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縱情天空 不知名的星星
第88章 縱情天空 不知名的星星
江鷺時這才知道, 說什麽買了經濟艙的票,都是騙自己的。
相比自己被騙, 他更在意林謙鶴會不會陷入輿論風波,知道林謙鶴做得無可指摘,江鷺時一下子從惶惶不安中解脫,緊接着又陷入巨大的疑惑。
他不得不轉頭,又不得不在逼仄的機艙裏與林謙鶴對視。
林謙鶴坐在靠過道的位置,時不時有人從他身後經過。
從江鷺時的角度看去, 各種質地的長褲、手包如走馬燈一樣變換,他卻目光狹隘,自始至終只容得下一張安然自在的臉孔。
江鷺時想不通,怎麽會有這種人。
他見過一家三口買兩張頭等艙票, 媽媽和孩子坐在頭等艙,爸爸以照顧孩子的名義賴在頭等艙不走的, 從沒見過放着頭等艙不坐, 賴在經濟艙的。
江鷺時不想探究林謙鶴的動機,反正就兩個小時,應該不至于會惹出什麽事。
他一個字沒問, 也避免和林謙鶴有任何接觸, 沒有客套,沒有寒暄, 連萍水相逢的路人都不如。
然而林謙鶴的存在感太過強烈。
不用聚光燈刻意強調, 也不用旖旎的氣味勾引, 只是簡簡單單地坐在你身邊, 就足夠讓你臉紅心跳、浮想聯翩。
江鷺時沒法承受這樣的折磨,急切地想要找些事情轉移注意力。
很多旅客不知道,那些坐在你身邊看似平常的旅客, 很可能是“被迫”坐飛機的飛行員或空乘。
就像公交公司會拉一車公交司機去汽車制造廠把公交車開回來,因為民航業有非常嚴格的執勤時間限制,如果前一組機組需要休息,航空公司也會多載一組人馬把飛機飛回來,業內俗稱“乘去飛回”,一般給一半小時費。
同事們都不喜歡這種班,江鷺時也不喜歡,唯一的欣慰就是可以帶薪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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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他既沒時間又沒對象,從來不去電影院。
平日裏紛擾太多,也只有在被關在機艙時,才可以心無旁骛。
江鷺時把看電影當成擺脫林謙鶴的避難所,結果好巧不巧,進入系統後,第一個電影就是林謙鶴主演的。
第二個也是。
第三個……
終于不是了,因為第三個是動畫片。
江鷺時正要打開,就聽到一個聲音說:“這個好。”
原來不只是他盯着屏幕,林謙鶴也在關注。
他似乎非常認同江鷺時的選片品味,說:“當初配音時,我們就覺得這個片子一定能拿獎。”
“配音?”
“對。”林謙鶴說,“這個是我配音的。”
“……”
算了,不看了。
江鷺時關掉屏幕,從前方的座位口袋掏出《星耀世界》。
很好,第一頁就是林謙鶴的代言。
再往後翻,全是有關《縱情天空》的介紹,林謙鶴的名字與面孔穿插其中,躲都躲不掉。
江鷺時放棄了,放回雜志,抱起手肘,明明睡不着,也要靠在椅背上假寐。
“你要睡了?”林謙鶴舉手問空乘,“你好,可以給我拿個毛毯嗎?”
“……”
江鷺時不敢真的睡着。
怎麽說也是公衆人物,萬一睡相不佳被路人拍下,或者睡得昏天黑地說了不該說的說話……
好吧,他也沒有那麽多偶像包袱。
江鷺時真正在意的是,要是不小心靠在林謙鶴身上,那可太尴尬了。
事實是,他想靠也沒機會。
平飛後,空乘發了一遍小礦,當大多數人開始休息,空乘利用閑暇時間過來,問:“林先生,能合個影嗎?”
林謙鶴欣然應允:“可以。”
放劇本的小桌板被收了起來,林謙鶴解開安全帶站起身。
即便閉着眼睛,江鷺時也能将他的每一個動作掌控,除了……
就在江鷺時以為林謙鶴會和空乘離開時,他居然感受到一陣輕緩的氣息。
空乘在過道等着,林謙鶴卻面向江鷺時,俯身把搖搖欲墜的毯子掖好。
江鷺時驀然一僵,不敢動,也不敢呼吸。
他控制得了動作,控制不了本能的生理反應,幸好燈光昏暗,窗外也一片漆黑,不然林謙鶴一定可以看到他燒紅的臉頰。
也許他已經看到了。
江鷺時分明聽到林謙鶴的輕笑,連唇邊的梨渦也活靈活現地出現在眼前。
怎麽辦,要不是做過空乘,知道飛機上的毯子不太幹淨,他真想用毯子蓋住臉。
幸好林謙鶴沒有多待,空乘還在等着和他合影。
地毯消弭了腳步聲,江鷺時硬裝了一分多鐘,慢慢睜開眼。
他想起剛飛的時候,最期待的就是遇上明星,實際很少有這樣的機會,遇上了也不太認識,更不敢要簽名合影。
僅有的幾個簽名也是乘務長要了發給他們的。
有時候簽在帶有航空公司logo的信封上,有時候簽在餐盤上。
江鷺時不追星,相比簽名,還是紅包來得更切合實際。
那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商界人士,本人有公務機,不過借給別人求婚去了,所以才要乘坐商業航班。
那時正趕上過年,他居然給每位機組發了一個紅包,裏面有一百元錢,一張餐廳代金券,一張滑雪票,都是大佬名下的産業。
後來聽說大佬破産了,雖然沒什麽交情,江鷺時也很是唏噓了一陣。
除了紅包,江鷺時也收到過別的東西。
有飛友送的明信片、手繪飛機、徽章,也有飛雲南時,旅客送的鮮花、糕點,還有變廢為寶的,把餐盒上的錫紙疊成玫瑰,把垃圾袋上畫上漫畫。
江鷺時坐在座位上,百無聊賴地把上輩子、這輩子的事想了一遍,一直到想無可想,林謙鶴仍沒有回來。
合影而已,怎麽去這麽久?
