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相遇
再相遇
生活的主線就是各忙各的,林婉瑛和趙雲帆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那一天,一人一句。
葉家是投資峰會的東道主,他選了興源,相應的,他到興源的次數也變多了。
林昭宇還是在興源餐廳的大堂迎來送往,永遠溫和,波瀾不驚。只有那天晚上,難得的見到了真正的林昭宇,雖然只有幾分鐘。
一眼就能看到真正的本心。
果然還是不可能。
有一只手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又見面了!”
語氣是雀躍的,來的人是林婉瑛。
趙雲帆原本是雙手撐在欄杆上,下意識起身,不過很快又變得松弛:“我這幾天來這的時間都快比在酒店睡覺多了,找我很容易。”
“我可沒有閑到只有找你這一件事情。”林婉瑛拍了拍趙雲帆的肩膀,“送你個禮物吧。”
“什麽?”
她從單肩包裏掏出一個紅色的盒子,然後拉着趙雲帆的肩膀,讓他們兩個面對面站着。
她拉起趙雲帆的手,掌心朝上,正好把盒子打開放在他手裏。
她拿出來盒子裏面的物件。
一個絨花的玫瑰花胸針,她直接別在他的胸前,退後一步:“好看。”
趙雲帆合上手掌,盒子關上的聲音不小:“謝謝。”
Advertisement
“不客氣。”她好像完全看不出來對方情緒細微的變化,轉身離開,發絲随着她的轉身而動。
她的頭發很長,區別于在校生活精致穩固的低盤頭,在家總是披發,更顯靈動。
趙雲帆今天穿的全黑,小小的玫瑰花是點綴,也只是分散了一部分旁人對他這張臉的注意力。
他還是原地站着:“等等。”
林婉瑛只走出了兩步,轉身,臉上帶着笑,毫不意外。
“你有沒有覺得,你的目的性太強了?”他斟酌用語,盡量讓語氣沒有那麽反感。
林婉瑛點頭:“我本來就有目的啊,這又沒什麽。”
“……”
“你可以直接拒絕啊!”她挑眉,“為什麽不拒絕呢?”
她還是微笑,甚至往前走了一大步。
趙雲帆下意識朝後躲,只是腳步沒動。
“趙雲帆,你喜歡我。”一句肯定句。
什麽時候呢?
林婉瑛自然是不知道的。
或許是少年的經歷有所不同,她一直都是敏銳的。
旁人對她的态度她總是能很快的發現,只是很多事情她并不在乎,所以也不算敏感。
大概是這麽多年一直以來并沒有猜錯過,所以在見到趙雲帆的第一眼就知道了。而林婉瑛印象裏的第一次見面可不是那個混亂的晚上。
“何以見得?”趙雲帆攤手聳肩。
林婉瑛又朝他走了一小步:“你又開始假裝沒有被說中了。”
六個月前,年終,酒會和宴會非常多,林晤宇不怎麽喝酒,林昭宇自然而然承擔起了絕大部分應酬。
這種時候,她和林昭宇就會調換身份,林婉瑛當司機。
不過她不會出現在宴會現場,只會在隐蔽的角落悄悄等着。
這種時候,除了等待,也就只剩下觀察了,林晤宇的教育更偏向實用,餐飲行業也是服務員,需要記住見過的每一個人,觀察他們的生活細節、選擇偏好,才能最大程度滿足需求,獲得認可。
趙雲帆幾乎不怎麽出現在正式的商務場合,他的出現,常常伴随着花邊新聞,和嚣張狂妄的冒犯。
能算他朋友的人不多,在朋友身邊,他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內斂的,只不過人設在前,看起來也透露出一種毫不在乎。
只有偶爾聊到什麽,他的興趣才會提起來一點點,攤手聳肩,說些什麽。
觀察的次數不多,但也不少。
他們不止一次地站在十米以內的距離,同一條馬路的同一個方向,只不過各自坐着自己的事情。
偶爾能聽見他打電話,偶爾能聽見旁人對他的調侃。
偶爾能感受到他看自己的眼神。
