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縱情天空 我們都會活下去

第83章 縱情天空 我們都會活下去

江鷺時察覺出不少古怪。

燕鴻翔不對勁, 林謙鶴也有點反常。

直覺告訴他，兩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 沒猜錯的話，多半和自己有關。

江鷺時徹底停下開門的動作，轉過身子抱着手肘，以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觑着兩人。

林謙鶴有意給燕鴻翔一點教訓。

在別的事上搞小動作也就算了，偏偏涉及到江鷺時，又是挑撥離間這種事, 脾氣再好也不能容忍。

林謙鶴伸腿卡住位置，擡手擒上手腕，幾個動作一氣呵成，一定要燕鴻翔把口袋裏的東西露出來。

燕鴻翔當然不能讓林謙鶴得逞。

他一邊死守口袋, 一邊給林謙鶴潑髒水：“你不想讓我和江鷺時借東西就直說，憑什麽冤枉人……”

燕鴻翔怕江鷺時不信, “好心”提醒道：“你別聽他瞎說, 江鷺時，你別忘了他是幹什麽的。”

言下之意，林謙鶴是演員, 沒人比他更能撒謊。

林謙鶴要被他氣笑了, 除了手上加重力道，語氣也淩厲得像在威脅：“你剛才和我說了什麽, 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要不要我和鷺鷺說一遍？”

燕鴻翔也不示弱, 他先發制人, 問：“你不是說你傷了腰嗎？還說江鷺時幫你借藥膏……”

林謙鶴爽快承認：“我就是騙你的，誰讓你騙鷺鷺。”

他有意向下瞥了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你剛剛不是說腰受傷了嗎？現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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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鷺時看着兩人你一句我一句, 幼稚得像三歲小孩兒，争論的也不是原則性問題，而是誰搶了誰的玩具，誰多吃了一根香蕉。

他不是幼兒園老師，沒耐心、也沒興趣評判誰對誰錯，任憑兩人或有意或無意地提到他的名字，又不斷用眼神把他往自己那邊拉，江鷺時自始至終略帶嫌惡地冷眼旁觀，沒有半點表示。

其實這麽說也不準确。

在兩人打得難解難分時，江鷺時表态了。

抿着唇後撤一步，視線向下轉了半圈，江鷺時輕輕丢下一句“無聊”，開門進了房間。

考慮到作為室友的林謙鶴還在外面，江鷺時沒有關門。

他因此聽到兩人比剛才更為高漲的争論，大致在說，江鷺時充滿嫌棄的“無聊”到底是給誰的。

江鷺時怕他們揪着自己問個究竟，抱起睡衣溜進浴室，反鎖上門，打開花灑。

急促的水聲暫時屏蔽了聒噪的吵鬧，他怕林謙鶴要用浴室，不敢耽誤太長時間。

結果是他多慮了。

江鷺時頂着沒來得及擦幹的頭發出來，門關着，房間裏歸于平靜。

一眼掃過，除了自己桌子上放着東西，其他地方幹幹淨淨。

林謙鶴不在，大概又去忙工作了。

床頭放着林謙鶴留下的劇本，也許是太累了，明知道随時可能被叫去試鏡，江鷺時也提不起半點興趣。

關燈、打開手機。

密語上，零星湧現出有關江鷺時和辜白鴿的截圖、讨論，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來自工作人員和路人視角的爆料。

辜白鴿說過要和他炒CP，江鷺時也同意了。

他早有心理準備，對這些真真假假的內容一笑置之。

周四，水上撤離演練正式拉開帷幕。

在考核開始之前，老師向學員傳授了水上撤離要點。

諸如各號位職責、離開時需要攜帶的東西、怎麽扔救生筏、可能遇到的幾種求生情境……

其中最可怕的當屬入水姿勢。

對于非專業人士來說，“冰棍跳”已經不算容易。

作為空乘，居然要求下水的同時在空中轉體180！

沒接觸過的人心裏沒底，尤其是在老師示範後，從起跳到入水不過一秒，連動作都沒看清就結束了。

辜白鴿擔憂道：“這個有點難……”

齊鳴鷗倒是信心滿滿。

他是唱跳偶像，為了讓演唱會更具觀賞性，跟着老師學了幾個高難度舞蹈動作，他連空翻都會，轉體更不在話下。

齊鳴鷗嚣張地舉起手，在一片靜默中放話：“180度算什麽，我随便一跳就是360。”

老師被他高亢的聲音吸引過來，其他人也在往這邊看。

齊鳴鷗忽略了別人，偷偷瞄了一眼江鷺時。

他怎麽那麽信任他。

跳都沒跳就露出贊許的神色，也不怕他吹牛。

齊鳴鷗有意在江鷺時面前表現一下，他昂首挺胸面向老師，問：“我要是跳出360怎麽辦？”

