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他将我拉到車前,打開車門後将我的頭往下一摁,如同塞一個包裹般将我填入座位。我回頭我望向店內,許塵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似被抽走了魂般,他微微佝偻身子,看上去,竟有些可憐。

律照川則捧着手機,飛快編輯了一條信息,點發送鍵後,他将手機粗暴地丢在車前,這才發動車子。

在他的手機屏幕徹底熄滅前,我瞥見了他信息接收對象的名字。是許塵。

律照川将油門踩得很深,車子在路上飛馳如虹。

這一路,律照川都沉着臉,我也沒有說話。

我将手探入口袋。指尖摸到了柔軟的紙張的一角。是我在鏡子裏找到的《出生證明》,我想拿出它來給律照川看看。然而,我有資格與他談論這個話題嗎?而且,它是主人應該是律先生,沒有長輩的允許,我可以将它大咧咧地擺出讨論嗎?萬一,這背後的故事是我無力承擔的……

我不知道正确答案。

我思考着,猶豫着。

“實在看不了你這般欲言又止,退縮猶豫的樣子,你到底想說什麽,不能痛痛快快說出來嗎?”律照川不耐煩道。

“沒有!”我飛速說,完了,我還強調,“我沒想說什麽。”

“沒有?”聽罷我的回複,律照川反而揚高尾音,“牧雪州,你就不好奇我和許塵是什麽關系?也不關心我為何突然開口叫你姐姐?”

“你應該有你的理由。”

律照川冷哼一聲:“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與世無争’吶。”

我聽得出他話裏的諷刺。

“那麽,我問你就會告訴我麽?”我反問。

“不!”他的回答利落幹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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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何必要問。”

“好個‘何必要問’,呵呵,沒錯了,這就是你處世哲學,我怎麽忘了呢。”律照川冷笑兩聲。

“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因他嘲諷刻薄的語氣而感到不快。

“意思是,且不管我說還是不說,你從來不問才是重點!上次林暄妍那事也是,真沒意思!”

即便我氣惱他的犀利,但此刻我無從反駁。在我內心深處承認他說的每一句話。

我确實,不會問。我也問不出口。

去年秋天,紀叔家的桔園大豐收,他邀我去桔園采摘。據說,那桔園歷經百年保種培育,果實飽滿甘甜,遠近馳名。我對漫山遍野挂着小紅燈籠的景色懷揣驚奇與浪漫的想象,于是欣然前往。百年桔園幽深且濃密,我既好奇又興奮,如飛鳥穿梭園中……也就在那園中,我撞見采桔人在閑聊八卦,不巧的是,她們聊的八卦的主人公,是我。當時,濃密樹林遮擋我的身影,她們未發現,她們談論的對象此刻就在現場。其中一個尖尖女聲詭秘輕笑:“你們知道阿笙家那姑娘麽?”另一個聲音這樣回答:“知道啊,見過幾次,眼睛大大皮膚白白的,很漂亮的。可惜落水燒壞了腦袋,傻啦。”那個挑起話題的人嘿嘿一笑:“傻的可不是她,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可別往外說啊,阿笙家那個姑娘啊……”才聽到這,我便覺得渾身發冷,手腳冰涼,我轉身疾跑,遠離那些閑言碎語。

如今回想起來,那時的我分明是落荒而逃。若當時,聽完了全部,至少,那些萦繞在我腦中的省略號如今應全是句號吧……

可惜,現實的我根本沒敢探究真相。

懦弱與逃避累積成了今日之我——雖有好奇卻更為膽怯,在遇到危險之前先避開危險之地,說好聽了,是明哲保身,其實就是行事瞻前顧後、左右盱衡。

而我,從未向今日這般,将自己的懦弱看得如此徹底……

一道驚雷聲從我們頭上滾過。濃密烏雲瞬間蓋頂,遮蔽前路。轉瞬間,天空下起暴雨。車道瞬時被雨水覆沒。

茫茫雨路,不知何處是盡頭,是否有盡頭……

半夜,我被驚雷炸醒。喉嚨如同火球滾過,我口幹舌燥,連吞咽都變得無比艱難。屋內沒有飲用水,我便掙紮出門,去廚房找水喝。

穿過冰冷雨幕,我跑入廚房。沒想到,深夜的廚房竟燈火通明。

我看到,律照川正獨自坐在桌前,利落擰開白色藥罐,從中倒出一大把的藥,全拍入口中……我驚叫着撲上去,發狠捶打他的後背,突來的攻擊令他觸不及防,口中的藥片如數吐出。律照川扶着桌角咳嗽不止。

我怕他故技重施,一把将桌上的藥罐抓在手上藏在身後,又抓過他的水杯,一仰頭,将他杯子裏的水全部飲盡。

灌完水,我喘着氣問:“律照川,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竟讓你想不開?”