很奇怪的眼神,只有羨慕,純粹的羨慕。也不能算是純粹,更多有一種無力感。
其實林婉瑛一開始也不覺得他喜歡自己。
首先,她并沒有那麽自戀。
其次,趙雲帆沒瘋。
最後,那天晚上她雖然失去了意識,但在失去意識之前,扣動了手表上的錄音設備。不管發生什麽,總得要有證據。
當只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
趙雲帆幾乎是沒怎麽說話的,只有最開始叫過她的名字,試圖喚醒她的意識。
後面就只剩下環境的聲音,蓋上被子,坐在床邊,沉默持續了很久,最後只剩下一聲嘆息。
門鈴響起,大概是送衣服過來的。
後來一直到早上六點半才有新的聲音,響了兩聲就關掉的電話鈴聲,由遠到近的腳步聲,筆劃過便簽的摩擦,水杯放在床頭櫃上的聲音。
一陣安靜後又是沉默,沉默後又是嘆息。
然後是房門打開又關上。
他離開了。
除了那張便簽,她有完整記錄下趙雲帆和林正宇争論的過程,她很早就知道是趙雲帆了。只不過個中細節,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萍水相逢,見義勇為,君子端方,克制收禮。
絕不可能。
她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君子。
那就只能換個角度了。
“因為你送的花,牡丹芍藥。”林婉瑛退後一步,收斂起玩味的笑容,“芍藥的花語是,于千千萬萬人中,我獨愛你。”
趙雲帆感覺額角的青筋在跳動,略有不安,但還是假裝無事發生。
“看來你知道花語是什麽。”她抿嘴,“你和康怡不是送這種花的關系,你知道,最終這束花會送到你真正相送的人手裏。”
“你想多了。”趙雲帆神色難得認真。
這種亂七八糟的理由,很難說服她。
林婉瑛的耐心真的不多,明知道對方死鴨子嘴硬,恨不得把錄音貼在他耳邊聽聽。
她也認真回答,語氣中不自覺有一絲脾氣:“為什麽不是你做多了?”
“……”他頓了頓,突然道,“是突然發現我不配合,所以開始走真情路線了嗎?”
“是啊,我等着,你,真情流露的,那一天。”她只留下這句話,這次轉身是真的走了。
趙雲帆擡手,下意識想撓頭,撞在他額頭上的,只有胸針盒子。
不痛,但無法忽略。
如同她每一次出現在他眼前,又離開。
與自己毫無瓜葛。
下午的會議他缺席了,出于種種原因。
林婉瑛躲在林晤宇的辦公室裏寫材料,坐在林晤宇的位置上。
林晤宇敲門之後才走進來:“還沒寫完嗎?”
“你們不是還沒結束嗎?我等下要是遇到趙雲帆的話,可以邀請他吃飯。”她直言不諱。
林晤宇翻開桌面上送來給他簽字的文件,坐在辦公桌的側面,視線從文件移到林婉瑛臉上,又移開,又移回來。
“你……”欲言又止。
“我怎麽了?”林婉瑛理直氣壯,“你們不是鼓勵的嗎?”
“是……但是。”
“你肯定要說,不要被一時興起沖昏頭腦,雖然大家的選擇都是自由的,但不要過激,要保護好自己,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有什麽事情要跟家裏說,是吧。”她碎碎念,這些話林晤宇都說過。
不過也習慣了,他說,也沒人聽。
反正最後他們兜不住的時候,會找他兜底。
“那我也和你說了,我覺得他不是壞人,在我現在對他感興趣的時候,我什麽都不做,那等這段時間過去了,我就真的什麽都不用做了。”林婉瑛還是有理有據。
林晤宇停頓了半分鐘才開口:“突然發什麽火?”
林婉瑛保存了幾次自己寫的文檔,滑動椅子到林婉瑛旁邊:“二哥那天請他去家裏,到底說什麽了?”
他整理措辭,她搶先開口:“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他拿筆簽字,合上文件,“你知道他家裏很複雜嗎?”