老師給他機會，讓他上去試一試。

齊鳴鷗像猴子似的跑上模拟機，在艙門內活動兩下，深吸一口氣，捏着鼻子起跳。

模拟機艙門距離水面不足半米，齊鳴鷗這一跳又高又遠。

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把身體繃成筆直的一條線，體态輕盈得仿佛芭蕾舞中的王子，轉體速度快到讓人分辨不清。

大家堪堪能從入水後的情形判斷，應該不只有360。

這個動作實在是太漂亮了。

驚呼過後，大家一起鼓掌。

齊鳴鷗浮在水上，興奮地向岸上揮手。

“很好。”老師也贊許地點了點頭。

齊鳴鷗喜笑顏開。

他兩下游到岸邊，雙手一撐，動作利落地跳上來。

培訓這麽久，他終于得到了老師的表揚。

等齊鳴鷗歸隊，老師問：“大家都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

齊鳴鷗披着浴巾，故意對數次把他比下去的林謙鶴、燕鴻翔指指點點：“聽見沒有？都看清楚一點！”

林謙鶴彎了彎唇角，笑得有些無奈。

燕鴻翔幹脆給了他個白眼。

老師說：“看清楚就好。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錯誤入水方式，再強調一遍，我們要的是嚴格執行規章，不是個人英雄主義的炫技……”

齊鳴鷗正在用浴巾擦耳朵，恍惚中以為自己聽錯了。

老師的話比池子裏的水還要冰冷，瞬間澆滅了所有得意。

好家夥。

他那麽賣力展示，差點扭了腰，差點撞到頭，還差點嗆了水。

結果只是給了大家一個錯誤示範？

悶笑聲像衣服标簽似的刺人，江鷺時卻在安慰他，說：“沒關系。”

齊鳴鷗一下子舒服不少。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既能在江江面前表現，又能搏江江一笑，明明是自己賺到了。

齊鳴鷗做戲做到底，維持着一點灰頭土臉的神情，故作可憐道：“嗚嗚嗚，江江，我又丢人了。”

燕鴻翔冷聲道：“知道丢人還不收斂點。”

齊鳴鷗背着江鷺時瞪他一眼，兇相畢露。

去去去，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大家一邊笑齊鳴鷗冒失，一邊羨慕他的勇氣。

對于不會游泳、不會換氣的人來說，即便知道自己穿着救生衣，也很難抵禦落水瞬間被水淹沒的不适與恐懼。

站上艙門邊緣，就像站上了斷頭臺，除了齊鳴鷗，每個人都猶豫了一下。

江鷺時吃過虧。

水上項目是他的短板，當年吃過不少苦頭，現在仍留有陰影。

他不是愛招搖的人，也沒人逼他在這個時候上去。

也許是因為潛意識裏仍把自己看作乘務員，所以才要當仁不讓地站出來。

江鷺時沒顧上觀察其他人什麽表情，他在伸出右腳的同時，腰部使力，身體在空中擰了半個圈，以教科書般的标準姿勢落入水中。

燕鴻翔拖得最久。

每次說了要跳，其他人也喊了加油，連鼓掌的姿勢都擺好了，他卻退回來了。

大家這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燕鴻翔居然怕水。

要不是被齊鳴鷗嘲笑“要不要助你一腳之力”，他還能拖上一會兒。

辜白鴿最搞笑。

別人垂直入水，他仰面朝天躺進游泳池。

據辜白鴿說，他站在上面既害怕又糾結，一下想伸腳跳，一下想雙腳跳，結果腿腳不聽使喚，自己把自己絆了一跤，直接摔了進去。

林謙鶴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似乎嗆了水，伏在岸邊不停咳嗽。

江鷺時從他獨自游向岸邊就察覺到不對。

停住、撐起身體、彎下腰……

林謙鶴的每一個動作都落在江鷺時的眼裏。

咳嗽聲響起，堪比鏡面的池水湧起無法抗拒的波濤，江鷺時随波逐流，往林謙鶴的方向靠近幾米。

他想問一問他是不是不舒服，或者幫他拍拍背。

激蕩的念頭猶如一簇火苗，由風而起，随風而滅。

江鷺時不顧殘存的溫度異常灼人，伸手按了上去，不給它任何複燃的機會。

他轉過身子，假裝沒有看見。

所幸就在這個時候，咳嗽聲沒了。

放松不過兩秒，更讓人揪心的聲音傳了過來。

林謙鶴怕妨礙節目組收音，強忍着不出聲，後來實在忍不住，騰出一只手捂着嘴，半張臉都被手指掐得沒了血色。

林謙鶴咳嗽的位置很深，仿佛牽動了肺部。

沒手捂着，聽着難受，悶在掌心時被忍耐糾纏出的悲壯，更讓人心驚。

江鷺時被水嗆過，知道那種磨人的滋味。

恐怕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另外幾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辜白鴿看了看江鷺時，又看了看林謙鶴，手腳并用游過去，适時表示關心。

