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縱情天空 一個死不瞑目的夢
第70章 縱情天空 一個死不瞑目的夢
江鷺時不知道林謙鶴有沒有後悔, 反正他是吞下了後悔的滋味。
他氣憤過、無奈過、絕望過……
他會忘了吃飯，會在睡着後驚醒, 會因為回複了一半飛機就要起飛而焦慮，會害怕看到網友的回複，更害怕錯過網友的回複。
一個聲音告訴他，算了吧，要學會放下。
另一個聲音又在說，如果連你也不管, 林謙鶴才是真的死無葬身之地。
一想到有着大好前途的林謙鶴因為他而被迫承受的一切，江鷺時更難過了。
在無數個寂靜無聲的午夜，他強迫自己打開評論區，忍着頭痛與手抖心平氣和地和對方争論。
時過境遷, 那種感覺去而複返。
江鷺時抑制不住地發抖，好像被求生用的反光鏡奪走了僞裝, 照出了原形。
齊鳴鷗犯了衆怒, 燕鴻翔把反光鏡搶走，斥責聲連綿不斷，齊鳴鷗不服, 反駁的話高低起伏。
辜白鴿做着和事佬, 勸了這個勸那個。
只有林謙鶴發現了江鷺時的不對。
他從開始考試就不在狀态，挂科、質問、貌似平和地妥協。
表面上, 一段插曲過去了。
但林謙鶴看得出來, 江鷺時沒有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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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壓制的情緒在一呼一吸間悲傷傾瀉, 讓人不能不心驚, 不能不挂懷。
人人都說時間能化解一切，此刻的江鷺時卻更顯糟糕。
臉色慘白，目光渙散, 好像孤獨的孩子迷失在不見天日的荊棘叢，每走一步都添上新傷。
林謙鶴不敢碰一下，連聲音都變輕：“怎麽了？”
好在江鷺時沒有失去對外界的感知。
至少大方地給了他回應。
安慰不過一秒，林謙鶴心痛地發現，江鷺時擡起頭，卻不能準确地找到自己的視線，茫然得像是沒了光明。
江鷺時确實看不清楚。
眼前依舊白茫茫一片，不是鏡子反射出的光，是眼底缥缈出的淚。
江鷺時喃喃道：“對不起……”
林謙鶴以為他認錯人，誤把自己當成向雨東。
他急于開解江鷺時的心傷，大膽替向雨東做主：“他不會怪你的。”
迷霧散了大半，江鷺時看清了林謙鶴的模樣，眼中期待與無措交織。
他知道林謙鶴說的是誰，所以很想問一句：“那你呢？你會怪我嗎？”
江鷺時真的問了出來，也得到了林謙鶴的答案。
那樣堅定，沒有一點猶豫：“我不會怪你。”
“謝謝。”江鷺時扯出一點自欺欺人的笑，整個世界霎時間被大雨沖刷，剛剛清晰的輪廓再度變得模糊。
他實在無法分心學習，聽課時渾渾噩噩，實操時也心不在焉，那麽多應急設備，摸都沒摸一下。
毫無意外地，江鷺時的表現引發網友不滿。
【都挂科了，還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這是什麽叛逆賽道嗎，某些人為了紅真是不擇手段】
【就是，這次實操考核要求小組協作，之前挂了也就挂了，他不學不是拖別人後腿嗎】
【胖友們！我悟了！這不就是學生時期最讨厭的那種同學嗎。上課不好好學，睡覺都算好的，最可恨的拉着別人聊天，害得別人沒辦法學習，自己卻次次拿高分，畢業了才知道，丫的每天回家偷偷學】
衆人醍醐灌頂。
【好有心機一男的，差點被他騙了】
【牛啊！你預判了江鷺時的預判】
【要不說綜藝都有劇本，這是想先抑後揚，立一波學神人設】
在網友的提醒下，原本要退出直播的人們紛紛留了下來。
大家就想看看，江鷺時有沒有偷偷學。
網友們摩拳擦掌，只要江鷺時拿出書本，他們就要給他扣上“心機男”的帽子。
衆人聚在一起，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鷺時的一舉一動。
很好，回宿舍了。
哈哈，好過分，連衣服都沒換就去學……
不對，是連衣服都沒換就去床上學……
沒有，江鷺時根本沒、有、學、習！
他連衣服都沒換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這……