“能有我們家複雜嗎?”
大伯林成峰中年叛逆,大嬸嬸秦安自己拟定的離婚協議,要求大伯把所有的財産都轉給林晤宇。林家和秦家的關系完全沒有因為他們兩個的婚姻破裂而産生影響,因為門當戶對結婚的,只要共同的血脈還在,就沒關系。
林成峰确實也是淨身出戶,将來在林家的處境,講完全取決于林晤宇的良心。
二伯林成渠少年感情之路也可以說是非常坎坷了,二嬸嬸範瀾對二伯一見鐘情,拆散了二叔和原本的戀人,手段難以評價,二叔知情的時候,林昭宇已經出生了。
痛苦掙紮裏選擇了遠走他鄉,那個時候林昭宇才剛剛滿月,他消失了,就好像真的死了一樣,不聯系家裏的任何人。
姑姑林成悠幸福美滿,對他們幾個都很好,沒什麽可說的。
她自己的父親滿心滿眼只有相愛的妻子,自己的兒子丢了,女兒生活中的每一個重要的瞬間,他都是缺席的。
他們三個,比親兄弟姐妹關系都要好。
只是每家的情況不一樣,個中細節沒人表述,大伯在叛逆期來之前也是名聲在外的優秀少年,看起來就像是大哥早早接班,僅此而已。
家大業大,總是忙碌,也都很正常。
林晤宇被噎住:“我們家至少互相直接沒有殺心……”
“是嗎?”林婉瑛不相信,“你在家祠告訴林正宇,家規只罰自家人,請他出去的時候,你怎麽知道他對你沒有殺心?要是換個人,在他得手之後,說不定會勸我嫁給他。”
“是他沒把自己當林家人在先。”林晤宇伸手把她的頭推開一點,這種程度的互相質詢,還是有點距離的好。
林婉瑛聳肩無奈退回:“你不覺得他其實就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嗎,我又不過激,完美響應你的號召。”
“……”林晤宇想講道理。
“你追大嫂的時候也殷勤的莫名其妙,別人都以為大嫂是有你的把柄在手裏。二哥出國留學談的轟轟烈烈,差點都死了。”林婉瑛乘勝追擊,“縱觀我們家這些人,有值得學習的标杆嗎?”
“姑姑……”試圖舉出一個合适的例子。
“姑父在感情上完全沒有心眼,徐爺爺又有和爺爺的從小認識交情在,你有這樣交情的熟人嗎?”
毫無還手之力。
無話可說。
林婉瑛還是看着他:“而且到現在為止,你對這件事情猶豫的态度還在第一步,你覺得我就是閑的,其實沒那麽喜歡。”
“那你既然想了這麽多,結論是什麽呢?”林晤宇也不想講道理了。
當一個人想做一件事情的時候。
被反對,她就更想證明自己是對的。
倒也是沒必要。
“實話實說,因為不是絕對的,只是相對的,目前來說,我确實對他最有好感,所以我想試一下,但沒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年紀、家世、相處磨合這都是比較後面的事情了。”
她也是深思熟慮過的。
她确實年輕,她不理解趙雲帆的沉默和嘆息。
所以需要思考,設身處地,她做不到趙雲帆那樣。
這一點想的越清楚,她就越覺得,趙雲帆這個人,有一些很稀有的東西,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麽。
林婉瑛并沒有否認一點。
她現在确實是閑的,畢業的事情正在順利進行,研究生開學是八月中旬的事情。
合适的機會,合适的時間,合适的人。
那當然要做點什麽。
林晤宇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開口:“不管發生什麽,要告訴我們,好嗎?”
“好。”
“試試吧。”
“好,所以你們還有多久結束,這都五點半了。”林婉瑛看表,試圖獲得第一手消息。
林昭宇這次真的是無奈開口:“他中午見過你之後,接過兩個電話,兩點之前就走了。”
“……”
“你剛才說那麽多,我還以為你的主要是來找我的。”林昭宇微笑。
林婉瑛假笑:“哦。”
“明天就六月十二了吧。”他不經意提起。