江鷺時下意識回頭,可惜離得太遠,什麽都看不到。
他打開小礦,仰頭喝個幹淨,然後順理成章地往後艙走去。
站起身後,視野變得開闊,沒走兩步,江鷺時就看到林謙鶴。
他站在靠近艙門的位置,受機艙高度所限,微微屈着上身,周身被黑色西裝一襯,仍顯修長挺拔。
身着制服的空乘緊挨着他,神情仰慕地說着什麽。
江鷺時猜想,那應該不僅僅是一個粉絲會對偶像說的話,因為空乘眼圈泛紅,雙唇抖動,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林謙鶴那樣疏離的一個人,凝神聽空乘訴說時,居然也有幾分動容。
江鷺時止住腳步,難怪去了那麽久,原來不只合影,還聊上了。
這也不算什麽稀奇事,很多旅客都喜歡找空乘聊天,如果不忙的話,空乘也喜歡用這樣的方式打發時間。
只是……
江鷺時沒辦法說服自己。
他看得出來,兩人之間的互動與其說是閑聊,不如說是敘舊。
他們說不定早就見過,還給彼此留下了別樣的記憶。
江鷺時自嘲地笑笑,就算這樣,又和他有什麽關系。
他無意打攪他們,正要收回目光,更讓他吃驚的一幕發生了。
空乘張開雙臂抱住林謙鶴,林謙鶴仿佛早有準備,輕輕地回抱住他。
服務間的燈光呈現出一片溫馨的暖黃,江鷺時卻眼前一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麽,反正就是覺得自己十分多餘。
江鷺時好像黑暗裏的老鼠,在光輝燦爛前倉皇止步,廁所也不去了,倏地轉回身,整個人像遇到颠簸似的,在平穩的機艙裏趔趄幾步。
到底是掃了他們的興致,江鷺時剛坐下,林謙鶴就回來了。
空置的座位被填上,懸起的心卻不知道該在什麽地方落下。
江鷺時故意把目光放向窗外,林謙鶴偏要找他說話:“醒了?”
“嗯。”江鷺時盯着窗外不知名的星星,黯然地發出一個鼻音。
“你剛剛是要去洗手間嗎?”
江鷺時沒有多想,說:“不是。”
林謙鶴似乎笑了一下,江鷺時正在疑惑,又聽到林謙鶴頗為得意地說:“所以……你是去找我的?”
“當然……不是……我……”
江鷺時想要反駁,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結結巴巴的,倒像被戳中心事。
“好了。”林謙鶴噙着一抹笑,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你說不是就不是。”
“……”
江鷺時不再理他,轉過頭去當不認識。
林謙鶴倒也沒有因此淪為孤家寡人。
那位空乘又來了,他問林謙鶴有沒有吃過飯,想不想再吃一點。
“這是配個機組的醬牛肉,您不嫌棄的話,嘗一嘗?”
空乘沒有特別提及,林謙鶴也不了解內情,只有江鷺時知道,醬牛肉可不是普通的機組餐,是要用積分換的特殊機組餐。
一頓飯10個積分,要省下10頓飯,才能換這麽一小盒。
空乘不知道林謙鶴會來,所以應該是為自己準備的,現在卻願意讓給林謙鶴。
林謙鶴當然沒有收。
很快,空乘又送來一個東西,全新的護手霜,大概是過站期間在候機樓買的。
空乘十分不好意思,但這确實是他僅有的拿得出的手東西。
林謙鶴繼續推脫:“不用這麽客氣。”
“咳咳……”江鷺時看不下去,抱都抱過了,現在又裝出不熟的樣子,客套來客套去,他都替他們累。
他勸林謙鶴收下:“咳咳,給你你就拿着吧……”
“對啊對啊……”空乘連聲附和,林謙鶴卻從江鷺時的話中聽出一點陰陽怪氣,目光直勾勾地看過來。
每每被他這樣看着,江鷺時都會心跳加速。
他差點就要頂不住了,所幸林謙鶴收回目光,轉頭對空乘說了句什麽,空乘點點頭離開了。
剛系上沒多久的安全帶又一次解開,江鷺時聽着金屬撞擊的聲響在心裏猜想,林謙鶴大概又要去找空乘了。
這樣也好,沒人在旁邊打擾,他也能好好……
江鷺時還沒想好要“好好”做什麽,解開安全帶的林謙鶴單膝跪在座椅上,手撐着椅背,一寸一寸地碾壓過來。
從頭頂到額頭,再到鼻尖幾乎碰着鼻尖,林謙鶴霸道地壓縮着彼此的距離。
強烈的壓迫與緊密的注視扼住了江鷺時的呼吸,他急于擺脫他的桎梏,貌似嫌棄地質問:“你離我這麽近幹什麽?”
林謙鶴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順手打開頭頂的閱讀燈。
光芒如急雨般灑下來,不只讓林謙鶴纖毫畢現,也讓竭力躲避的江鷺時無所遁形。
林謙鶴說:“當然是為了看清楚一點。”
江鷺時不解:“有、有什麽要看清楚的?”
“吃醋啊。”林謙鶴笑容玩味,“我就是想看一看,你是不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