。

我發病期間,律先生回來過一趟。彼時我正暈乎而睡,迷蒙中睜眼見着了律先生和高秘書立于我床前。我想起身問好,四肢卻綿軟。律先生連忙叮囑我別動,又措辭嚴厲地交待高秘書要悉心照顧我,高秘書從旁連連應允。迷迷糊糊間,我聽到律先生問高秘書:“律照川哪去了?”高秘書回答:“少爺去杭城了。”“他就沒個正事。”律先生批道。

我隐約記起,自從那晚與律照川相談後,我就沒再見到他。

一周後,我終于恢複正常。早上,我拿着大喇叭走出房門,在高揚的《第八套廣播體操》樂聲中,我有規律的動動胳膊動動腿。這次發病将我折騰得不輕,我不敢輕忽醫生的交待,抓緊鍛煉,增強體質。

我正一板一眼做着早操。突然對面白房子的大門“嘩”地打開了,律照川出現在門後。

律照川回來了!

他頭發淩亂,頂着一臉不耐煩,恨指我那賣力歌唱的大喇叭。

他說:“關了!”

我微怔,回神。口裏回答着“哦”,迅速撥下大喇叭的開關。律照川拍合上房門,我繼續彎腰壓腿,但無數問題從腦裏蹦了出來——我是否可以問他我們的從前?說不定他還認識我相片盒裏的那位少年呢!

正想着,身後再次響起開門聲,我回頭,見律照川拎着一紙袋大步流星沖到我面前,他将手中紙袋往我懷裏一塞,扭身而去,房門再次重重合上了。

我愣愣打開紙袋,發現裏頭裝着我的藍白條紋襯衣和牛仔褲。

正是我那日遺失的……

我抱着紙袋無言。

日光太過濃豔,曬得我雙頰發燙。

【010】慢慢賠償

放風時間。

我抱着畫夾循舊路溜出……

辦完正事。我與“春茶家”漂亮的女店長揮手告別,轉身即狠撞上一面光潔的玻璃牆——“嘭!”突如起來的轟然巨響驚擾牆裏頭的人們,他們個個瞪圓雙眼,拍撫胸口,一臉驚魂未定。發現事實真相後,又忍不住噴笑。

我尴尬不已,朝裏頭的人躬身道歉,并終于找到正确的門。

鑽出門後沒走兩步。聽到身後有人喊:“小姐,你的畫掉了!”我回頭,見一位年輕男士追至我面前,将手中的幾張畫作遞給我。

确實是我掉的。“謝謝您!”看來,剛才那一撞,不僅是撞疼額頭……

“你不記得我了?”突然,對方這樣說。

聞言,我心頭猛一震。

——這麽巧,眼前這位,也是被我忘掉的故人之一?所以,在千裏之外的他鄉要上演相認的戲碼嗎?

“我每周都會送花材去律家,我以為你對我會有印象……”

我:“……張老師?”

當時,他的同行者似乎這樣叫他。

“是我!”見我認出他,他的表情立刻輕松起來,“張濟帆。‘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的濟帆,你叫我名字就好。”

——不是被我遺忘的故人就好。

我未搭腔,他繼續:“你不自我介紹一下嗎?”

我延遲了片刻:“牧雪州。蘇武牧羊到雪州。”為了配合他的句式,我胡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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