幾秒的靜默後，彈幕重新活躍起來。
【先休息一會兒也是有可能的】
【我懂了，我上高中時也是這樣，先睡覺，後半夜起來學】
【他也不怕影響室友睡覺？更可恨了！】
幾十萬網友蹲在直播間，為了一個真相盯着江鷺時睡覺。
最後盯到自己都困了，終于有了動靜。
【醒了醒了，要開始學習了】
【真的诶，連燈都不開就拿出書……手機】
江鷺時帶着急出的冷汗從床上彈起來，摸出手機後匆忙打開。
他還沒有把對方說服，怎麽能睡覺呢。
噩夢裏才有的場景又一次出現。
江鷺時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軟件換了界面，頭像也不對。
他點開這裏，又點開那裏，急于幫林謙鶴澄清事實，翻遍了能翻的地方，就是找不到剛剛看到的那條評論。
江鷺時急得快哭了。
他空有一肚子話，卻不知道該對誰說。
怎麽辦……
他無助地坐在床上，直到被懸在牆角的紅色小燈吸引。
好半天，江鷺時終于反應過來。
林謙鶴還是那個林謙鶴，他卻不是曾經的江鷺時。
重來一次，沒有郭錦良的刁難謾罵，也沒有林謙鶴的仗義執言，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正在培訓部公寓，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床上。
然而什麽時候下課，有沒有吃飯，什麽時候回宿舍，林謙鶴去哪兒了，江鷺時居然全無印象。
松懈下來的瞬間，僅有的一點溫度被濕透的汗水帶走，江鷺時坐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裏，沉默發抖。
回想以前，只有在聯不上網的時候，他才能暫時松一口氣。
那時的他也會望着無窮無盡的雲海幻想，要是能重來一次就好了。
他一定會老實待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而不是任由命運的手掌将他推入林謙鶴的世界。
如果換成別人，大概只能在悔恨中度過餘生。
江鷺時不一樣，他真的重來了一次。
可是結果呢？
他并沒有如他所願的那樣掌控一切。
勉力支撐的身體被抽去僅剩的力氣，江鷺時倒在床上，閉上眼睛。
向雨東的事讓他極不情願地意識到，有些事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它們總會以另外的方式重新降臨。
江鷺時快要被這種這種感覺折磨瘋了。
他已然分不清什麽是發生過的，什麽是沒發生的，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有那麽一瞬，他甚至冒出一個想法，也許根本沒有什麽重來一次，現在的他不過是漂浮在一個死不瞑目的夢裏。
江鷺時逃避似的昏睡過去，轉瞬間又被惡夢驚醒。
就這樣反反複複地掙紮輾轉，不知過了多久，有人用溫柔的聲音喚着獨屬于他的名字：“鷺鷺……”
林謙鶴摸了摸他的額頭，問：“是不是不舒服？”
江鷺時确實很難受，頭痛得像要裂開，來不及喊出一聲疼，他又聽到齊鳴鷗的聲音。
齊鳴鷗給他打氣：“江江，快起來，我陪你背書。”
他一如既往地聒噪，像在枝頭跳躍的喜鵲，只是少了幾分歡愉的腔調：“每次都是你帶我通過考試，這次換我幫你，我想好了，你要是被退訓，我也……”
“呸呸呸……”
江鷺時累得睜不開眼，聽到聲音才知道辜白鴿也在。
辜白鴿讓齊鳴鷗別說不吉利的話：“小江那麽聰明，才不會被退訓，他只是沒發揮好。”
“那不是最壞的打算嗎？”齊鳴鷗當然不想放棄，他執意要江鷺時起來，“江江，我給你準備了考試法寶，這次一定沒問題，你要考不過，我就把它吃了。”
辜白鴿有不同的看法：“算了，你看小江好像真的很難受，別為難他了，想睡就睡吧。”
齊鳴鷗也不想為難江鷺時：“考試怎麽辦？”
辜白鴿說：“要不……我給他傳紙條。”
齊鳴鷗被他氣笑了：“拜托，考試是随機組卷，你連題都看不到，傳什麽紙條，再說了，作弊被抓也是要被退訓的，少出馊主意。”
“那怎麽辦？”
考試這種事，江鷺時自己沒鬥志，別人急死也沒用。