過了許久,律照川終于調适好呼吸,這才回複我說:“誰說我想不開了,我只是想睡覺……你把藥給我。”

我将手藏在身後:“是藥三分毒,你不是說你不吃了麽……”

“我死不了!這點劑量對我來說是小意思。”

我驚悚搖頭。

若不是親眼見,我怎能想象得出,有如此觸目驚心的吃藥場面。

他看我态度堅決,洩氣道:“算了,我不要了,送你了。”

他話是這樣說,但手卻沒有收回去。掌心依舊沖着我,我捏着藥罐默默後退。

他突然傾身上前,拽住我的胳膊,用柔軟的聲音說道:“牧雪州,我剛吃了藥,走不了了,你陪我坐一下吧。”

他盯着我,瞳光深深。

平時,我見他如鼠遇貓,能躲就躲。可此刻,不知怎麽地,我竟乖乖在他身側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他不說話。

我則沉默。

就這樣默默坐了好一會。

我問:“你為什麽會失眠?”

實在覺得有些尴尬,我随便找了個話題。

他沉思:“是啊,為什麽會失眠呢?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思念?”

“醫生怎麽說?”

“你知道嗎?人這種東西可真是奇怪了,除了我,還有所謂的本我、真我。日常生活裏的我和潛意識裏的我其實是兩個人。人需要徹底打開自己的內心才能看到裏頭藏着的真正我的我。”

律照川突然開始心理學課堂。

“我以前有個死對頭,剛認識他那天就和他打了一架。這是個瘋子,人人避之不及的事,他敢往前沖,真是天真至極!但真要說他天真,他又将世上的茍且看得十分清楚。別人都說他為人淡漠無情,我看也是,認識那麽久,永遠都是疏遠客氣,不冷不熱的模樣。但他有時又沖勁為人出頭的時候。羞辱他、對付他,他也惱也怒,卻仍故我,不該做的事他做得可開心了,不該得罪的人他一個都不落下的得罪了,簡直就是顆頑石!對他好對他歹,他都是老樣子,永遠煨不熟!所以,我很讨厭他!……後來,他消失了,徹底從我的生活消失了。我這才發現,我的讨厭,似乎并不等于厭惡。就像酒,明知多飲有害,卻不由自主想喝。明知道,靠他太近就會被他的冷焰灼傷,卻忍不住去靠近……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我搖搖頭。

我非但聽得稀裏糊塗,且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我說了這麽一大段,你都不發表一下‘聽後感言’嗎?”律照川問我。

我遲疑,又下定決心:“你剛才說的人——是人字旁的他,還是女字旁的她?”

律照川一愣,然後不可遏制地哈哈大笑起來。

【023】觸碰記憶

律照川笑夠了,驀然冷了表情,嚴正說道:“離許塵遠點。”

我驚詫瞪他。此人變臉堪比翻書,不足信。

“我知道他在你們花店客座。他可是要結婚的人了。”他意有所指地強調。

“你在暗示什麽!”我頓時非常生氣。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了,令他對我如此警惕?他竟覺得我會對僅見過幾次面的人有不良企圖?又或者,他根本就認為我是個極易屈從美色的、意志不堅定的、毫無底線的道德敗喪者!

我正色:“律照川,你得為你說的話向我道歉!”

誰知,他看着我氣急敗壞的模樣竟引得他“噗嗤”笑出聲。“我說什麽了?”他厚着臉皮反問我。毫無預警地,他擡手向我,拇指輕撫上我的雙眉間,似乎要推開什麽。因他的動作我才發現,自己的眉頭是緊緊皺着的。

我舉手将他的手狠狠拍下來。

他也不惱,停了一會兒又說:“我這是為你好。”

“如果我不答應呢。”我鐵齒反抗。

“那我就擰斷你的脖子!”他面色一沉,冷聲警告的同時還不忘搭配手勢。

我沒出息身子一歪,立刻扶住自己的脖子:“你太血腥了!”

“知道怕就好,好好記住我說的話!”他滿意一笑,如同狩獵成功的獵豹,邁着餮足的步伐悠然離去。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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