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星擡上一輛輪滑床,推向症室,馬上就要進到白色大門後面時。辛曉星突然擡眼瞧我,然後,她沖着我勾起唇角,送我一個不斷下淌的血的新鮮笑容,那上揚的弧度裏,潛藏着滿滿的得意,得意中隐着挑釁,挑釁中透着滿足。

她這一笑,令我震驚非常,我呆滞原地,目送她、他、他們消失在門後。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裏呆了多久,直到蘇惟寧前來搖晃我肩膀和胳膊:“姐姐!姐姐……你還好嗎?”

我語無倫次:“蘇惟寧,她、她……”

她到底懷揣何等慘烈的絕望,才能這般毫無猶豫的選擇墜落?

“瘋子!”蘇惟寧唇下蹦出兩個字。

三日後。

我買了鮮花和水果獨自去醫院看辛曉星。

她如同殘破的布娃娃,毫無生氣地躺着。

護工姐姐搖高床,讓她坐得舒服一些。

額上傷口不深,無需縫針。雙腳中度骨裂,打了厚厚的石膏。

現在,她起坐真的是需要別人協助了。

見我來,她面龐瞬時明亮,她的目光越過我,一臉期待看着門外。我知道她在期待誰。

“你有沒有好一點?”我只能想到這一句問候語。

“很痛。”她含糊回應。

“……為什麽要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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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對方多看注意自己一分而不惜自戕。

多傻……

“傻嗎?贏了是花團錦簇,輸了是萬丈深淵,我沒有第二條路。如果你深愛過,你就不會這麽說了。”

“……”

被如此伶俐的口舌的教育,我沉默以對。我的确不知如何回應她,我到底是該敬佩她有孤注一擲的勇氣還是應斥責她輕慢生命的行徑。

“他真的沒來?”她不甘向我追問。

我點頭。

“他去哪兒了?”

我搖頭。

那天,是蘇惟寧強行拉着我和晴晴回了律家。我等着律照川來問責,卻一連幾天沒見到他的人。緊接着,羅姨告訴我,從今往後,家裏無需再熬湯送往醫院了。高秘書對此不置一詞。羅姨倒因工作量減少而萬分愉快:“依我看,這回可真的結束了。”

辛曉星端詳我久久,久到我想擡手遮擋她試圖用觸角伸探入我思維末端的目光。

她:“我還不知道你名字。”

“牧雪州。”我說。

“你和律少爺是什麽關系?……別再騙我了。”

我想了幾秒。“我們的父母是朋友,他叫我姐姐。”

她驀然粲然:“所以,你也不是她?”

“誰?”

“一個遠挂在天邊的像星般不可觸及的人,一個不知是真是假是死是活的人,一個像咒語一樣将我牢牢鎖住的人。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我的敵人。”起初,她的聲音還堅實,慢慢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薄。

說完這句話,她沉重閉上眼,似乎要睡了。

我識趣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她沒有回答。

我走到門邊,她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問我:“你覺得我輸了嗎?”

我說着握住了門把,許久,我轉身看她。“嗯。不過,不是輸給律照川,是輸給你自己。依靠自戕換來的最多是憐憫,不是愛。”

【017】多變

我獨坐廚房外的小院裏擇菜,思緒翻飛不止。“自戕至多獲得憐憫而不是愛。”說完這句話的瞬間我就後悔了,我看到辛曉星臉猶如蠟燭被摁熄火苗,瞬間失去神采。我是不是太直接太殘忍了?我悵然想着。我垂着頭,面前似有身影一晃,我擡頭,眼前空無一人,唯有空庭舊樹與我寂寞相對。

我揉了揉眼。當時我還想着,可能是太累了,總是眼花,以為自己見到了林暄妍。

擇菜完畢,我回房,路過律照川的白房子時,突然聽到一陣銳利的物體爆裂聲,是推倒木質家具,打爛瓷器物品的聲音。難不成,又有人打架!我本能地停了腳步,循着聲音又往前再走幾步,我順利追中了巨響的聲源……

我所站的位置恰在白屋的落地窗外,此刻,窗與簾都洞開,室內光景一覽無餘。律照川站在窗邊。他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正想問他怎麽了。突見屋內深處有個身影向他撲去——

是林暄妍!