幾個人一籌莫展，有心疼的，有着急的，每個人都恨不得替他上考場。
另一邊，自始至終沒出過聲的燕鴻翔握着手機走出去。
他把電話打給節目組，開門見山道：“改個時間考試。”
節目組态度很好，說：“這個恐怕不行，考試是培訓部安排的。”
“好。”
燕鴻翔挂了電話，轉而打給培訓部。
他鮮少對同事擺架子，就怕別人說他仗勢欺人。
這一次，燕鴻翔拿出霸道總裁範兒，頗有心機地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前面，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說：“我是燕鴻翔，換個時間考試。”
對方相當客氣：“燕總好，不好意思，這個事情是這樣的，我們也是配合節目組的安排。”
“可是節目組說是你們安排的。”
對方一下子急了：“他們怎麽能這麽說，太過分了吧，燕總你別急，我去問一問。”
燕鴻翔沒那麽好糊弄，故意扮兇：“你最好是真的去問，不是把我當球踢。”
對方讨好地笑着：“哪兒能呢，您稍等一會兒。”
燕鴻翔在走廊來回踱步，沒等到培訓部的消息，倒是等來齊鳴鷗的歡呼。
“江江，你終于醒了！”
燕鴻翔快步回去，正好看到江鷺時撐着一點笑坐在床頭。
他伸了個懶腰，好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麽頹靡，明明沒什麽精神，也要假裝輕松俏皮：“你們怎麽來了？叽叽喳喳的吵得我頭疼。”
齊鳴鷗說：“當然是為了補考，我聽說機考是有題庫的，我努力回憶了我的考題，全部寫了下來。”
“你？”江鷺時有點懷疑，“你能記得住嗎？”
“怎麽記不住。”齊鳴鷗急于剖白，差點把真相和盤托出。
他要不裝成什麽都不懂的樣子，怎麽能讓心軟的江鷺時注意。
齊鳴鷗嘻嘻一笑，認下親手塑造的人設，說：“當然，我這個腦子也不了多少。所以啊！我又叫上林老師、辜老師、燕總一起回憶，是林老師說人多力量大，所以我們分頭行動，一個宿舍一個宿舍地找其他學員，大家一聽是為了你的補考，特別願意幫忙，每個人都放下手上的時幫我們回憶……”
一開始，江鷺時漫不經心地維持着禮貌的笑，随着齊鳴鷗興致勃勃的講述，江鷺時越聽越動容，越聽越震驚。
原來在他熟睡的幾個小時裏，其他人半分鐘都沒停過。
他何德何能，值得他們這樣費心？
“當當當當！”齊鳴鷗掏出他所謂的法寶，“江江，給你……”
十幾頁紙沉甸甸地落在江鷺時手上，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
這張一看就是林謙鶴的。
他總是和他擠在一起看劇本，漸漸對林謙鶴遒勁的字體爛熟于心。
江鷺時最喜歡林謙鶴藏在字裏的撇，像迎風招展的旗幟，又像水裏擺尾的魚，潇灑好看。
翻到後面一張，江鷺時不合時宜地笑出聲。
這張上的字歪歪扭扭但一筆一畫非常認真，不用問，肯定是齊鳴鷗的。
随後是好多不認識的，多到讓人眼底泛酸、眼眶發痛。
在他們回來之前，江鷺時确實有過退出的念頭，所以根本沒把考試放在心上。
他巴不得再次挂掉，好離開這個節目，也離林謙鶴遠一點。
哪怕現在，他也沒有徹底放下。
可是看到他們這樣努力地幫助自己，他又沒辦法狠心。
江鷺時捧着那一摞紙，莫名違背了自己的意志：“我……我會好好看的，至于補考……”
就算離開也應該有個體面的理由，而不是被退訓。
江鷺時重燃鬥志，他由衷地露出一個笑，以便讓齊鳴鷗放心：“至于補考，肯定沒問題。”
齊鳴鷗瘋狂點頭：“嗯，江江，我相信你。”
“不過現在……”江鷺時按了按額頭，“我确實有點累，你們能不能讓我……”
齊鳴鷗還有話說，林謙鶴主動幫江鷺時趕人：“好了，讓鷺鷺好好休息吧。”
齊鳴鷗戀戀不舍，被林謙鶴推了好幾下，還在跳起來往裏看。
“江江，你要睡我陪你睡好不好？”
這下不用林謙鶴開口，燕鴻翔也要把人拉走：“走了！”
幾個人互相推搡着出了門，木門關上的剎那，衆人如夢初醒。
糟了，他們忘了另一件事。
明天有滅火實操考核，和理論考試不一樣，因為涉及到團隊協作，他們必須提前演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