另外有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沖過去，又是送水，又是遞毛巾。

水池裏、岸上，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個人，就算江鷺時過去，也沒有他的位置。

他停在原處，艱難地在重疊的身影中尋找，最後不得不因為人太多而放棄。

江鷺時收回視線，盯着面前的一畝三分地。

林謙鶴是影帝，有的是人關心他，幸好剛剛克制住了，沒有硬生生地擠進去。

回頭被觀衆截圖挂到網上，說不定還要被罵一句蹭鏡頭。

緩了一會兒，林謙鶴能說話了。

白天錄節目，晚上給電影配音，連日的超負荷工作讓他聲音嘶啞。

江鷺時情不自禁地擡頭一望，人群散開，林謙鶴坐在池邊，他也正在找他，因此不偏不倚地看過來。

視線交彙，江鷺時由喜轉悲。

大概是因為心虛，他從林謙鶴被咳嗽逼紅的眼裏讀出質問。

江鷺時沒辦法給出答案，抱着救生衣雙腳一蹬，離林謙鶴更遠。

他們很快在水池邊的模拟艙相遇。

老師說，不敢跳或跳不好是正常的，多跳幾次就好了。

大家像下餃子似的排着隊往裏跳，上岸，再跳，就這麽反反複複地練習，一直到徹底沒了猶豫，才算過關。

接下來開始練習水上救援。

老師要求學員以反蛙泳的姿勢游到對岸，把穿着救生衣的假人拽回來。

“不是吧……”辜白鴿為難道，“我游一個來回都費勁，還要拽一個人？”

老師面無表情地提醒：“不是一個人，是四個。”

“噗……”

老師說：“在實際工作中，一名空乘需要看顧50名旅客，落水後被海浪沖散的、摔暈的、凍僵的，一次救四個算少的。”

假人看着不輕，兩個工作人員連拖帶拽，氣喘籲籲。

齊鳴鷗心疼他們，說：“要不別拖假人，工作人員也挺累的，換成真人吧，也比較接近真實情況……”

燕鴻翔一眼看穿齊鳴鷗的心思，他主動舉手，說：“我同意，拖我吧。”

“噗……”齊鳴鷗是有一點歪心思。

在他的腦海裏，正在上演一場救援生死戀。

奮不顧身地游過去，大喊江江的名字。

他緊握着他的手，讓他在冰冷的水中堅持住。

“我們都會活下去！”

說不定還能在不經意間有一點親密接觸。

美好的想象被燕鴻翔打破。

齊鳴鷗有多想不開才要拖燕鴻翔，他朝燕鴻翔做了個鬼臉，說：“哼，才不要。”

齊鳴鷗拒絕了，但他的話提醒了一個人。

作為道具組的實習生，黃亦鱗要和其他人一起找假人、搬假人，給假人穿衣服，套救生衣。

當得知假人數量不夠時，黃亦鱗自告奮勇，說：“我來當假人……哦不，我來扮演落水旅客。”

他潛入節目組，心甘情願做一個誰都能使喚的實習生，不就是為了在娛樂圈一炮而紅嗎？

只要有機會上節目，當假人就當假人。

黃亦鱗很有信心，不需要華麗的服裝，也不需要精心雕飾的造型，就憑他這張迷倒衆生的臉，但凡被鏡頭帶到一點，一定能被觀衆發現。

什麽影帝偶像，通通淪為陪襯。

在去更衣室的路上，黃亦鱗情不自禁地趾高氣昂起來，口罩摘了，老師也不叫了。

再體驗一下素人的感覺吧。

黃亦鱗告訴自己。

過了今天，他就要火了！

要是能再略施手腕，給江鷺時一點顏色，說不定還能取而代之。

黃亦鱗計劃好了。

結束後假裝工作人員爆料，說江鷺時兩面三刀，拜高踩低。

對大明星客客氣氣，對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很不耐煩。

“大家都很讨厭他。”

網友們也許不信，畢竟連黃亦鱗也不得不承認，江鷺時長了一張極具迷惑性的臉孔。

一個月下來，在工作人員中有口皆碑，說不定還有人會替他說話。

不過沒關系。

黃亦鱗可以拿證據。

“你們別被江鷺時的臉迷惑了，他根本不是什麽善良的老好人，心黑着呢。我們這兒有個實習生，表演系科班出身，演技好，長得帥，天生就是當明星的料。他讀高中時是遠近聞名的校草，好多女生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就為了看他一眼。他有親戚在娛樂圈，對方求着他去自己的劇組，實習生不為所動，堅持要靠自己（以下省略八百字）。”

“實習生被導演選中演假人，江鷺時想壓別人一頭，讓實習生和他一起游。可是實習生演的是昏迷中的旅客，這不是作弊嗎？實習生不願同流合污，江鷺時就在蹬腿游泳的時候踹實習生的背。他以為躲在水下不會有人發現，其實我們在水池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黃亦鱗幾乎看到網上那群烏合之衆義憤填膺的樣子。

等他再配上一張淤青的腿，他們不得把江鷺時撕了。

“那個誰！好了沒？”

外面響起催促聲，黃亦鱗出了更衣室，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