她沖上前,攀住他的雙肩,她仰臉踮腳,送上紅唇……

律照川将其一把推開。他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出手不輕,林暄妍狠狠摔跌出去。她趴伏地上哼泣許久。

“律照川,那個人死了!你聽到沒有!那個人已經死了!你別糊塗了,她才不是她,你找了一個神經病當替身還嫌不夠折騰,還要找另外一個!”林暄妍猛擡臉哀戚的大聲控訴,她臉上有兩道溝壑般的深刻淚痕。

“你是誰,憑什麽管我!”我聽到律照川極冷漠的聲音。

“憑我愛你!這麽多年了,我只看着你一個,這世界上,只有我懂你!”

“笑話,誰稀罕你愛了。”律照川毫不客氣地嘲諷。

我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事,開始默默後退。

偏偏腳步聲驚擾室內的人,律照川迅疾扭頭,憤怒的目光準确抓住了窗外的我。胸口有細弦遽然擰緊崩斷,我大腦一片空白。

我看着律照川快步走向房門。緊接着,白屋子大門打開,他向我走來。

腦中頓時警鈴大作,我迅速轉身,拔腿就跑。

我飛速逃竄入‘月明軒’,手忙腳亂地扯門上鎖。

還以為安全了。

聽到身後窸窣有聲。

我扭頭一看,頓覺得肝膽俱裂。

律照川直直穿過中庭,來到我的窗前,他擡手撐住窗臺,從窗外直接翻入,合窗,落窗鎖,我又驚惶開門鎖,律照川已将我拽住,并順手推上門闩。

“你心虛什麽、逃什麽?”律照川靠近我,逼問我。

我确實心虛,之前的事尚未解決,此刻又惹了他……

“我沒有心虛。”

我毫無靈魂的争辯引得他怒火更盛。他驀然掐住我的下巴,一步一步推着我往前。我不堪一擊,連連往後退,直至我的後腰怼上桌沿,他才停了腳步。他的單臂撐在桌沿,身子稍稍往前傾,這個天然牢籠,牢牢将我鉗制其中。而我,只能無力地小心呼吸,雙手護着前胸,身子盡力後傾,勉強空出一點安全距離。

我怎麽又得罪他了?

我強裝鎮定:“律照川,你又怎麽了!”

他冷聲質問:“我警告過你的!”

我深深呼吸。

我得忍耐。

是,他警告過,不要試圖挖掘他的背景他的秘密他的弱點,可是——

“我只是不小心路過!”

“不小心?路過?”律照川冷聲重複我的話,眉峰驟斂,他抓起擺在我桌上的一個紙袋,拿到我面前,用質問的口氣問我,“那你告訴我,這個是什麽?”

我瞪着陌生的紙袋,滿心疑惑,我桌上一直有這麽個東西嗎?

他将紙袋粗魯撕開,紙袋下藏着個方正的黑色天鵝絨錦盒。見我還是一臉呆滞,律照川一把掀開盒蓋,一條晶瑩璀璨的珍珠項鏈款款躺在其中……

我的房間裏竟然有如此貴重的首飾,我竟然從未發現?

“這項鏈是怎麽一回事……”

“真是好演技啊,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要裝,這不就是林暄妍收買你的東西麽!”律照川沖着我怒吼道。

“……”

我突然明白了什麽。心狠狠一揪,雙眼幹澀發疼。視線也開始游移,眼前景物慢慢模糊了。我努力讓目光聚焦在律照川的臉上。

是,林暄妍來拜訪說要和我交朋友時,确實帶了許多禮物,說要送給我,但是,我一樣沒有要!當時,她是如何拿過來的,我整理好還是原樣請她拿回去了。我連包裝袋都沒放過,怎可能會留下漏網之魚!

我分明感覺到了什麽,卻不夠明晰。我說不出申辯的話來。

“就為了這點東西……”律照川嗤笑着,“如果不是你,她根本沒有機會進到我家!她更沒有膽進我的房間!”

我猶如雷擊。

律照川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就這麽廉價!”他怒将錦盒往出一甩,一聲碎裂巨響,我身子随着響聲猛地一抖。

一只永久的巨型蜘蛛爬上了牆上的鏡子。

“林暄妍有送我禮物,可是我全部……”

“雪州!雪州!雪州!”

——都還回去了啊……

窗外的高喊和猛烈擊打窗棱的聲音打斷我的申辯。我扭頭,見林暄妍站在窗外猛烈地捶打窗戶。

她看着我,雙眼盛滿哀切的淚水……

我正回臉看律照川,餘光中,我見着自己鼻翼微動:“你說得對,我就是很廉價。非親非故的,我腆着臉賴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我就是個無賴!我是無賴,自然不敢追求什麽優雅的品格、高貴的靈魂。既然被你戳穿,我現在就滾!”

我說着,想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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